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之后——小菜清粥【完结】
时间:2023-12-05 23:11:29

  “娘娘?太后娘娘?”
  冯敏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阮阮已经清理好了,还端了一壶茶出来,搁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高低错落的花盆假山上,“这里没有别人,有些话本宫就直言了,听说妹妹这些日子身体不适,看着这些墨菊与剑兰,妹妹可是因为思念故国才病了?”
  南唐世族爱附庸风雅,贵族们不仅爱逛茶聊酒肆,更喜养花品茗歌舞,因得这样的风气,南唐人上上下下都爱侍弄些花花草草酿酒刺绣什么的。
  阮阮曾在春风坊讨生活,这些自然都不在话下,但学这些都是为了讨好客人,于她来说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现在这花房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但冯太后这一通话有些莫名,她一时间倒不太好回答,只能避重就轻道:“确实有些想家,但生病倒是跟这个没有关系,可能是当时自南山回宫,受了些风,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
  丹蔻自墨黑的细长花瓣间拂过,冯敏脸色微沉,“陛下倒也孝顺,花市坊才上贡过来,就特意叮嘱要留给你。”
  这话有些奇怪,阮阮抿唇,“是内事处命人送过来的,嫔妾倒不知这些。”
  冯太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罗延就是这样,事情默默的做,却不肯开口一句。”
  那罗延......
  阮阮有些吃惊,这个称呼不可谓不亲密,魏帝便罢了,冯太后虽然是拓跋纮名义上的嫡母,但其实并不是,而且听这说话的语气,她很了解他?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吧?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这样的称呼与评价在阮阮听来总觉得有些特别的意味。
  看她神情疑惑,冯敏像是忽然扳回了一成,语调轻快,“你别听他唤本宫一声“母后”,但其实我们年纪相差并不大,曾一起在伽蓝寺长大,对彼此了解颇深。”
  “只是......”她凤眼微眯,意味深长的看着阮阮,“后来我不顾他的反对进了宫,我们才渐渐疏远了......”
  听了这话,阮阮尽量维持着面上淡淡的神色,但其实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冯太后刻意来跟她说这些,让人不多想很难,拓跋纮在伽蓝寺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为什么要反对她进宫?是以什么立场?他们......只是单纯的继母子关系?那之前呢?
  阮阮缓缓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揣测甩出脑海,冷静,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跟她没有关系!尽管如此,她的心还是有些乱。
  看她不说话,冯敏眉梢微挑,强调道:“但不管是疏是远,彼此还是念着对方的,他远在军营,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如数家珍,辽西郡公府也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背,我们依然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就像小时候那般。”
  阮阮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装作垂首去倒茶。
  既然说到了这里,冯敏就不打算停下来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对于陛下即将奔向错误的道路,本宫必须把他拉回来,宫里的那些流言你知道吗?”
  听得这声,阮阮倒茶的手一顿,复又继续,“娘娘说的是什么?嫔妾不明白。”
  看她装傻,冯敏凤眼微眯,“不明白?此处就你我二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廿三那日下午,你跟陛下一起在行宫水月殿吧?”
  茶水满杯,溢了出来,打湿了裙角,阮阮有些慌张,赶紧移开。
  看她如此,冯敏几乎可以确定,是真的,她的脸色一白,故作镇定道:“你以为陛下是因为喜欢你吗?不是,是因为他被下了药。”
  阮阮有些诧异,“被下了药?”
  “没错,他先来找过我,但我当时不知道他被下了药,以为他是因为夺回了皇位,想弥补从前的遗憾......所以我言辞激烈的斥责了他,他......”冯敏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没想到你误打误撞撞了上去。”
  这话信息量太大,阮阮一时有些不适,他们......?
  难怪那个时候觉得拓跋纮怪怪的,像是发疯的野狗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理智,难怪最开始的时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走,如果是被下了药,那么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难怪......竟然是她自己傻乎乎的撞了上去。
  还有他跟冯敏......冯敏话中的意思她不会听不出来,他是把她当成了求而不得之后的替代?
  阮阮一直以来淡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冯敏随手摘了一朵九品墨菊搁于掌心,轻轻梳理着,“那罗延表面上冷心冷情,但其实比谁都重感情,你无辜被牵扯进了我们中间,本宫很同情你。”
  “同情我?”
  “是,你知道那罗延将来的皇后是谁吗?”
  阮阮不吭声,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这之前并不觉得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但是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冯敏随手将墨菊扔在了地上,笑得肆意,“是阿柔,知道为什么是阿柔么?”
