可是祁澜需要别人介绍对象吗？也许人家有女朋友，还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呢。
洛杉跳过聚在一个花痴的女生们，她们一致夸赞祁澜如何优雅，如何博学，她懒得去听，怕粉丝带有滤镜。洛杉径直走到几个上课认真又比较安静的男生面前，问新老师讲得怎么样。
“必须牛逼啊！”赵熙禾一把捞走洛杉，活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洛洛来听课啊，来来来，坐我旁边啊！”
“你给我放手！”洛杉用力推赵熙禾，无奈力量悬殊，怎么推都推不开。
赵熙禾抓着洛杉一直笑，任凭洛杉挣扎，就是不肯松手，最后直接把洛杉按在椅子上。“我保证，你坐我旁边，我一定好好听课！”
“不讲话，不吃东西，认真做笔记？”
赵熙禾站直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马上上课了，请同学回座位坐好。”
洛杉闻声望去，和祁澜四目相对，他的样子和第一次上讲台时判若两人，认真坚毅的神情，似有星火在眼里跳跃。
祁澜再次开口：“并且保持安静，拿出书本纸笔做好准备。”
洛杉默默挺直后背，摆好认真听课的姿势。
居然这么有气场，他真的是第一天走上讲台吗？洛杉回想第一天进教室，自己在办公室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进教室呢，进去之后要不要关门，眼睛看哪里比较合适，需要一直保持微笑吗……
还有，他们会不会觉得我看上去很小，然后就不信任我呢？
诸如此类的担心直到教师节之后才缓解，她收到很多学生的贺卡，学生表示很喜欢她轻松活泼的上课风格，也喜欢课下和她天南海北地聊天，觉得她就像小姐姐好朋友，没有距离感。
然而过分亲近很快带来了弊端，渐渐地，他们开始在课堂上放肆，贪玩吵闹，还喜欢不分场合乱开玩笑，延迟交作业这一点也让洛杉十分头疼。
思绪被上课铃声打断，祁澜的声音从讲台清晰传来：“上节课我说，数学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学科，不好意思，我表达有误。”
学生：“啊？”
“浪漫的不是数学，而是热爱数学的你们。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爱数学，这不现实，也不合理，社会需要热爱各个学科的人才，可以是数学，可以是物理、化学，也可以是语文。”
“语文”两个字，祁澜特意加重了声音，目光扫过洛杉，最后落在赵熙禾身上。“热爱语文自然很好，只是数学课拿语文课本，是不是有点破坏规矩了？”
“不、不好意思哈，我一看到洛洛就拿语文了。”赵熙禾赶紧收好语文书，拿出数学书和草稿本，还不忘撕下一页纸分给洛杉。
洛杉摆摆手，对着讲台挑了挑眉，示意他认真听讲。
“班上只有一位数学课代表，我还想再加一位，你愿意分点热爱给数学吗，赵熙禾同学？”
“他成绩垫底，还是我来吧！”有男生插话。
“你凑什么热闹，我我我，我超爱数学！”
“老师，人数不设限，我们都给您当数学课代表好不好？”
……
得，又开始起哄了。洛杉不说话，想看看祁澜一会怎么收场，这样的情况她也遇见过，语文第一堂课，很多学生抢着当课代表，她没经历过如此热闹的场面，手足无措地看大家争论了好半天。
“下课再说，我们继续讲单调性，先做一道题，检测上节课的内容。”说着径直点开希沃，展示练习题。
学生纷纷开始做题，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直接忽视？惊讶之余，洛杉表示祁澜的确有威严、会控场，值得她认真学习。
*
课后，很多学生围上去找祁澜问题，洛杉打了个招呼，说等他忙完了再去找他评课，便先回办公室了。
刚进门，孙晓婷转过头，兴冲冲说道：“我听说大家对新老师的评价很高诶，学科功底扎实，讲得也非常清晰。”
人家苏黎世联邦理工在读博士，爱因斯坦校友，功底能不扎实吗？
“而且挺会把握节奏，压得住学生。”
听到这句话，洛杉终于绷不住了，扑上前抱着孙晓婷的胳膊，一直摇啊摇。“说起这个我就伤心，他不是第一天上课吗，怎么感觉比我更像老师啊？”
孙晓婷摸摸洛杉的头，安慰道：“别泄气，你是学汉语言，又不是学师范的，管理学生这一块你才刚开始，慢慢来就好了。”
“那他为什么有气场？”
“也许是因为……人家比较高？”
“晓婷姐！”
孙晓婷笑嘻嘻地站起身：“哈哈不跟你说了，我进班了。”一转身，正好撞见超级大帅比提着一袋零食站在门口。
“嗨，我是语文老师孙晓婷。”声线莫名有些扭曲。
“你好，数学老师祁澜。”
“你好你好，听说你上课很不错，有机会我去观摩学习哈！我马上有课，回头再聊！”
祁澜淡淡一笑：“您先忙。”
洛杉微微扬了扬头，示意祁澜进来：“聊完了？随便坐吧。哟，这么多零食啊。”
祁澜放下袋子，里面饼干辣条牛奶什么的一应俱全，一看就是学生送的。
洛杉咋舌，他还真受欢迎呢。
“辣条不要早上吃，吃饼干记得及时喝水，不要噎到了。”
洛杉心中一喜：“给我的？”
