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年级刮起了一阵风，学生之间开始流行种菜种草，五颜六色的小盆摆满了教室外的走廊。
“你们要不搞个比赛，看谁的草长得又高又快？”
“人家种的是辣椒啦！”
洛杉一阵好笑：“行行行，小辣椒快回教室上课吧。对了，经过206帮我把这个给你们姚老师。”洛杉马上要去听课，没时间再去送花了。
“哇哦，玫瑰诶！”
“多头泡泡啦，几块钱一大把。”
*
洛杉听的是一节语文课，也是年级靠后的班，语文老师三十岁出头，说话温柔文雅。课堂整体不错，学生们都在认真听讲，但气氛不够活跃。
洛杉喜欢热闹一点的课堂，学生积极互动，师生之间共同探讨语文更多的可能性。
转念一想，她现在连睡觉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更别说活跃气氛了。
洛杉回办公室，正好看见祁澜出门。
洛杉热情地迎了上去：“师父，明天有空听我上课没？”
虽然不喜欢被人听课，但想要解决问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嗯。”
冷冷淡淡的语气，这是不太高兴？
“怎么了，你有别的事吗？”
“没有。”
“那明天记得来哈，上午第三节 。”
“哦。”
说完径直转过身，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洛杉一眼。
怎么突然变不熟了，她没得罪他吧？洛杉不明就里，真是个古怪的男人！
*
最近开始学诗歌，诗歌一直是洛杉心中的白月光，不管是风骚源头，魏晋风流，还是盛唐气象，大宋清淡，一字一韵，一歌一咏，总能触动洛杉内心的文化基因。
洛杉带着满腔热爱走上讲台，然而学生的眼里只有茫然。
什么是求贤若渴？不懂。什么是忧国忧民？也不懂。
等等，周公吐哺倒是知道，睡觉嘛！
洛杉经常被调皮的学生气得吐血。
虽然附中是嘉禾三大名校之一，但并不是所有学生都是传闻中稍稍努力就能傲视985的学霸，年级一千多个人，总有垫底的班级与学生。
洛杉接手年级最差的两个班，但她从不觉得他们笨，学生基础有限，精力有限，她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掌握更多的知识。
下一首学习李白，中国诗歌的符号，洛杉特意多花了点时间查找资料，准备PPT。
上课之前，洛杉本想给祁澜发微信，提醒他不要忘记听课。转念想到他当时冷冷的态度，又还是算了，如果真不愿意来，催了也是白搭。
洛杉提前几分钟进班，一进门，看见祁澜已经在最后坐下了，不少同学围在他身边聊天。
祁澜眉眼间带着笑，看来心情应该不错，洛杉弯了弯嘴角，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课堂导入环节，洛杉特地放了一段动画视频，包含写作背景的介绍与片段朗诵。
听到视频的声音，昏昏欲睡的学生顿时睁开了眼，开始盯着屏幕认真观看。洛杉扫视一圈，看到大家都醒了，心中一喜，放视频果然很有效！
几分钟过后，视频结束，洛杉准备总结，学生突然开始喊：“还想看，洛洛再来一个！”
洛杉直接拒绝：“都五分钟了，超时了。”
有人开始拍桌子：“不嘛不嘛，洛洛再放一个嘛，最后一个，好不好？”
“再一个，再一个！”
洛杉好笑：“你们是天线宝宝吗？”
“海绵宝宝花园宝宝什么宝宝都行，只要你给我们放就行！”
其实洛杉准备了不少视频，洛杉喜欢刷B站，每次看完一个视频，都会有很多相关推荐，其中感兴趣的都被洛杉拖进了大大小小的收藏夹里。
“那再看一个？”
学生一阵欢呼，这下，所有人彻底醒了。
洛杉点开收藏夹，学生直接笑喷：“洛洛，你这什么名字啊，‘醒醒你是语文老师’，那你没醒的时候是什么啊？”
“昏君呗，那个不是‘女王体验卡’吗？”
“哇哦，我想看女王体验卡！”
洛杉咳了两声：“还想不想看，不看我关了啊？”
学生终于闭嘴，课堂稍稍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课堂十分活跃，很多学生积极发言，就连最开始睡觉的学生也都站起来，带头朗诵诗歌。
洛杉满意地环视四周，目光扫过祁澜，却发现他的眼里再没有笑意，表情冷冷的，像窗外阴沉的天气。
*
教室距离祁澜办公室比较近，两人一起回祁澜那里评课。
看着祁澜冷漠的表情，洛杉心里不免有些发虚。“怎么样，课堂还算活跃吧？”
祁澜头也不抬，直接翻开听课本，说道：“视频时间7分35秒，闲聊时间6分13秒，无效讨论时间5分22秒，总计19分10秒，一节课45分钟，剩下25分50秒，所以你到底认真教了多少东西？”
表情严肃，语气冰冷，任谁听了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洛杉有些生气：“什么叫无效讨论？”
“你的问题就是无效的，假如没有李白，你直接把文章发给他们看就可以了，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讨论发言。”
“可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李白有多伟大啊。”
