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看了眼睡着的史莱姆,低声问道:“帝君――钟离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以前连理镇心散都是由旅行者进行跑腿服务交给魈的,但是那位异世界的旅行者最近貌似正在无垠的沙漠中探索新的故事和宝箱,并不能顾及到璃月的日常琐事,胡桃堂主又给钟离放了个长假,自己不知道跑哪里拉业务去了,钟离思索之后就选择自己走一趟,不想这趟竟然走出了一个故人。
为了这个故人大概要在望舒客栈住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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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降魔大圣一步步的走上望舒客栈,更震惊的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位往生堂的客卿,然而这还没有完,这位三眼五显仙人还亲自给这位客卿开了个常住的房间。
淮安觉得自己的世界都不好了,等两人进了客房之后恍惚拽着自己的老婆:“老婆,我们望舒客栈是不是要有大事了?”
菲尔戈黛特看了没看他一眼:“怎么了?”
淮安隐隐觉得自己办砸了一些事情:“今早七星传信询问这位往生堂客卿是否到望舒客栈了,我回了没有。”
菲尔戈黛特没多在意:“七星不是经常来查户口么?一会儿你再回一封好了。”
淮安想了想也是,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安,就在他准备出门回信时,清朗的天空骤然乌云密布,天色暗的如同傍晚,片刻间瓢泼大雨倾盆落下,一位投宿的旅人疾步冲进了客栈,高大的身形把淮安撞的一个趔跌紧接着被对方扶住了。
“对不起,我太着急避雨撞到了您,没受伤吧。”那男子一头水蓝色短发,戴着一个奇怪造型的眼罩,风度翩翩,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些许打转的外国口音。
淮安拍了拍衣衫站稳,表示自己没事:“这里大雨经常来的突然,没事,是外国的旅者,要前往璃月么?”
“并不是,恰巧相反,我从璃月而来。”那位绅士温文尔雅的点头自我介绍:“我是从须弥来的学者,研究璃月的风土人情来为我的毕业论文做选题,这对于我们学者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淮安见过很多被论文搞得痛不欲生的须弥学者,一直都很担心他们从客栈的t望台跳下去,因此并为多上心:“哦,住宿在楼上,登记找我老婆。”
说完便自顾自的出门发愁:“这样的天气怎么传信哦,发愁。”
仓皇避雨的学者丝毫没有被雨淋了的狼狈,姿态优雅的站在柜台前,等待老板娘给自己办理入住。
菲尔戈黛特例行公事的询问:“名字。”
“多托雷。”
“上楼右手边第二间。”
菲尔戈黛特想了想又补充道:“左手边第一间住的是位贵人,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不然他可能会不开心。”
多托雷非常感激她的提醒,并十分绅士的夸赞了一番老板娘的品味博得了美人芳心才上了楼。
暴雨遮天蔽日遮挡住了窗外的视线,闪电惊鸿般的划过荻花洲,钟离关上窗户将潮湿的空气隔绝开,转身看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魈以及已经睡醒的小史莱姆,他走到哪里两人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像极了两个排排坐等着吃果果的小朋友。
钟离刚坐下白落就蹦Q的跳到了他的胸口,胸针一样的挂在了钟离胸口。
实际上白落此时并没有自主的意识,她如同一个新生的幼儿,周围所有的事物都令她感到不敢,本能的寻找自己熟悉和亲近的气息。
钟离任由他黏在自己胸口的衣领上,对上了魈求解的眼神。
钟离平静的和魈对视:“魔灵一族十分悠久,是七神体系建立起来的种族了,他们原本生活在没有被淹没的荻花洲,后来因为环境的变迁和无休止的战争,几近灭族,最后一个成年的魔灵也死在了五百年前的坎瑞亚战争中。”
“是因为深渊么?”魈骤然想起了层岩巨渊下的浮舍,眼底沉暗。
“嗯。”钟离神色平静悠远,如同被洗练过的岩石,历久弥新:“当时璃月的主要战力都集中在了层岩巨渊外,另外一股深渊的力量从碧水原的水路顺流而下,最后一只魔灵吸纳了所有深渊力量,永远留在了碧水原。”
魈当时在层岩巨渊外围,并不知道碧水原曾发生过这样异常恶战,诧异的看向钟离胸口睡得到直流哈喇子的史莱姆:“是它么?”
钟离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很想提当年的事情:“不,她名为白落,牺牲于更早的七神之战中,她的族人将她仅剩的魂灵托付于岩王帝君,后来应当被收纳在黄金屋之中,千年未曾苏醒。”
“那为何会出现在荻花洲?”
