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厨立马凑上去跪下:“殿下,您吩咐。”
宫烨霖指着冰面上的宫女太监道:“天这样冷,赏他们每人一杯酒吧,暖和过来就堆雪人。”
李大厨大吃一惊,像是没听清般惶恐抬起头,又赶忙低下头:“是。”
又赶忙吩咐自己的徒弟们多取几个杯子过来。
李大厨不明所以,难道是这酒不合太子殿下心意,于是就都赏给下人了?
那几个得了酒喝的宫人们欢天喜地接了这酒,先是抿了一口,尝到黄酒的醇香后纷纷一大口干进了肚子里。
喝了这酒,浑身上下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仿佛有一股子的劲,更重要的是,这是主子赏他们的。
几个从小生长在北方的宫人仿佛天生就是玩雪的法师,很快就促着冰面上的雪堆起了个雪人。
要说东宫的宫人也继承了宫烨霖之前的优点,做事严谨,一丝不苟。
就连那雪人都堆的如此完美,让人找不出错漏来。
不过宫烨霖却想起之前玉桃堆的那个丑雪人,肚子那样大,头那样小。
最后,还非要给人家小脑袋上插了根大胡萝卜,明明鼻子和手都冻的那样通红了,还是笑的一脸灿烂,问他自己堆的好不好。
宫烨霖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大步迈出水榭亭去。
八斗紧跟了上去,忙问主子是去哪。
李厨子在一旁傻了眼,这酒殿下就喝了一杯,这……酒他做失败了?
宫烨霖挥手:“酒孤赏你们喝了。”
“那主子您呢?”
看着太子殿下既不像是去书房也不像是回寝殿的样子。
“看的手.痒了,孤也去堆一个!”
那天,大门紧闭的东宫内第一次传出了笑声。
带头的是从前一向冷酷疏离的太子殿下,本来堆着堆着雪人,后来不知怎的演变成了打雪仗。
宫人们哪敢冲着太子殿下打,结果不知谁起了头,一个没看稳就打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刚变了脸色准备跪下磕头认错,没想到太子殿下眼疾手快立刻回打过去了个雪球,还高声道:“今日没有什么太子和宫人之分,你们给孤好好的打!”
那一日,也是所有的宫人入东宫以来,第一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笑颜。
桃花阁沉寂了几日又重新开始营业。
第一日时,来吃锅子的食客都快要将桃花阁坐满了。
玉桃在后厨忙碌了整一上午,手脚并用都快忙成了八爪鱼,直到食客走的稍多了些,这才得空抽空出来到前厅转了转。
大家都来给小裴掌柜捧场,一是人家的辣锅子和酱料确实与众不同,别人家怎么模仿都模仿不来。
二是福满楼关门,能入的了嘴的酒楼又少了一家。街里相亲倒都没有怪小裴掌柜的,毕竟小裴掌柜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与那利益至上的朱掌柜不同。
再说这次也是朱掌柜咎由自取,自己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大牢。那朱家千金与她的女婿求人不成,听说第二日酒灰溜溜的离开了瑞安镇,,连自己那在牢中的爹都没管。
再就是,小雪节气那日,有人看到一辆挂着“宫”家旗帜的马车和一队士兵出现在桃花阁门口,没一会就有个如谪仙般气质不凡的华服男子上车离开,那人辨认了好久才发现居然是裴家的傻子赘婿。
能挂“宫”家旗帜的是什么人?
就算是他们这些小地方的百姓都知道,那得是京城皇城里的宫家人!
“瞧着没。”饭桌上,一妇人低头向自家男人投了个眼神,“账房先生又换了个,敢情那小裴掌柜的傻子赘婿真是个宫里的贵人!”
男人也悄悄回头去望了一眼:“我就说,这瑞安镇何时出过这样容貌惊人的男子,定非池中之物!”
妇人嗤笑一声,伸手用筷子打了一下对方的:“你不平衡什么,人家小裴掌柜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配那赘婿就是金童玉女!至于你嘛……”妇人扫了一眼自家男人,“就别不自量力跟那赘婿比了,从前比不得,现在成贵人了,更比不得咯!”
男人被自己娘子调笑一通,倒也不恼:“呵,我还不了解男人,小裴掌柜长得再如仙女下凡有何用,那赘婿被家人找回去了,还不是没带小裴掌柜走,终究嫌我们是小地方的人,攀不上他们的高枝!”
……
玉桃偶到大堂来时,更感受到一些人投来的各种眼神。
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同情的。
她垂着眼帘就当自己没看见,仍旧笑眯眯送走每一位食客,招呼着下次再来吃。
有声音大的传进小雪和梁文山听到,想安慰玉桃几句,她反而吸了吸鼻子道:“让他们说去,若是因为好奇便来桃花阁吃饭,这不就是跟送钱一样嘛,我银子赚着,何乐而不为!”