“李白有多伟大，三岁小孩都知道，需要你再跟这群高中生强调一遍吗？还有视频，原则上不超过三分钟，你倒好，直接翻倍。”
“视频做得很好，我就是想和他们分享，没准能激发他们以后去当UP主呢！”
祁澜哼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成自媒体老师了？”
洛杉语塞，确实有点喧宾夺主了。
“还有闲聊……”
接下来，祁澜针对洛杉的课堂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字字见血，句句扎心，不留丝毫情面。
洛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问道：“所以，我的课堂完全废掉了是吗？”
“也不是，PPT做得不错。”顿了顿，“字也可以，就是只能写一半，有点可惜。”
“你、给、我、出、去！”
姚鑫平推门进来，正好看见洛杉发飙。
“哟，怎么回事啊，我还以为走错办公室了呢。”
“平哥，祁澜好狠心，他去听课，把我批得一无是处。”也许是在长辈面前，洛杉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声音柔柔的，像小孩子告状。
“这不可能吧，小祁对学生很耐心呀！”说着扭头看了祁澜一眼，发现祁澜正冷冷地盯着他。
姚鑫平不禁打了个寒颤，祁澜的眼神莫名有些瘆人是怎么回事？
“不，他故意针对我。”
“怎么会呢……”
“我就是针对你，怎样？”
姚鑫平：？？？
什么情况，看两人这架势，怎么有点像小学鸡吵架？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姚鑫平突然看见桌上的花，大手一挥，捞起来一手一半塞到两人手上。
“这样吧，你俩互相给对方送个花，道个歉。”
“平哥你干嘛呀，花不是你找我要的吗？”
“没事没事，只要你俩不吵架，花我不要了。”
洛杉还要说点什么，祁澜突然走上前，伸手拿走洛杉手里的花，和自己手里的一半合在一起，然后默默走到姚鑫平桌前，一枝一枝细心插进去。
突然，花枝卡住了。
祁澜回头看洛杉，单纯无辜的表情，似在求助。
洛杉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笨死了！”
可算和好了，姚鑫平抚了抚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10章 温馨早餐
附中的银杏被秋风染上金黄，枫叶在阳光下红得刺眼，鲜艳艳的，像胸口的一抹朱砂。秋天艳阳高照，最近都是好天气。
洛杉周四上午没课，带完早自习，有大把的时间享受早餐。
下课铃声响起，洛杉收起书本跑出教室，内心快乐指数爆棚，恨不得踏着铃声飞上天。蹦蹦跶跶跳了几步，突然看见走廊尽头一抹颀长的身影，浅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少年意气一如往昔。
阳光在祁澜身后打着转，洛杉不自觉停下脚步，时间交叠的瞬间，她终于想起了曾经遗忘的画面。
16岁生日那天，洛杉和一群人嬉笑着涌出教室，在楼道便看见祁澜一个人站在树下等人。当时大家偷偷八卦，还有人猜祁澜在等哪个美女，不过洛杉忙着出去过生日，只远远地看了祁澜一眼，绕道从另一边走了。
所以祁澜等到那个人了吗？
应该是等到了吧，谁会拒绝年级风云人物的邀约呢？
“怎么看到我就不走了，对我有意见？”
思绪回笼，洛杉恨恨地瞪了祁澜一眼：“没有转身就算给你面子了！”想到祁澜昨天那样狠心说自己，洛杉心里仍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能不能再给一点面子，赏脸陪我吃个早餐？”
“哟，你原来会说人话啊？”洛杉一扭头，大大方方走上前，“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我，那我就大发慈悲赏你个面子吧。”
祁澜好笑着摇摇头，快步追上洛杉的步伐。
两人去学校门口吃粉，是洛杉强烈推荐的一家。
陵川的特色粉店开满嘉禾，洛杉吃过很多家，只觉得学校门口的这家最正宗。开店的是一对夫妻，四十岁出头，也是陵川人，洛杉经常过来吃粉，已经和夫妻两人打成了一片。
“兰姐，我要两个卤蛋，还有，汤不要太多，卤汁浓一点就行。”
祁澜咋舌：“两个卤蛋，你是……”
洛杉回头瞪了祁澜一眼，祁澜生生把“zhu”的发音吞了回去。
鲜辣软糯的米粉是陵川早餐的灵魂，一口热汤下肚，胃部温暖充盈，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你尝尝，是不是很有老家的味道？”
祁澜点的是鸡汤粉，清汤寡水的颜色，和洛杉的鲜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鸡汤粉滋味纯真，也是陵川米粉特有的风味。
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祁澜面露喜色：“看来以后想吃点好的，都要跟你混了。”
“包在我身上！”洛杉爽快地拍拍胸脯，然后凑上前，一本正经问道，“你请客不？”
“只要你吃得下。”
