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阮阮简直难以置信,但是很快,她的心中就有了个猜测,当时陆璋说要跟家里禀明他们的事情,莫非是陆将军夫妇?
不,陆将军为国征战数年,陆夫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他们光明磊落,就算看不起她的出身,也断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可若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她看向他,“你没答应吧,不然我不可能还好端端的活到和亲,那个人是谁?”
看她脸上神色几经变幻,拓跋纮叩了叩桌面,“是,朕拒绝了,索性暴露了一些身份,以废太子的名义与老皇帝讲了议和,你那时候虽可恶,但朕也没必要跟个小人为伍,朕不过刺激了两句,她就将你的画像搁在了老皇帝的案头。”
!
果然。
阮阮愤怒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说为何?两国正是战时,朕的身份在南唐暴露,可不会有生还的余地,你揭发的时候可有手下留情半分?与其关心朕为何要这么做,倒不如关心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拓跋纮抿唇,有句话没有说出口,那个时候虽然想不明白,但他就是觉得,比起公主,他更想要她。
为什么要生气?这才是真正的拓跋纮,睚眦必报,况且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阮阮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
“那个人是谁?”她看着他。
“李清河。”
李清河?这个名字于她来说实在有些陌生。
看她神色懵懂,拓跋纮提醒道:“李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南唐十一公主,你不认识?”
阮阮摇头,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尊贵的公主殿下,如果有机会,她倒是要好好问问陆璋,既然是李策的亲妹妹,他应该认识?
看她走神,拓跋纮亲自倒了杯茶递到她眼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想到陆璋,阮阮便想起了冯太后的话,她将茶杯接了过来,却并没有着急喝下。
“听说南唐送来了国书?是想接我回南唐的......你.......”
拓跋纮抬眼看着她,“没错,没想到李策竟然愿意用三座城池换你,朕还在考虑,你想回南唐吗?”
三座城池......李策当然不会这么做,一定是陆璋想办法说服了他,或者是承诺了什么,陆璋......
害怕失态,阮阮以手捂唇,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们送你来和亲,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还给你种了蛊,如今回去,说是荣养,你就不担心李清河再对你不利?”
担心是担心,但是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拓跋纮见此,扯了扯唇角,“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就在刚刚,朕决定拒绝。”
“为什么?”阮阮有些破防,“为了报复我吗?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够?”
拓跋纮冷笑,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进了怀中,迫她正视着他,“是不是报复你心里有数,为什么要故意说成是报复?还是说这样就可以忽视某些事情?嗯?”
阮阮想要挣开他的手,慌乱之下,她只得一遍遍去推他,可是敌我差距太过悬殊,她那点力气就如蚍蜉撼树。
“你放开我,放开我。”
拓跋纮才不会听,他自认对她的耐心已经足够,偏偏她每次都装傻,或许也不是装傻,就是隐晦的拒绝,但是那又怎么样,他才不会放手。
“阮阮,朕从未想过报复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至于什么时候是个头,朕希望是一辈子,这个答案,你听懂了吗?”
他低沉的嗓音就响在耳畔,阮阮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了下来。
第44章
◎朕给你的承诺,就是这么用的?◎
“陛下的意思是喜欢我?想让我一辈子留在魏宫里?”
“是。”
听着他心脏“砰砰”声, 有那么一瞬间,阮阮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拓跋纮想起她曾特意要求过要以太妃的身份回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朕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无关之人的评价,只要你愿意留在朕的身边。”
感受到她忽然的僵硬, 拓跋纮垂眸不解的看向她, “怎么了?”
阮阮自他胸口坐了起来, 掩饰般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不敢相信朕喜欢你?”拓跋纮轻笑, 揉了揉她的发顶, “细细说来,最开始的时候朕也不敢相信,但是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 他想过处死她,但是她凭着自己的本事化险为夷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为她松了口气, 他还让她去勾引废太子, 但是当她真的那么做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有了种后悔的情绪, 所以才会叫停。
偏偏她还真的想那么做,这可气坏了他,他向来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是她让他感觉到了起伏。
大掌掌着纤腰后背, 他探身伆了伆她的菱唇, 原本是想浅尝则之,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忍不住放肆的加深这个伆。
阮阮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想要避开,拓跋纮放了她一马,俯身将头埋进了她的脖间颈侧,另外一只手顺势揷进了她的五指往某处带。
急促暗沉的呼吸在耳畔萦绕,气氛太过旖旎,姿势太过羞,耻,阮阮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一日的恐怖,挪着臀想要自他腿上下来。
拓跋纮的手狠狠将她去路给堵了住。
“别动。”眸色深深,低沉的嗓音既带着威胁,又带着蛊惑。
前有狼后有虎,阮阮真的被他恐吓了住,“陛,陛下......”
