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这一趟我算是知道了,乌那格这个人就像是只狐狸一样,都说狡兔三窟,但其实狐狸远比兔子要恶劣得多,吃兔兔不说,它的洞穴甚至是从兔子那儿抢来的,可见是流氓中的战斗机,乌那格之前说跟着他的出马是狐狸,我看他自己也跟个狐狸精差不多。
鉴于我之前上当受骗的种种经历,如今我实在不敢对乌那格放松警惕,干脆也没陪赵大有去录笔录,救护车一走我立马打了车跟上去。
我估计乌那格一到医院就要跑,而就和我想的一样,到了医院门口,我眼睁睁看着救护车门一开,乌那格生龙活虎地便要往下跳,几个护士都拦不住,我心里冷笑一声,从出租车下去便挡在了他面前:“去哪儿啊?行李还在我那儿呢,不会打算把送师父的贝壳项链送我吧?”
乌那格看到我一愣,大概也没想到我这么难缠,咧嘴笑了:“冯大哥,放条生路不好吗?我都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非要像个变态一样的缠着我?好这口啊?”
我心想这个小骗子倒是玩的一手恶人先告状的好把戏,上去就想把他从狐狸洞里扯出来,练了这么多年,我很少会失手,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动作飞快,立刻倒退一步,然后猛地凑在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上闻了一下,就在一瞬间,他脸色一白,紧跟着便浑身颤抖地倒了下去,末了还不忘对正在运送杨光的护士们喊:“救命,我喘不上气了......”
“我操你这个死小孩又来!”
我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想上去抢人,但是几个护士已经发现了他这里的异动,冲上来的时候乌那格已经开始浑身痉挛了。他这种晕血的反应并不是装的,两个小护士很快就信以为真,冲院里喊道:“再来个架子!这个患者发病了!可能是癫痫或者呼吸衰竭!”
我冲上去想说话,然而乌那格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满脸痛苦道:“哥......哥你别担心,我会撑过去的,我还要上大学,看你娶老婆呢。”
他说完头一偏,开始了更加剧烈地抽搐,样子十分吓人,护士一边把他往病床上放一边看我一眼:“病人家属是吧?情绪不要激动,在外头等一下,一会儿去缴费。”
两个小护士说完,风风火火就把乌那格推进了医院,我整个人目瞪狗呆,想要追进去又被当做是家属拦在了那儿,保安数落我,“人家来生孩子的都没见这么激动”,他话音刚落,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我心知不妙,推门进去的时候窗户已经大敞,医生和护士看着窗口的方向嘴都闭不上。
“这,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第19章 。 毒鱼
我跟丢乌那格,还迫不得已给他付了医药费,憋屈的不行,再回到派出所的时候,赵大有正在门口的沙县小吃里吃拌面。她刚从派出所出来,明显心情也谈不上好,想来就算虎成她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还是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整个人的气色都差到了极点。
我进去之后又加了两份蒸饺,赵大有看我一眼:“人呢?”
我提起这个事情就来气,刚刚在医院解释了半天人都以为我是乌那格亲哥,还说我们家这是浪费医疗资源,叫我回去好好教育小孩儿,没好气道:“给他跑了,不光这样老子还给他付了医药费,这小子精的像个狐狸一样,还很会演戏,这么抓很难抓住,不过好在他的行李还在我那儿,跑也跑不远。”
我坐下,见赵大有神色还是恹恹的,问道:“联系过你哥了没有?”
“联系过了。”赵大有拿勺子戳着排骨汤里的排骨,一脸不爽,“吵了一架,脑壳疼,还好他过不来。”
我心知他们兄妹两个就跟冤家一样,赵无妄也就是做生意做的,外表看上去是个正常人,内里也还是个火药罐子,一点就炸。我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天赵无妄急哭了的事情和赵大有说,又道:“你哥好歹也是个钻石王老五,为了钱,让着他一点你也不亏。”
“什么不亏,退一步小叶增生,让一步卵巢囊肿。”
赵大有嗤之以鼻,我有点奇怪:“看你之前还像是要手撕乌那格,结果我把人跟跑了,居然没有挨骂?”
“他没有上船,刚刚问过了,也不知道那块佛牌是怎么回事。”赵大有没好气道,“刚刚我去派出所,他们说我们出海的那几天,这个内蒙人在这边被人举报诈骗,被带进派出所做了教育才被放走,杨队说他的态度特别好,嘴还甜,他们那儿的女警因为他长得可爱都记着呢。”
我一愣,回想起之前两天我的遭遇,没想到居然还不止我一个上当受骗,现在想想,我第一次碰到这个小鬼的时候,他在港口多半也蒙了那两个姑娘,人家付完钱他便直接装晕,后来更是碰到了我这个冤大头,把他送去医院,竟然还直接给续上摊儿了。
我想到这儿心里简直翻了一万个白眼,暗想等这个臭小子回来拿行李,我一定要让他倒立认错,顺便把佛牌的事情说清楚。我和赵大有填了填肚子,至此赵无妄交给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本打算吃完就和她商量定明后天回去的机票,然而我最后半个蒸饺还在嘴里,赵大有突然把筷子一放,按住我看机票的手:“默哥,想杀我的人还没抓到,我们不能这么回去。”
“......”