  “因为她是本宫唯一同意的人。”
  “只有跟本宫有血缘关系的人,才配做他的正妻,至于你,因得身份,只能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待在这甘露殿,偶尔当个替身,反正这在大魏又不是什么新鲜事,那罗延也不在乎。”
  “太后娘娘今日过来,要说的就是这些吗?”阮阮将花捡了起来,认认真真清理着花瓣丝,“如果就是要说这些,嫔妾知道了,您应该可以回去了,这些花可再经不起折腾。”
  她这平静的样子,冯敏看了着实生气,“你为什么没一点反应?难道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阮阮一双眸子清泠泠望着她,像是能看透一切,“太后娘娘,你明里暗里说陛下跟你如何如何,口口声声暗示我是你的替身,我已经知道了,你却还不满意,是指望我干什么呢?”
  她顿了顿,直言道:“你与其跟我说这些,不如去跟与你青梅竹马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陛下说去,我一点也不想跟他纠缠不清,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未来过北魏,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
  冯敏没有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跟她说话,尤其是那个神情,分明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这倒显得她的在意十分讽刺。
  她自小便是天之娇女,拥有的都是最好的,可是此时此刻,却感觉她珍视的求而不得,是别人的毫不在意,甚至随时可以弃若敝履,这种感觉让她极为火大。
  一个卑贱的伎女,凭什么?护甲差点嵌入掌心,她咬了咬牙。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大魏和亲吗?”
  阮阮不意她为何会有此问,下意识看向她。
  冯敏勾了勾唇角,“因为那罗延,你们都以为两国和谈是废太子主导的吧?真是天真,你的画像跟名字,早就被有心之人递到了南唐那老皇帝的案头。”
  “你说什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此时忽然被提了起来,阮阮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敏抬起手,对着光细细欣赏着指甲上的丹蔻。
  “两国征战,那罗延百战百胜,军中威望甚高,先帝对他忌惮越来越深,出了很多手段遏制,若是他真的将南唐打趴下了,他的心腹天策军也会损失惨重,所以利用废太子和谈,暂时交出兵权以退为进,至于你,只能说碰巧撞刀刃上了,因得是那样的身份,日后随时可以被揭穿,正好成为起兵的借口。”
  她的身份......
  阮阮垂眸,原来,她的身份真的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所有人都掩耳盗铃,心照不宣......
  难怪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她是卑贱之人,如尘埃一般,毫无尊严。
  看她神情,冯敏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你知道南唐新帝命人递来了国书吗?接你回南唐的国书。”
  阮阮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陆璋,他当真没有忘记他的承诺......
  冯敏没有错过她瞬间晶亮的眼神,“但是已经好几日了,陛下迟迟没有给答复呢。”
  绕了这么大半天,阮阮可算明白了,原来算盘在这儿?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冯敏有些恼。
  阮阮看着她,“太后娘娘说了这么多,是因为觉得我威胁到了你或者郡主,想让我回南唐吗?”
  说不清是被拆穿的恼怒多一些,还是实在担忧多一些,冯敏立马大声否认。
  “可笑,本宫怎么会觉得你是威胁?本宫不过是觉得你可怜,或许他现在被你片刻迷惑,但他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名垂青史的,你以为你能新鲜多久?到时候只有被抛弃的份儿,倘若你不是先帝的嫔妃,你以为本宫会管你?本宫只是不想也不允许让他沾上你这么个污点。”
  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被兀自摘下扔在一旁已经焉不拉几的墨菊,阮阮忽然恶从心起。
  “那还真是要让太后娘娘失望了,现在不是我这个污点非要赖着陛下,是陛下非要来沾我这个污点呢。”
  说罢,她探身看向后面,“陛下您说是这样吗?”
  顺着她的目光,冯敏转过身子,只见一人顶天立地站在那里,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
  光影明明灭灭间,那人似乎朝她看了过来,冷冷地一眼。
  即使是被下药的那日,他也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冯敏整个心都落了下去。
第43章
  ◎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
  在拓跋纮下令将自己带下去的时候, 冯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罗延,你说什么?”
  拓跋纮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看了一眼身后。
  因得私下大意让冯太后进了来犯了陛下的忌讳, 常嬷嬷已经很是忐忑,若是这会儿再失误,她就别想在宫里混了, 得了示意, 她再不敢拖延, 赶紧领着几个结实的嬷嬷上前。
  “太后, 请吧。”
  冯敏没有想到几个婆子竟然敢对她如此无礼,当即指着阮阮质问拓跋纮:“那罗延, 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翻脸吗?”
  拓跋纮没有看她, 目光却落在兀自捡拾花瓣的阮阮身上,“你可还好?”