看她小脸煞白,拓跋纮也想起了那日,因得被药性所控,或许在她眼里,在那种时候,他比他父皇也好不了多少?
但此时叫他停下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凡开了荤,便再也不想吃素,他一口喓在她的耳垂上,舐弄起来。
阮阮想要后退,偏被他禁锢住动弹不能,只能尽量将半个身子往后倒,偏偏拓跋纮越发往前,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不得已只好整个人紧紧地攀着他。
拓跋纮对此很是满意,奖励一般挺了挺身,手指往下,却发现她有些涩涩的。
医士的话在耳边响,为了不像上次那般给她留下阴影,他手上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将她放在了桌案上坐着,整理好襟口,他将椅子搬得离她很近,几乎算是面对面,他准备通过说话来转移些注意力。
“还有什么想问朕吗?嗯?”
阮阮没想到这人变得这么快,红潮未退,她满脑子都是冯敏的话,脱口而出问他,“你要立后吗?”
终于问到这儿了,替她整理了下襟口,拓跋纮心情甚好地摸了摸她的头,“嗯,贵太妃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这后宫诸事总需要人打理。”
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若是直说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因此他话说一半,等着她问下一句。
他想,只要她问是谁,他就很郑重地告诉她,他想光明正大地娶她,只是不问最好,因为还得再等些时日,南唐送的城池,他不要白不要,身份也得给她重新捏个。
阮阮的脑中却一直回闪着他方才的话。
“贵太妃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这后宫诸事总需要人打理。”
“你知道那罗延将来的皇后是谁吗?”
“是阿柔,知道为什么是阿柔么?”
“因为她是本宫唯一同意的人。”
“只有跟本宫有血缘关系的人,才配做他的正妻,至于你,因得身份,只能一辈子这么不清不楚的待在这甘露殿,偶尔当个替身,反正这在大魏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发泄的工具而已,那罗延也不在乎。”
......
眼睛有些酸涩,阮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在乎身份,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成没有想过要给个名份,禁脔当然不需要身份。
一辈子留在身边。
脑中闪过一些片段,当初在春风坊的时候,承恩侯府的世子为了求娶秋意,也是如此这般说的,事实或许也是如此,只是秋意的一辈子,未免也太短了些,这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他现在或许是真的觉得她这副皮囊新鲜,但是那又如何呢,不影响他会立冯品柔为皇后,会有三宫六院,甚至跟冯太后不清不楚,这让她觉得恶心,难道往后她要在这绝望的深宫跟他耗一辈子?等着他偶尔空闲时的垂青?
她不能忍受,尤其是当知道他也算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时候,倘若乖乖留在他身边,几乎算是默认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做不到,倘若当初不是他唆使李清河,她根本不用被挑中来北魏,要知道她已经攒够了银子,就算陆将军夫妇不同意她跟陆璋的事情,她也可以跟青芜做些小生意自立门户自力更生,不至于丢了身子,丢了尊严,还丢了心。
她原本是可以不用吃这些苦的,一时间所有的心动都化成了灰烬,变成了碍眼的饭渣子。
她多想厉声质问于他,但是她知道不可以,一旦被他溃破她的心思,就连逃跑都会变成奢望。
收拾好心情之后,阮阮抬起了头,神色柔和地看向对面,轻轻“嗯”了一声。
拓跋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望,就在刚刚,他原本已经决定了,倘若她问他,那几座城池不要也罢,他就明晃晃地告诉她,但是她这样的态度,是不在乎吗?还有他跟冯敏的事情,她一点都不好奇吗?
“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他试探着开口。
阮阮摇头,有些懵,“陛下想让我问什么?”
看来对他跟冯敏的事情,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好奇,拓跋纮见此,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没有想问的,但确还有一事想跟陛下确认。”
看她神色郑重中带了丝忐忑,拓跋纮眉梢微挑,“你说说看。”
“南唐送国书来想接我回去,陛下还未正式答复吧?”