这话一出,小雪和梁文山反而不好再安慰了。
照徽三十八年冬。
瑞安镇下过最后一场大雪后,玉桃遵着娘亲临走前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在碧桃树下挖开了爹爹埋在那的一箱银子。
箱子里是两锭五十两银子,外加几串金银首饰。
娘亲弥留之际,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唯独留下玉桃,努力在她耳边嘱咐着:“若是他日,裴宁离开了你,而桃花阁经营不下去了,碧桃树下你爹爹为你攒的银子可做不时之需。”
而在京城内,年根前,就在全宫上下都以为东宫此次无法过新年时,圣上一道旨意下去,免了太子那日在生辰宴上的大不敬之罪,特赦开宫。
并且,一向独揽大权的照徽帝,特许太子年后上御书房去学习日常处理政务。
传闻,这道旨意一出,照徽帝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去皇后娘娘所在的凤仪宫。
第60章
◎去趟瑞安镇◎
当瑞安镇的每一家每一户都开始剪窗花贴对联迎新纳春的时候,桃花阁久违闭了门,三个人围在锅子前,热火朝天吃锅子。
外面的炮竹声从早响到了晚也没有停歇,因着爹娘刚去世未满一年,桃花阁并未做过多装饰,只象征性添了两三杯酒。
但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小雪虽不说话,却摇头晃脑表示开心。
梁文山话也不多,脸上总是挂着温柔地笑意。
看着最快乐的还要数玉桃,两杯酒下肚后,她的脸上也浮了一层桃粉色。
“新年了,我们大家就许一个新年愿望好不好!”玉桃提议。
小雪狠狠点头表示同意。
她最先站了起来,指了指玉桃,又拍了拍胸脯,做了个抱抱地姿势,表示大家新的一年也要一直在一起。
然后又点了点梁文山,竖起了大拇指,是指他三月的科举考试一定没问题。
距离三月的殿考还有两月的时间,算算日子,过完年后,梁文山就该启程去京城了。
梁文山顺势站了起来,一介书生不胜酒力,两小杯酒后,脸上已经是红到了耳朵根。
他稳了稳心神,端着酒杯看向玉桃,眼里有感激,也有欣赏。
“裴娘子,梁某在这里起誓,他日我梁文山若功名加身,定不负裴娘子。”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波流转间,玉桃还在梁文山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熟悉的神情,那是她在宁朗眼中无数次见过的风景。
玉桃缓缓起身,向梁文山鞠了一躬:“玉桃相信梁公子他日必能高中,也唯有梁公子高中,才能帮到玉桃。”
玉桃的话里冷静且客气,也毫不留情地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铺开摊在梁文山面前。
梁文山心中暗自苦笑一番,裴娘子对他,直白到不掺杂一丝男女的感情。
而他,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要清醒与克制。
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留在陪娘子的身边。
照徽三十九年春,得到殿试通知的举人纷纷入京等待最后的考试。
同月,照徽帝钦选东宫太子宫烨霖为主考官。
朝中纷传,这是圣上有意在为太子殿下铺路,培植自己的亲信。
但与太子殿下不合的四皇子一党也同样没有闲着,新年后,圣上也为四皇子宫烨承升了职,任户部侍郎一职,掌管地方赋税征收。
这样看来,太子殿下虽可以跟着圣上在御书房学习处理朝政,却并未有真正实权,平日里有圣上看着,也无法跟朝中大臣私下结交。
而四皇子眼下看着虽无皇储之望,但圣上是实打实给了一官半职,又是在肥水最多的户部,若能好好历练,必将能给朝中大臣留个好名声。
如此一来,冷了皇后一月有余的照徽帝,终于重新翻了凤仪宫的牌子。
所以,太子党和四皇子党仍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眼见着被关禁闭那几日,东宫上下因为那场由堆雪人演变成的打雪仗,渐渐拉近了宫烨霖与宫人们之前的距离。
从前,宫人们敬着太子殿下,但也是恐惧着太子殿下。
如今,大家心里没有那么畏惧他了,反而心里是实打实一心向着殿下。
若是将来东宫易了主,他们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太子殿下重新得了圣上的青睐,关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出来,还因祸得福能入御书房学习,全东宫都欢天喜地。
眼见着太子殿下日渐忙碌了起来,整日四点晨起去御书房,一直到午膳点才得空回到东宫,午休没一个时辰,下午还得去,再回来就是晚膳时候了。
圣上勤勉,日日不得休息,就连太子殿下也一日一日的去,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
宫烨霖不得空,就连见吕定吕辛的机会都少了。
还是一日午膳时,宫烨霖特意喊了吕定来:“孤思来想去,这件事得你去做。”
吕定跪下:“请殿下吩咐,属下一定万死不辞。”
“去趟瑞安镇。”
吕定:“……”
刚才说的话还可以重说一遍吗。
怎么好端端的,太子殿下又想起裴娘子了?