祁澜点点头，然后特意把牛奶拿出来，一瓶一瓶认真摆好，“这个拿给你补补，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洛杉默默捏紧拳头，他是来嘲讽的吧，一定是的吧！
“呵呵，我谢谢你啊。”
祁澜似乎想起什么，认真说道：“对了，我听说国外有个巨人村，里面的泉水很神奇，成年人喝了也可以长高。”
洛杉忍无可忍：“我已经26岁了大哥！”
“26岁了还不知道努力，你小时候在干嘛？”
“我小时候在干嘛，你不知道？”
“我转学了，你后来干了什么，我确实不知道。”祁澜看着洛杉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洛杉被他看得有些发虚，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一样，于是赶紧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说说你的上课情况吧。”
对于祁澜的课堂，洛杉挑不出什么毛病，学生状态很好，他讲得也很清晰。“不过，是不是可以更有趣一点，讲点数学大佬的故事吸引注意，或者调动气氛？”
“我想，他们应该很明白数学的重要性。”
洛杉叹了口气：“确实，一天到晚写数学，最不上心的就是语文。”
这是洛杉最不能接受的部分，为什么学生永远重视数理化，不在意语文呢，中国人不应该首先学好语文吗？总说语文听了没用，没有用心听，怎么有进步？
“不是他们的问题，换我我也不写语文，不过如果是你……”似乎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祁澜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有空我去听你的语文课吧。”
洛杉尴尬地笑了笑：“不、不用了吧。”
新老师最不喜欢被同事听课，像被审视一样。人在讲台上，动作语言都需要小心斟酌，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看了笑话。
“没关系，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是这么用的吧？”
洛杉嘴角抽动，白眼翻上天，他今天怎么回事，话这么多，还没几句好听的。
“好了，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备课了。”
祁澜起身离开，临走前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赵熙禾答应当数学课代表了，还有，你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我和他本来就有距离啊。”
“那只是你以为，你不觉得他对你过分亲近了吗？”
洛杉大方地摆摆手，笑道：“没有啦，他对谁都这样，自来熟。”
第4章 一号红娘
暴雨忽至，嘉禾断崖式降温，教师公寓的衣服已经无力保暖，洛杉实在冻得受不了，上完最后一节课便回家拿衣服，顺便找一找陈松口中大方得体的衬衫。
房子是洛杉研二那年买的，也在河西，但距离学校很远，开车也要半个小时。对于需要带早自习的语文老师来说，早起一分钟都是酷刑，更别说半个小时了，于是洛杉果断选择申请教师公寓，只有放假才回家住。
关门换好拖鞋，洛杉直奔衣柜，翻箱倒柜半天，厚度是可以保障了，但款式却不怎么符合人民教师的要求。没办法，只能趁着闲暇时间网购一批。
洛杉挑了几件简单的外套和毛衣应急，正收拾着，突然听见阳台铃声大作。赶忙跑去一看，墙上的挂钩掉了，彩绘的玻璃风铃碎了一地。
洛杉对着残局默哀三秒，掏出手机，给沈安安发了一条语音：“你上次送我的风铃摔坏了，有空再买一个补给我哈，爱你么么~”然后麻利地将友谊的尸体清扫，重新拿了一个粘钩，将墙面清理干净了黏上去。
洛杉后退一步，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好看。等不及沈安安补货，洛杉跑到书房，随意拉开一个底柜，里面塞满了五花八门的礼物。
学生时代的经历精彩纷呈，关于过去的痕迹，洛杉一整排柜子都装不完。但她从不回忆过去，努力往前奔跑，曾经的酸甜苦辣都被尘封在了四方的空间里。
眼前的礼物都是高中好友送的，那时大家已经略微长大，有一定支配零花钱的能力，最喜欢送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关于这些礼物，洛杉只要稍微回忆，就能记起是谁送的。
洛杉快速挑选替代品，目光随意一扫，突然看见一个竹风铃。
洛杉记得这是自己收到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可是她努力回想，怎么也想不起送礼物的人是谁，好像是托人送过来的，但是当时把礼物交给她的是谁，她也完全没有印象了。十六岁的生日聚会热闹非凡，洛杉忙着应酬忙着快乐，一份没有署名的礼物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模糊。