我最怕的情况就是这个,本能地感到一阵头痛,无奈道:“大小姐,你哥交给我的任务,是把你平安带回去,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你该交给警察,我看那个杨队也挺认真的,你不要信不过人家。”
赵大有摇摇头,神色凝重道:“你不明白默哥,在船上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他们说的那句血债血偿是冲我来的,现在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就这么走。”
我就知道这个丫头是在船上受了刺激,道:“你这种感觉是一时的,但是你要想,你能活下来就已经......”
“但是事情没有解决!”赵大有火气上来,不耐烦地打断我,“你根本不晓得在那个船上.......”
“我当然懂得,快死是什么感觉。”
我抬起头打断他,恍惚想起小时候那间阴冷的地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赵大有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神情有些畏惧,半晌才小声道:“我是说,如果这伙人盯上我了,我即使回了重庆他们也还会再来找我的麻烦,这次我不就是被人引过来的吗?我估计他们说的血债血偿,应该是指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事。”
我深吸口气,将蔓延到指尖的麻木按下去,赵大有观察着我的脸色,小心问道:“冯默你还好吗?没有不舒服吧?”
“没事,你为什么感觉这跟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关?”
“刚刚那个杨队告诉我的,我也总算知道,他们在船上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了。”赵大有说起这个脸色复杂,又深吸了口气才开口,“和我上船的所有人,除了杨光,都是23年前舟山鬼船失踪者的后代。”
我脑子里嗡的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所有人都是吗?”
赵大有点头:“所有人都是,开船的杜天是当年跃进号船长杜冷峰的儿子,林美宣是大副林晔的女儿,王昊、刘铁龙和朱恒分别是王仁贵,刘军和朱昊的儿子,这些人保不准私下里都认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因为23年前的事情我也就从爷爷那儿知道个皮毛,对船员叫什么名字也没那么敏感,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也难怪他们一开始约着去普陀山的时候看起来还挺熟的,我没去,他们大概趁着那段时间都在商量上了船应该怎么对付我。”
我心头一跳:“所以说这个考古队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考古队,只是一支为了把你骗过来才存在的......”
“没错,我现在已经弄不清他们最初的目的了,但是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当年这个大鱼墓的考古项目是四川大学发起,我爷爷牵头,换言之,如果我爷爷没有组织那次考察,那些人就都不会死,他们的后代肯定是为了报仇才来的,这才可以解释什么是血债血偿。”
赵大有脸色发白,明显是想到船上的事情还在后怕,她这种样子很罕见,因为从我认识她开始,这个丫头就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典型。之前赵无妄和赵明夷为了能让这个幺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把家里的产业全接了过来,也因此赵大有才能在四川大学一直读到博士,没有走上回家继承百万家产的这条路。
我想到赵明夷过去每次提到妹妹又爱又恨的表情,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现在警察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我们俩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啊?”
赵大有一愣,很快直接隔着桌子扑过来搂我的脖子:“默哥你真好!回去叫我哥给你办卡!”
我心想赵无妄没事求我的时候指望他请我吃个抄手都困难,无奈道:“还是算了,你哥给我办卡下回指不定还要叫我忙活什么,你们这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还想多活两年。”
赵大有松开我:“我们先从鱼开始查起吧,我现在觉得船上发生的事情很不正常,这些人如果是冲着我来的,没道理会突然自相残杀,我怀疑他们是吃了什么有毒的海味,后期出现了幻觉才会变成那样,这种方法很聪明,鱼类自带毒性,就算给发现,也可以说成是意外。”
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是中毒了?如果是下毒,你也吃了啊。”
“我没吃。”赵大有这次干脆地摇摇头。
我一愣:“你不是说味道很鲜美吗?”