那日,裴娘子赶殿下走的场面可是不太好看。
宫烨霖像是知道吕定在想什么,也没有否认:“那日玉桃身边那个男人,孤记得好像是位书生。”
吕定蹙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才想到好像裴娘子身边,…………是站了位书生模样的人。
怎的太子殿下好端端,想起了他?
“孤希望你能劝说他,入东宫做孤的幕僚。如此,他要有真才实学,来日也可举荐一二个官职。”
吕定猛地抬起头来:“殿下,您的意思是……”
“玉桃那日的话孤想明白了,孤若前行将她带回宫中,只会被人非议她的身份,而贸然让镇远将军认了玉桃做义女,也会让父皇怀疑我去镇远将军私交过密。不若从那书生下手,让两人强行认作兄妹,那玉桃便是朝廷官员的妹妹,孤要娶臣妹,谁人还敢阻拦?”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为裴娘子筹谋至此!
“可是……”吕定捏紧了拳头,还是将梗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殿下你就不怕,那书生已与裴娘子……”
他虽还未娶亲,可也到底是个男人。那书生看向裴娘子的眼神,可不像只是看妹妹的样子。
“不会。”
虽这样说这,宫烨霖的眼中已染上一层红丝,他曾数次在梦里,梦见玉桃挽上那个书生的胳膊,冷漠地对他说:“没了你,我还会有下一个赘婿。”
不会。
宫烨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
就算是真的,他夺了臣妻又如何。
玉桃只能是他的。
她的唇,她的身,她的心。
只能是他宫烨霖的。
吕定这才知道,他本以为太子殿下最近每日在御书房勤勉学习,其实一日都不曾忘记过裴娘子。
他当初反对的本意也只是怕太子殿下沉溺在瑞安镇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但他后来才发现,殿下只有在裴娘子面前才发自内心的笑过,而自瑞安镇回宫后,殿下性格也变了许多。
东宫是与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
吕定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裴娘子的功劳。
从前死气沉沉的东宫里,有一个像裴娘子一样活泼爱笑的主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孤本来是想亲自去一趟的,但是父皇那边盯得紧,唯有吕定你去,孤最放心。”宫烨霖一只手重重拍上吕定的肩。
吕定终于回应:“属下即日便去。”
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来,复又禀告道:“殿下,还有一事。”
“说吧。”
“属下听闻,京中近日新开了一家酒楼。”
“吕定,孤发现你最近愈发闲了,连京城开家酒楼都要向孤来回报。”
“那家酒楼好像是叫,桃花阁。”
第61章
◎桃花阁易主◎
桃花阁?
这三个字成功让宫烨霖抬起眼帘。
怎么现在的酒楼都不叫什么醉仙楼、悦来居之类的吗。
桃花阁什么时候变得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取了?
宫烨霖蹙起眉头,不悦地直起了身子:“你去过?”
吕定小心翼翼开口,道出自己的猜测:“不曾,但万一是裴娘子开的……”
宫烨霖很快否定:“不会的。”
这句话说出来,又让他心情低落了下去。
玉桃在瑞安镇生活了十五年,那里有她最重视的爹爹和娘亲的记忆,有辛苦经营的桃花阁,怎么可能回到京城来。
宫烨霖自嘲地笑了笑。
毕竟,他祈求了那样多次,想让玉桃陪他来京城,都被无情地拒绝了。
“好了,先去瑞安镇办正事。”宫烨霖敛起神色,“过不了半月便是殿试了,这段时间孤会很忙,等空了再去瞧瞧那冒牌的桃花阁。”
它最好是小心点,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错漏,单就这个他一定要让对方换个名字不可。
吕定得了太子殿下的令,片刻不敢耽误,快马加鞭又去了趟瑞安镇。
四个月的时间吕定来了两次瑞安镇,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
殿下的事那样多,他也不准备在瑞安镇逗留,找到那位书生,说明殿下的意图就好。
哪个读书人不是为了走仕途完成自己的抱负?
他就不相信,那书生不会心动。
自然而然,裴娘子应该也能放下之前的心结,重新接纳太子殿下了。
哪知吕定下马刚进了桃花阁,店还是一样的店,生意还如往常一样好,柜台那却换了个账房先生。
吕定瞧着眼前的男子,怎么都无法跟记忆里那有过一面的书生对起来。
那账房先生不认得吕定,只见他看着自己,只好客气地问道:“客官是要吃饭?”
吕定不好直接去找裴娘子,怕她不见他。
遂点点头,自顾自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又硬着头皮点了两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