  不问还好,这一问, 忽然间冯敏整个气势都落了下去,颓然瘫软下来,常嬷嬷几人赶紧将她带了下去。
  阮阮怎么也没想到,几日不见, 再见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尽管方才面对冯太后时那般自信的问他,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配合, 他们青梅竹马,且看这交情并不简单,他是想拿她气一气她吗?
  有那么一刻, 她十分冲动地想问一问他,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如果说“是”, 她将情何以堪?他如果说“不是”,接下来又该如何收场?她摇了摇头,算了,她是迟早要回南唐的,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看她仍在捡拾着墨菊细长的花瓣,拓跋纮弯腰,纤长劲瘦的指骨赶在她之前将最后一片花瓣拾在了手上,两人的手冷不丁碰在了一处。
  阮阮下意识想要避开,却没想到被他整个给抓了住。
  “是心疼这些花,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朕?”他低声问。
  对于这人总是明知故问的行为,阮阮十分无奈,偏又避无可避,只得叹息一声,将手自他温热的掌心抽了出来。
  “这些花儿都是陛下所赐,方才实在见不得太后娘娘折腾它们,情急之下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说是请罪,却不忘告别人的状,拓跋纮原本紧绷的脸忽的松弛了下来,勾了勾唇角,“倒也没有胡言乱语,不过确有其事罢了。”
  ?
  听这意思,是不准备治她的罪?还有,他这话是承认她说得对?诚然说的是事实,但是谁都会觉得她在吹牛吧?更何况他本人不要面子的吗?她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她这反应让拓跋纮觉得有些好笑,但另一方面又有些微的酸,难道他做了这么多,她都没有丝毫感觉的吗?竟然还会觉得诧异。
  他到的时候刚巧听见冯敏那句话,但是却没有立刻打断她,因为他也想听听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直到她说出那句话,原来她还是有所感知的,他并不介意她恃宠而骄,相反她能反击回去,他是开心的,尽管利用了他。
  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奇怪,阮阮自他手心将花瓣捡了回来,与方才的一起放进熏笼。
  她本就生的美,一举一动很是赏心悦目,拓跋纮向来耐心不错,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品茶,等她收拾完毕,他将茶杯搁在了一边案上,示意她坐旁边。
  “身体怎么样了?还会想要服用阿芙蓉么?”虽则听了医士跟宫婢的汇报,知道她已经算完全戒掉了,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阮阮听话的坐在了一旁的小竹椅上,摇了摇头,“多谢陛下,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了。”
  琉璃花房暖洋洋的,两人难得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拓跋纮勾了勾唇角,“朕就说你能做到,现在好了,朕倒欠你一件事了。”
  记忆里的拓跋纮,是冷漠的,狠辣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轻言细语的对她?阮阮有些想不起来,似乎慢慢的就这样了,但是即使如此,这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因为谁敢不懂事的让帝王办事呢,她只当是他的一句玩笑话。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下文,拓跋纮拨弄着腕间的菩提子,似是无心一般问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朕的吗?”
  当然有,阮阮鼓起勇气,仰首直直望着他,“是有几个事情想问,陛下会知无不言么?”
  拓跋纮手上动作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你问。”
  他想,如果她问他冯敏的事情,他一定把小时候那些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阮阮抿唇,思索片刻,问了第一个问题。
  “陛下,那天,那天发生那件事,是因为你被下药了么?”
  余光看见她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想起那日她身上的伤痕,拓跋纮垂眸,半晌没有做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倘若说仅仅是因为被下了药,那么既然能轻易地将冯敏推开,为什么推不开她呢?不是推不开,是压根就不想推开,甚至私心里,想将她狠狠禁锢住,那个时候向来自制力极佳的他,选择遵从了本心的兽性。
  那么还仅仅是因为药的缘故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他将她紧攥的手心强势撑开,“朕说过并不后悔,还怪朕吗?”
  阮阮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愣了一瞬,将头撇开不看他,“如果是被下了药,我,我不会怪你。”
  说罢,不等他接话,她复又看向他,“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会来和亲?听冯太后的意思这事儿跟陛下有关系?”
  拓跋纮点头,“是。”
  阮阮一把甩开他的手,“蹭”地站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难道那个时候你就想着要报复我了?”
  拓跋纮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开口道:“跟报复你没有关系,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么?”
  说实话,阮阮还真不知道,她在春风坊一直安分守己,目标是攒够银子赎身,从不刻意招惹客人,会得罪谁?
  看她迷茫的样子,拓跋纮摩挲着茶盏,“当初朕被你弄进了昭狱,转头就有人上门要朕反咬你一口,只要说你勾结魏人,咱们因利益分赃不均,所以互相攀咬,就会想办法将朕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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