赵大有叹了口气:“那是同船的其他人说的,第一天王昊给我们做鱼的时候,他拿的那条鱼很像是方脷,但是颜色又不太对,我印象很深,我当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鱼,加上这两年因为环境污染,野生的方脷已经越来越少,我虽然没办法阻止他们吃,但是至少自己是不会碰的......到最后,所有人的精神都出现异常,就我没事,所以我觉得那条鱼肯定有鬼。”
我心想赵大有是海洋学家,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依据,而从赵大有和杨光的描述来看,这些人是在出海之后精神才出现问题的,被下毒是最容易想到的答案。赵大有说她虽然是海洋学家,但是这片海域里究竟有什么,她的相关知识也只限于书本,如果想要知道确切的结果,我们最好还是能走一趟海边,问一问附近的渔民。
折腾完这么多事,我们俩到港口的时候都快三点了,赵大有带着我一条船一条船地问,期间碰到不愿意说的会叫我塞烟和红包,我俩问了一圈,最后连海鲜大排档的老板都问了几家,得到的答案却都不尽如人意。
没有人知道那种长的像是方脷的鱼是什么鱼,常在海边出海的渔民也知道几种有毒的鱼类,但大多吃了就死了。致幻鱼他们这儿见得少,虽说也有渔民听说过,甚至动过念头要养,但是在地中海一代很有名的致幻鱼进价非常昂贵,而且近年来也被管控的厉害,要是被发现了,只怕是要进号子。
问完最后一家勇哥海鲜排挡,我和赵大有在路边抽烟,这个死丫头在他哥面前是断然不敢这么胡来的,但在我这儿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熟稔地点上火道:“他们说的那种鱼我也知道,但是在我们这儿确实没有,也长得和方脷一点都不像。叉牙鲷,古罗马人都把这种鱼当药嗑,在西班牙那一代很常见,因为吃有毒的浮游生物,所有头部有毒,吃完可以连蹦两天迪,我记得以前有个新闻,两个法国人吃完这个鱼,连着做了两个整天的噩梦,跟云南的蘑菇差不多,而且更猛,堪比世界上最猛的致幻药。”
我想了想:“你是说这个鱼本身是没毒的,但是吃了有毒的东西所以才有毒性?”
“很多鱼都是这样,甚至像是你经常吃的石斑鱼,吃了有毒的藻类也会带有毒性,海洋这么大,人类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赵大有说完,忽然后头有人叫了我们一声,是刚刚那个勇哥大排档的老板,赵大有为了让他开口,在他那边多买了两瓶饮料,老板看上去倒是个热心肠的,追上我们道:“我刚刚问了我老丈人,他说你们要想知道这种事情,去问前头那家十里白沙大排档的老板,他家老头经常在海边闲逛,神神叨叨的,你们在他那儿吃个饭,他肯定就会告诉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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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 海吃人
我和赵大有刚吃完沙县,现在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海鲜了,但是没办法,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俩不得已,按照老板说的进了那家十里白沙,要了一条鱼和五份花生米,老板娘看我俩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傻逼,我心里却想鱼因为有刺吃起来最慢,这才比较方便套话。
我俩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老头背着手从外头进来,一看皮肤黑的像碳就知道肯定是海边的老渔民了,我和赵大有对视一眼,她立马出声叫住老头:“爷爷,请问您是舟山人吗?”
我上次听赵大有用这么乖巧的声音说话还是过年问她哥要红包,重庆姑娘就这点好,不管脾气再爆炸,头发再短,长得也还是足够水灵,认真卖萌的时候很少有人抗拒的了。老头的脸一秒就慈祥了起来,用地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道:“你们要出海?”
赵大有不愧是高材生,编起瞎话张口就来:“爷爷,我们俩是四川大学的学生,马上要写论文了,是关于浙东这边的民俗传说的,现在也在找这边的老人家问一些情况,刚好碰上您,能行个方便吗?”
我一看大爷眼睛都亮了,心知老头都闲的每天要去海边闲逛,明显就是缺人唠嗑的类型,赵大有这么一问,老头二话不说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拍着胸脯道:“我在这儿住了六十年了,这片海熟得很。”
我看老头眼睛瞄着我们桌上的啤酒瓶,又点了瓶牛栏山给老爷子满上,道:“老爷子,看这个点正好没人,您多给我们讲讲呗,我们这个论文主题主要是说海上的一些风俗怪谈,您在这海边住了六十年,以前有没有在海上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
我看了赵大有一眼,她立刻就把话接了过去:“比如说我们之前听说,有人在海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产生幻觉?”
老头咪了两口酒,舒坦的眼睛都眯成缝了,咂咂嘴道:“这个事儿我听过,就是大鱼肚子里吃不下的那些,漏出来之后给人吃了,邪门儿的很,吃完就铁定疯,咱们这儿以前至少疯过三四个,都是吃那东西吃的。”
“大鱼?”赵大有一怔,“这跟大鱼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大鱼的厉害啊,我见过的,大鱼吐出来的那种罐子,铜的,我们这边冬天的时候时不时就能捞出来,一般来说都是碎的,还有人专门收。一开始,他们都说这罐头要是完整的,里头还会有鱼虾,那些鱼虾都活了几百年了,吃了能延年益寿,结果呢,后头真有人吃了,没几天就变得跟夜猫子一样,晚上不睡觉到处跑,跟着就疯了,到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住着呢。”
海罐头。
我想起赵大有之前和我说的,如果大鱼是墓,那吐出来的东西就是陪葬品,老爷子描述的这种症状和龙女号上的人最后的样子很像,失眠,紧跟着就发疯,这么看来,龙女号上的人如果中毒,可能中的还不是一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