钟离避开了这个话题,沉默片刻道:“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应当如何让她存活下来。”
“它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魈看着睡得无比香甜,往下滑了几寸后又不自觉爬回去的小史莱姆,没感觉这个小家伙有性命之忧。
“她应当是被强行带出了栖息的黄金瓶,没有了强大的仙力滋养,依照现在的环境她很快就会溃散。”钟离罕见的捏了捏眉心:“各系的元素力只能缓解她溃散的速度,过多摄入反而会让她变成普通的史莱姆,想要让她成型稳定下来只有纯粹的光或者暗的力量。”
光的力量来自于天空岛,至今已经没有任何回应,暗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把魔灵变成一个强有力的敌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业障也算是暗力量的一种,但是魈身上风元素力的附着让暗的力量并不存粹。魈想了想:“那还有其他办法么?”
钟离微微垂眸略作思索之后:“可以从你的风元素力中抽出一部分进行提炼出一部分。”
这句话刚说完,原本睡的云里雾里的白落突然警觉的睁开眼,冲着钟离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嗷?”
钟离垂眸看着它:“无妨,提取部分的力量并不会对降魔大圣的身体造成负担,相反能清除他体内的业障对他却是一桩好事。”
白落听完开心的蹦Q到钟离的手心又借力跳到了魈的肩膀,转过身来兴奋的嗷了一声,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尖牙,催促钟离快点动手。
钟离站定在魈面前,将那个小东西摘了回来放在自己怀里,对魈道:“虽然我能确保抽取力量无碍,但是否选择救她还要看你的抉择。”
魈看向白落:“她愿意为璃月牺牲,我也愿意救她。”
钟离:“好,闭眼,收敛心神。”
魈闻言闭目敛神,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而后风元素力夹杂着业障的力量磅礴而出,充满整个房间,风刃入刀,在桌椅上留下了深刻的刮痕,连白落都被冲刮到了空中而后被钟离一把接住。
只见钟离左手托住白落,右手凭空画出了金色的符,那符不是凡人所见的任何一种,与黄金屋中收藏的五卷之一极其相似又有细微的不同。
符落成的瞬间,钟离喝道:“收!”
满屋肆意游走的浑浊元素力应声被符收纳殆尽,原本金色的符逐渐被染成了墨绿色,
钟离再添一笔:“放!”
符咒中纯净的风元素力如同萤火之光,一点点的从符中剥离出来又重新回到了魈体内。
魈只觉心口一轻,仿佛当年业障缠身,濒临消亡时听到的笛声。
至此,钟离手边只剩下了一张充满业障的符,那张符被揉成的团子递到了白落嘴边。
白落这次却没有直接张嘴吞掉,他布灵布灵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魈好久,直到魈反应过来对上了她的眼神,无师自通的明白了白落是在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影响。
魈很少面对这样直白的关心,在对视中败下阵来,转开了视线:“我没事,赶紧吃掉。”
白落这才一口吞掉了所有的业障。
那纯黑色的业障在碰触到白落的瞬间变成了最为温顺而原始的力量,巴掌大的史莱姆瞬间膨胀变大,透明的身体逐渐变成黑色又转变成了白色,力量流转之中白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钟离拦住想要上前的魈:“退后,光和暗的力量对仙人也会造成伤害。”
随着那股力量由暗转白最后在变成刺眼的亮光,两人下意识的用眼睛遮挡住光芒,随后只听到一声巨响。
嘭――!
一个奶呼呼的小娃娃端坐在地上。
那奶娃娃茂密柔顺的长发扎成了可爱的双马尾,一身浅蓝色的襦裙,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打量着自己的藕段似的小胳膊小腿,看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
奶娃娃的白落看起来顶多三岁,她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过了魈,最后落在了钟离身上,张开胳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纯真灿烂的笑容:“钟离,抱!”
粉妆玉琢的小团子差点萌化了两个千岁老人的心,无知无觉的给两人迎头暴击。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的客房中,须弥学者多托雷看着手中的符咒,身后站着三个愚人众债务人,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失去了神明的国度,当真有趣。”
第3章 钟离:
年轻的须弥学者,或者说现任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晃了晃手中的金色的符,符像是感应到了画符人的力量,隐隐显现出了新的力量。
博士不甚在意的一哂:“这就是那个失去了神之心的摩拉克斯么?”
身后的债务人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自告奋勇:“大人,需要杀掉他么?”