听得这话,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拓跋纮眉头蹙了起来。
阮阮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陛下说过,倒欠了我一件事情,除了喝药之外的你任何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天子一诺千金,陛下放我回南唐吧。”
“你已经坐拥整个大魏,想要什么样的工......女子都有,并且还能因此再获得三座城池......”
她絮絮叨叨的分析着,想要说服他,说实话,这是她被辗转卖得最贵的一次。
“朕给你的承诺,就是这么用的?”
拓跋纮简直被气笑了,“朕还以为你会拿着这个承诺要其他的,比如朕的皇后之位,比如衣食无忧,比如再不受人欺负......那么多的选择,你竟然要这个?”
阮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固执地看着他,“是,陛下要应诺吗?”
“呵,当然不会。”拓跋纮根本没有多想直接就拒绝了。
阮阮扯了扯唇角,淡淡自嘲道:“是啊,你当然不会,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肖想,因为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就这一瞬间,拓跋纮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还拧了一把,虽然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但被匕首一刀贯胸的痛,回忆起来也不过就像今日这般。
他深刻的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看清过他,喜欢过他,在她眼里,他跟废太子,也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他不如废太子好掌控,她发自内心厌恶他。
他以为来日方长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这段日子两人关系也有了明显的改善,但她坚持太妃的身份,或许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光明正大回南唐?那地方有什么好?无非是有念念不忘的人。
念念不忘的人。
“你猜对了,朕确实不会同意。”
拓跋纮敛了神色,眉目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声音像是淬了冰,“不过好歹是三座城池,又是关隘,朕改主意了。”
“你说什么?”阮阮有些难以置信,但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看她这样,拓跋纮勾了勾唇角,“不需你那劳什子诺言,你既心不在此,朕当然不会强留,况且南唐那边都递了国书,使臣都过了来,对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
阮阮没想到他忽然这么好说话。
拓跋纮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薄薄的嘴唇微张,吐出了一个生涩的名字,“陆璋。”
!
心跳得飞快,阮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想过陆璋在为她能回去而努力,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敢以身犯险来北魏,要知道当初两国征战,双方几乎杀红了眼,就像每一个南唐人都憎恨拓跋纮的名字,那么每一个北魏人听到陆郢陆璋的名字也是一样。
只是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
眼眶霎时有些红,为了掩饰失态,阮阮揉了揉眼睛,找补道:“有蚊虫进眼睛了,花房倒是挺容易起虫子的。”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虫子,面上不动声色,大氅下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青筋股股分明,拓跋纮垂眸,淡淡道了声“嗯”。
阮阮太想见到人了,厚着脸皮问他,“陛下,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吗?”
听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拓跋纮唇角微扯,“如果要朕履行之前的诺言,就可以,想好了,就这么一次。”
反正应不应主动权在他,阮阮也没觉得这是什么珍贵的承诺了,想也没想点了点头,“我想见使臣一面。”
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而且有好多疑问,必须要见到陆璋才可以得到解决。
拓跋纮看向熏笼,那里静静躺着被摘下来撕成瓣的墨菊,因为熏烘,花瓣已经变得有些干燥。
“于公,他是南唐的使臣,你是大魏的太妃,于私,他是外男,你是父皇的未亡人,于情于理,在这宫里,你们见面都是不应该的。”
随手捡了一片花瓣,指腹不过稍稍用力,那墨菊花瓣便顷刻化为了齑粉,刹那间被风吹去。
“但是朕既然对你做过承诺,那么便该兑现的。”
拓跋纮转身往外走,临到路过她的身侧,他顿了顿,“后日亥时,准备好,朕会命人来接你。”
说罢,他没有再看她,兀自往门口而去。
因得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色,自然没有瞧见他的凤眸冰冷骇人,像是凝聚满了终年不化的雪。
第45章
◎我说过,会来接你回家。◎
虽则已经立了春, 但是北方不似南方,晚上还是非常冷。
王扶来接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在哪个宫里, 披了件斗篷就出了来,却没想到他一路带她出了角门,上了马车。
拓跋纮已经在里面等了会儿了, 看她上来, 也没出声, 兀自扔了个手炉给她, 便开始闭目养神。
阮阮谢过之后,有心想说上两句, 看他这样, 索性也不再开口。
马车出了宫城一路往南,因得是晚上,街道很是安静, 除了车轮轧过石板的声音,就只余下两人清浅的呼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