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重新买。”
老太太嘱托,随后又提议,“瑾之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对着都不太熟悉。你领着人去院子里随处逛逛,也算是熟悉一下环境。”
“?”
周晚棠本想说不用了,可以让林姨她们帮忙。但转念一想,这样确有不妥。
奶奶这句话,何尝不是在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心中憋着一小股气,但最终还是将选择权交给商时序自己,“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物是人非,人物关系早已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
“那就麻烦你了。”
*
周晚棠领着人在水榭中晃着,但心思早已不在此。
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艘偏离预定航线的船舶。越来越远,直到木已成舟那刻,所有的事情彻底定下来,再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心不在焉地扯了扯柳条上枯黄的叶子,而后泄气般扔进水池,“这下好了,彻底没机会了。”
商时序视线随着她手中的那片叶子转动:叶子从她手中脱落,在空中扬起。并没有如愿落在池水里,而是转了路线,坠进草泥堆里。
眼底的笑淡去,低敛眼睫。
哂笑着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从前在商时序面前,好歹还端着三分。这下索性不装了,在家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在他的面前就是一比一还原。
“算了,天无绝人之路。”
她很快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对了,你刚才想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商时序姿态随意,颅顶的碎发沐浴在晨晖中,融上一层暖黄色的光。
他站在光中,不可否认的吸引人。
昂着下巴,注视着眼前的亭子,冲她道:“不介绍介绍?”
“牌匾上有。”周晚棠双手抱臂,也不端着了,“你该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她今日穿着浅白色的卫衣,领口宽松,将她整个身姿罩在里面,显得娇小极了。
过肩的长发乖顺地披着,用一根发箍将耳根后的头发都网起来,额头前的八字刘海将脸蛋修饰得分外乖巧。
可以说,工作中的晚棠和闲暇时期的她,判若两人。不管是性格,还是衣着方面。
此刻,大概是说话气嘟嘟的,俩腮在说话时,一鼓一鼓的。
这么多年没见,其实还是和从前一样。
心底最柔软处,像是被人拿羽毛挠了挠。
商时序掩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主摩挲,最终还是没忍住,手指从口袋探出,摸了摸她的脸颊,“没逗你。”
“是吗?”
她只反问了这么一句,便没了后话。
那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让自己措手不及。”被突然出现的沈书仪打断。
沈书仪抱着棉花糖从花房里走出来,刚好经过这里撞见晚棠,她下意识地叫住她:“表姐。”
“我刚起来还没看见你,以为你在后院晨跑。知喃表姐还在倒时差,昨天睡太晚,真的好困。”
她打了个哈欠,还准备说些什么。瞥见她身侧还有别人,瞬间噤声。
一旁的男人,模样斯文矜贵。和晚棠站在一起时养眼又登对,但可惜很陌生,并不认识。
也许是哪位还没怎么打过照面的旁亲。
出于礼貌,她冲来人点头微笑,而后询问:“姐,这位是?”
商时序:“你好。”
“我是商时序。”
周晚棠随口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人家嘛,现在人就站在你面前。”
她从沈书仪手中的棉花糖接过,枕在自己的胳膊肘。耍了点小性子,故意忽略他:“棉花糖,一个星期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棉花糖“喵呜”一声,在她肘关节处微侧翻,露出柔软的肚皮,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
沈书仪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不是适宜问话的时候,眼神在两人身上提溜一圈后,“正好你现在没事,棉花糖就交给你了。今天我出门有事,就不在这耽搁功夫了。到时候外婆他们闻起来,你帮我说一下。”
完事,还不忘给两人牵线搭桥一下:“商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请求,都可以找我表姐,她心肠热,肯定都会帮助你的。”
“你……”