“哇哦，就喜欢你这种真诚又不做作的朋友了！”突然又想起什么，撇撇嘴，“但是不要以为请我吃东西，我就会原谅啊，我现在还是很生气。”
祁澜放下筷子，抬起头，认真看向洛杉的眼睛：“我现在真心跟你道歉，以后再不误会你，好不好？”
纯净的眼神，像藏了万种情思，种种交缠在一起，浓得化不开。
“你、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怕我受不了……”
“受不了什么？”
突然，兰姐端上一个碟子，笑着说道：“昨天做了点香干，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洛杉两眼直放光：“是我之前提过的香干吗？”
兰姐点点头：“这种香干之前确实没做过，我上次回家特意问了老家的师傅，他说这种香干很少有人做了。”
香干看上去硬硬的，洛杉夹一块送入口中，轻轻嚼了两下。
“就是这个味！太好吃了，兰姐我好爱你啊！”
兰姐羞涩地拢了拢刘海：“你喜欢就好，那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
“祁澜祁澜，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家旁边有家粉店吗，他家的香干卖得特别好，很多人甚至冲着香干去吃粉。”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放到祁澜碗里，“这个味道我念了好久了，你快尝尝！”
祁澜尝了一口：“是小时候的味道呢。不过，你刚刚说你受不了什么来着？”
“什么受不了，我刚刚没说什么啊。”洛杉一脸茫然，“哎呀，好好吃早餐啦，别分心！”
说着埋下头，全身心投入干饭大业。
祁澜愣了愣，但也无可奈何，看着洛杉大快朵颐的样子一阵苦笑。
*
酒足饭饱，两人散步回学校，刚到门口，正好碰见袁湘灵停车下来。
三人俱是一愣，洛杉弱弱地伸出手：“嗨~”
洛杉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在前不久的谣言里，她曾和祁澜成双入对。
“早。”袁湘灵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校门，完全没有多看祁澜一眼。
洛杉有些纳闷，怎么回事，她之前看到祁澜不是特别热心，整个人就跟打了打了鸡血一样吗？
“喂，她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没有，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平淡的语气，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哦，这样。”袁湘灵还未走远，洛杉不好意思继续八卦，索性闭嘴不再询问。
走到教学楼下，洛杉终于想起说正事，其实如果今天祁澜不找她，她也会去找他重新聊聊昨天上课的情况。
“我知道自己问题很大，只是你说话太难听了，我都那么用心准备了，上课氛围也不错，最后却被你冷着脸一顿损，真的气死啦！”
“你不是说你不玻璃心吗？”
“那你把它打碎了它也会扎人啊！”
祁澜笑了笑：“不愧是语文老师，说话这么有诗意。”
“反正以后不许再那样了，你可以提出问题，但是不能臭着一张脸。”
“洛老师，你去学校问一问，相信没有一个人会说我的脸很臭。”
“自恋狂！”洛杉撇撇嘴，“好了说正经的，我昨天回去好好复盘了一下，你指出的问题都是对的，我确实做得不到位，一味追求活跃，脱离了课堂的本质。对不起啊，我昨天太生气了，不该和你吵架的。”
祁澜眼眸微动，神情顿时柔和了许多。“没有，是我太武断了。我昨天也想了一下，语文确实和其他学科不一样，它不是定理，也不是公式，而是潜移默化的熏陶。你在课堂上反复强调其实就在教学，只是它的效果不会很快体现，尤其是在分数上。”
“师父，你真的懂我！”
祁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放视频也是，和学生分享优秀的年轻人，让他们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这很好。但是你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放，你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奖励。”
“什么意思？”
“比如全班认真听课，最后几分钟放一个；或者作业提交率100%，优秀率60%，也可以放，你甚至可以把选择权交给作业最优秀或者进步最大的同学。”
洛杉拼命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诶！”
“还有，不能只看视频，你得让他们写心得体会，这样可以检测你的输出是否真的对他们做出了指引，如果学生反馈不错，你还可以做进一步交流。”
“这样也可以锻炼他们的写作能力，一举两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