博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慢条斯理的轻哂:“失去了神之心的岩神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尔等蝼蚁是想在偷袭失败之后靠他的怜悯存活下来么?蠢货。”
能在魔神战争中登上七神之位的人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易与之辈。博士随手将符咒放在了桌子上,原本一卷五幅的符已经少了一张,不知去向。
“那边的事情如何了?”博士开口问道:
其中一个债务人回应道:“已经成型了,目前正在严加看管。”
“嗯,很好。”博士十分满意点了点头:“不过,摩拉克斯劫走了我的成果,作为回报现在需要你们来做另外的事情给岩神大人一份礼物。”
博士将手边几个特制的邪眼扔给了几个债务人:“将这些放在这个客栈附近。”
几名债务人领命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之中,天际再次划过一道闪电惊醒了整个荻花洲的沉睡的生灵,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魈对天气并无所谓,但这一晚的大雨让他记忆深刻,像是他一言难尽的的心情。
他眼睁睁看着曾经征战沙场、叱咤风云,驱使巨大岩枪穿云裂日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单手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奶娃娃,极其耐心的喂温度正好合适的羊奶,用耳坠逗奶娃玩,最后甚至用岩石搭了一个可以摇摆的婴儿床哄她入睡。
魈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模糊隐约间想起了很古早的事情。当年帝君将他从前任主人手下解放出来的时候,契约的释放让禁锢的力量消失也同时让他遭受到了最极端的反噬,变成了夜叉最脆弱的模样,甚至很长时间的意识不清,在那段时间里他似乎也感觉到有几个人曾很温柔的照顾他,像是深渊中海市蜃楼般的光芒。
那样恍惚不切实际的温柔在自己满身业障的对比下,就像是自己业障滋生的妄念。
魈常说自己并非人族,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但是却在此时明白了何为永远不能再回去的绝望,于是他冷酷的带上傩面:“雨夜容易滋生魔物,我去看看。”
钟离还未出声阻拦魈就已经失去了踪迹,原本已经睡着的白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揉着眼睛坐起了身,眼角还带着睡意,有些不解的对钟离说:“魈…不开心。”
但是这样的表述似乎不对,于是白落坚定又磕绊的补充道:“一直……不开心,最不开心,刚才。”
虽然说的颠倒不清,但钟离明白她的意思:魈看起来一直不开心,刚才最不开心。
魔灵在化形之后学习的速度非常快,但此刻才化形不足一日,词汇量匮乏的可怜,大概只能表述出来开心和伤心。
“嗯……”钟离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给她解释:“大概是想起来了曾经的亲人吧。”
白落歪了歪头:“亲人?”
“血缘的羁绊是这个世界最难割舍和遗忘的关系,他曾经有很好的兄弟姐妹,不过都牺牲在了保卫璃月的战争中。”钟离刚想接着说下去但想到魔灵在幼年的时候对人的感情十分敏感,但接受具体信息的能力十分有限便不再说下去,对白洛道:“睡觉。”
白落乖乖的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饶是睿智拥有远超常人的学识,摩拉克斯看着眼前的魔灵也有些头疼:在他征战守护璃月的岁月里,对这一族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和了解,他们数量稀少却都身负强大的异能,来源成迷且不与外界交流,当年如果不是自己踢上了门抢地盘,这一脉大概会永远窝在深山之中,直到血脉断绝。
最重要的是魔灵一族血脉极其稀少,在当年和自己签订契约之时已经近百年没有新生魔灵了,因此别说摩拉克斯了,连族中存活最久的长老也已经不太记得了如何哺育新的生命,钟离能知晓一二还是因为当年的白落。
魔灵一族的成长极其缓慢,这个形态或许会持续很久,交由人族抚养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钟离脑海中率先出现的是胡桃,但是脑海中率先冒出来的一幕就是胡桃给白落盖上席子,当街表演一出卖身葬女来给往生堂拉生意,不由的扶额头疼,内心强硬的否决的这个想法。
璃月七星?凝光大概会把体质特殊的魔灵当收藏或者高价拍卖掉。
如果交给刻晴……嗯,不行。
甘雨……想到那孩子是吃花草长大的也被钟离给否决了。
或许应当去问问萍姥姥,钟离想到了被萍姥姥带大的香菱和烟绯,两个都是非常灵动而富有正义感的孩子。
思绪既定,钟离便决定明日带白洛回璃月一趟。
至于望舒客栈的异动……钟离瞥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以凝光的手段应当已经追踪到了吧。
破晓初晴,晓雾将歇,被大雨困在望舒客栈的旅人陆陆续续正理行囊货物,水车升降梯前甚至排起了长队。
原本有条不紊前行的队伍却突然被迫终止,千岩军从璃月港整装而来,围住了整个望舒客栈,客气也不容拒绝的拦截住了所有准备出客栈的人。
人群顿时吵嚷了起来,几个商人比较着急,前去找千岩军的首领打探情况,却碰了一鼻子灰,对方只称要捉拿盗窃岩王爷遗物之人。
听到这个消息,众多璃月商人便坐不住了:“怎么能有人如此厚颜无耻!盗窃岩王爷遗物!”
“就是!我们的生计都是岩王爷的恩赐!虽然岩王爷已经仙逝,但怎么敢如此不敬!”
“就是!死者为大不懂么?!”
“必须严惩!”
“就是!必须严惩!”
白落就是被众多义愤填膺的声音吵醒的,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揉了揉惺忪睡眼,本能的寻找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