洛杉拿出竹风铃认真端详，精巧的设计，细致的打磨，看得出制作者手艺精湛。突然，洛杉瞥见竹简内部有划痕，凑上前一看，原来是刻字，而且每张竹简上都有。
1.多吃饭，长不高没关系，胖胖的也可爱；
2.别偷懒，早起一分钟，少挨一顿骂；
3.笑声可以小一点（算了，笑起来最好看）；
4.告别健忘症；
……
16.明天也想见到你。
看完最后一行字，洛杉的心跳骤然慢掉一拍，当年的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刻出这样的文字呢？他又是怎样一个人，会像文字一样温暖又可爱吗？
十六岁的暗恋不见天日，却在十年之后击中被暗恋者的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洛杉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遗憾，蓦然之间，竟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洛杉回到房间，将竹风铃一起收进背包，教师公寓太过冷清，挂上一个竹风铃正好合适。
*
也许是来回奔波累到了，洛杉只觉得风铃动听，雨声悦耳，睡得反倒比平时更香了。隐约间似乎做了学生时代的梦，但早起一顿忙活，转头又给忘了。
今日天晴，微风，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洛杉踩着积水进学校，心情却不如天气美丽。
早自习结束是三节连排课，周三主科老师教研，课都安排在上午。洛杉的噩梦周三，根本没时间吃早餐，只能趁着课间随便吃几口零食充饥。
祁澜送的零食没来得及吃，此刻正好拿来续命，洛杉随手拿了一包辣条，突然想起祁澜的话，辣条不要早上吃。
洛杉笑了笑，没想到他还挺贴心。于是扔下辣条，重新挑了一包小饼干，又给自己开了一瓶牛奶。
突然，孙晓婷用力推开门，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晓婷姐，大清早的谁惹你生气啦？”洛杉把零食推到两人中间，“来，吃点东西压压火气。”
“他吼我，他居然吼我？”
“额……学生？”
“不然呢，自己换座位到教室后面睡觉，喊他起床他就开始发脾气，还吼我。不是，我老公都不敢吼我，他居然真的吼我？？”
看着孙晓婷生气又迷茫的脸，洛杉一阵好笑。“起床气真是要不得，不过早自习确实太早了，学生也累。”
还有双语老师，看着学生累，自己心更累。
“谁高中不是这么过来的，受不了别来附中，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也许就昨天没睡好。”
“你啊，就是太共情学生，这样不行，会惯坏他们的。”
“没有啦，我是怕你气不过。”
“算了，这些年什么没见过，我发泄一下就好了。”说着从零食堆里拿了一包饼干，笑道，“帅哥还挺贴心哈，好吃的都送给你。”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洛杉很欣赏孙晓婷这样的性格，不会憋屈让自己不舒服，也不会记仇让别人不痛快。
“随便送的啦，他从来不吃这些零食的。”
“哟，你俩很熟啊？”
洛杉尴尬地笑笑：“以前是同学。”
孙晓婷一拍大腿：“这更好了啊，赶紧下手，老同学知根知底！”
洛杉更尴尬了：“其实也没那么熟……”
“不是说之前给你介绍的男生不行啊，他们还真比不上祁老师，瞧瞧人家那长相，那气质，一个字，绝！对了，我听说祁老师学历很高，他为什么来附中代课啊，会不会……”
“孙老师！”
听见男生的声音，孙晓婷脸色瞬间一变，头也不回，凉凉说道：“哟，醒了啊。”
男生进来给孙晓婷道歉，洛杉心里一阵放松，庆幸他及时打断了孙晓婷的八卦和幻想。
孙晓婷比洛杉大一轮，刚毕业就来附中当老师，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经前辈介绍找了个称心如意的对象，于是现在完美继承了红娘的衣钵，没事就爱给洛杉张罗对象。
洛杉还是不能理解，婚姻为什么一定要比较挑选呢？妈妈还有晓婷姐都这样说，她们真的是对的吗？
洛杉不想理解，也没时间理解，看好时间提前进班，上好眼前的课才是关键。
*
上午三节课，洛杉两个班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尤其一二节，死气沉沉，明显都是睡眠不足在强打精神。学生不配合，课堂就像自己的独角戏，越讲越无趣。
而且连着上课除了嗓子负荷重，腿酸也是一大痛点，洛杉学生时代循规蹈矩，从来不知道罚站的滋味，没想到当老师上课比罚站还辛苦。
课后洛杉在班上守了一会大课间，回办公室时只觉得浑身的精力都被榨干。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到门口，骤然看见自己座位坐着一个人，退两步看看门牌，确实是自己的办公室没错啊。
孙晓婷听见声音，笑嘻嘻地招手：“你的书架倒了，我叫祁老师帮忙修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