周晚棠朝她递来警告的眼神,让她不要乱说话。可惜沈书仪对上她的眼睛,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溜之大吉。
“胳膊肘往外拐。”
商时序低垂头颅,看着一边顺着猫毛,一边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周小姐,再顺下去,它就该炸毛了。”
晚棠低头一看,嘴硬道:
“哪有。”
他说:“结婚的事。要是你真的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面上笑容莞尔,明明是对着她说的话,却又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自己说的一样。
“人生在世,有诸多不愿的事。但我希望,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与纯粹,就像上次你和我谈及文物修复的事一样。”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闪着光的时候,它是骗不了人的。”
周晚棠听他说完,才阐明心中所想:“我只是暂时还没有过去心里的那关。”
“结婚。我觉得是一件挺好的事。”
“还有,”她停顿一瞬,眼睛直直得撞进他的视野,“别叫我周小姐了,听起来很生疏。”
他笑言:“下次一定。”
*
婚事是早年前便定下来的,虽说一直未对外宣布,但是圈子内同行的人,多少都知道点苗头。
现如今彻底敲定下来,按照两家的身份地位,订婚宴应该是要大办的,广邀各个商业有所合作的人士,将喜气传递给更多的人。
但出人意料地低调。
商、周两家所有的亲戚,一起吃了一顿饭。
订婚宴低调奢华,该有的礼数,全部周全到位。
婚礼的具体时间、细节、流程,都还在敲定当中,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唯一一个超出预料的是,两家公司的子公司旗下官微,对于这份喜事,彼此互相@,给予祝福。
关于账号官宣文案的运营,都是经过上层允许的。
虽说是上市公司,家大业大的。但微博的粉丝也就几百万,日常的产品营销最多也就1w+点赞,平日里正常水平都是几百一千的点赞数。
这条文案一发出去,热度噌噌噌地往上涨,不一会就冲上文娱榜单热搜前五,大有继续往上升的趋势。
订婚宴办得低调,没有邀请记者。往来进出的人,也都是两家公司业务方面的合作伙伴。
可以说,若没有这份光明正大的官宣,除开内部人,几乎无人知晓。
这件事刚冲上热搜,网友们就来凑热闹了,对两人身份进行深扒,奈何一点线索都没有。
愿天下吃瓜灭有蒜味:[哇塞,这不就是当代的公主王子结合吗。门当户对,般配9999]
摇一摇啊摇摇晃晃:[又在为别人爱情鼓掌的一天呜呜呜,到底是谁在幸福啊!!(阴暗扭曲嘶吼着爬行jpg.)]
周晚棠手机没有下载微博,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两人坐在小饭馆里吃麻辣烫。
她在攻克消消乐第888大关,实在是过不去了,就把手机递给邬紫越:“玩了几把了,还是过不去。你把我打一下,事先说好这是最后的五点精力了,输了就没有了。”
邬紫越接过手机,正在刷微博,看今日的实时和文娱榜单找乐子,“等会,我先看看今天有什么瓜吃没。”
结果就看见了那条微博热搜#太子爷和公主的爱情真好磕#,“嗳,你说这谁起的标题啊,这么土。”
她把标题念了出来,“太子爷和公主的爱情真好磕。”来来回回盯了好几遍,最终点进词条。
“到底什么身份啊?我可好奇了。”她一边滑动屏幕,“怎么网友全是蹲瓜的,没有一个递纸擦屁股。”
周晚棠被这话给笑到了,呛得不清。
邬紫越把北冰洋饮料递过去,而后把手机翻转,将网络页面给她看,“知道你没下载微博。”
“喏,瞧瞧。”
“本来也不是很好奇的,但这俩都是知名企业。评论区猜测是商业联姻,但我感觉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彼此的感觉。”
她摇摇头:“羡慕,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在幸福啊?”
周晚棠本来对娱乐新闻没多大兴趣,见她把手机递过来,还是看了两眼。
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给噎住了。
没敢再继续往下滑,将手机还回去了。
邬紫越以为她没兴趣,也就没多聊。又滑着看了两下后,便退出界面。
将手机息屏,喝了一口麻辣烫的汤汁。
“邬紫越,我和你说。”
“什么?”
晚棠踌躇着,觉得有些事也不能瞒着,毕竟那就不是朋友了。
但头脑风暴中……
等了半天,没等到话音,邬紫越问她:“怎么了?”
一鼓作气:“我结婚了。”
邬紫越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汤汁,“噗呲——”一声喷了出来。
低着头,手摸向餐桌。
周晚棠有点无语,好心地将餐巾纸抽了两张递给她,“至于这么激动吗?”
“?”
“这么刺激?”邬紫越拿纸巾擦拭嘴角,“不是,你别和我说笑话啊。你怎么,怎么就……不是,你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谁啊?”她语无伦次,“那男的我知道吗?”
晚棠托腮,看着门口外的天空中流动的浮云,“你见过的。”
云朵像棉花一样,一大团一大团挤在一起,缓慢地移动中。
她看了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将剩下的话补全,有点郁闷:“之前你还夸人长得帅来着。”
第17章
◎新婚快乐,你也是。◎
两人的婚房在稍微偏离市区一点的林区, 不过目前房子还是毛坯,里面的一砖一瓦以及建筑的整体修建,都还在起始阶段。
周晚棠还有工作, 加之故宫附近的房屋限高,距离单位直线距离最近的, 除了连着胡同的四合院,还是先前购置的那套房屋。
商时序本来在海淀区有套房,东城区虽然也有, 但工作的大方向不在这个城区内。
住得次数也比较少, 房间布置冷清极了, 家具之类的也颇为简单。
本来想着,两人还是各自住在以前的地方,这样也比较自在。
但,被商时序拒绝了。
理由居然是:既然已经结婚了, 自然是没有分居的道理。
他的东西不多, 很快就搬了进来。
从前一个人的独居生活习惯了,现在陡然空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大自在、习惯。
一个人在家, 晚上洗完澡,都是怎么方便怎么穿。现在他突然住进来, 还没来得及购置新的衣物。
衣橱间里最多的, 还是吊带款式的睡裙。
真丝质地,很贴肤。上面两根细窄的肩带, 细带沿着凸出的锁骨往下,胸前裸露一大片肌肤。
彼时, 商时序在书房处理工作。
房间内只有一个书房, 所以他处理工作便只能去那边。在他准备睡前, 房间的客卧已经让阿姨给他布置好了,晚上他睡那边即可。
她想,这应该是俩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房间内没有他身影,索性也不需要纠结太久。平素里如何,现在便如何,没必要因为一个人而打乱自己的生活秩序。
换完衣服,从淋浴间出来。
周晚棠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紧,开了一条缝,带着湿意的风灌了进来。
自从前阵下过那场暴雨之后,气温骤降,夜里温差变大。空气的湿度增加,吹进来的风有点刺骨凉。
将被子卷好,盖在身上。脑袋靠在床头,手指摸到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点了点屏幕。
还只充了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算了。
她拔下插座,打算看一会消息,睡前再给它充一会电。
手机刚摁开电源键,屏幕就被消息弹窗铺满。
最上面15条消息,全都是来自邬紫越一个人。不用点开看,都能想象到是什么内容。
或许,今天中午就不该冲动的告诉她‘结婚’这件事情的,因为她自己都还处在迷茫怔愣的状态。
就这么扯了证。
消息甫一点开,全都是语音,以及一串的感叹号。
语音转成文字。
看完所有的消息内容,果然不出意料。晚棠摁住语音键,“娃娃亲。”
“从小到大的那种。上次和你说相亲的事,也是自己想看看,除了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考虑。”
“很显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保证,下一次再遇见的,会不会是有担当的好男人。索性,我们两家认识。也没别的,就这样慢慢相处,你最近不是喜欢看先婚后爱类的小说,正好我给你实践实践。”
她现在是想得很开:“毕竟,实践出真知。”
邬紫越:“你可真行。拿婚姻大事给我实践小说里的情节,究竟行不行得通,实在佩服至极。”
“……”
“不过话说回来,至少你们知根知底。”隔着语音,晚棠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语气是有多么欠嗖嗖,“那今天差不多,不就是你的新婚夜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不打扰,还真就没打扰了。
“喂,想什么呢?”这话还没有过电流,通话切断。
被她这么一说,周晚棠心间突然烦躁几分。静了片刻,起身穿拖鞋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客厅的灯是熄着,视野之中黑漆漆的一片。倒是书房的光亮着,柔和的灯光从紧闭着的门缝中钻了出来。
光亮冲淡几分黑暗,不至于摸瞎到什么都看不清。
周晚棠走过去。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却分外客气。
敲了敲门,而后推开。只不过她并没有走进,而是站在门框边,手指搭上把手,眼睛往向正低着头写字的商时序。
她说:“今天晚上,你是睡主卧还是次卧?”
要是他睡主卧的话,自己就睡次卧去;要是他睡次卧的话,自己就睡主卧。
尽管这个房间一直都是自己独居,卧室也有阿姨收整过,被褥床单什么的也都是经常会换洗晾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