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要去医馆给他弄些党参,红枣,当归?”江满掰着手指数着。
“还是我去吧!”沈青篱看江满这么积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事虽然是他牵的头,可江满在别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让他有些后悔了。
李府的后宅里,当家主母姜晚云,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她十五岁嫁给李明达,一直端着主母的威严打理家里的一切,可他的丈夫却是个男女不忌的混蛋,这些年以她无子为由,男男女女一直没断过。
她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一直得过且过。谁知今日在后院里见到了那男妓,不知怎的这么多年的怨气,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
她故意将那镯子,赏给那一看便不安分的俊俏少年,不出意料看到了少年眼底的贪心。他只是想让丈夫下不来台,出了这么多年的怨气,没想让那个孩子去死。
可谁知那李明达这般狠心,直接让人将那孩子,打的就剩下了半条命。她与他成亲十载,因为没个一儿半女,所以他整日的寻花问柳,她从不去管他。可他渐渐的竟然连小倌都敢往府上领,这不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擦吗?
这会让无辜的人受了牵连,她有些心下难安,我不知那人是死是活。
“夫人,奴婢派人悄悄去问了,那小倌身边的下人说是还没醒,死是死不了,只是这人估计也废了,就算好了也得一直将养着才行。可是过两日清醒后,没准就得被春风楼赶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禀道。
“为何要将他赶出去?”姜晚云问道。
“夫人,那小倌成了废人,难不成春风楼还要养着他不成?”丫鬟是个头脑清醒的。
“那怎么办,我不是故意要害他的,我只是对老爷忍到头了,想拿他出出气罢了。”
“那都是老爷惹下的事,人也是老爷让家丁打的,跟您没关系。”小丫鬟很是会为主子宽心。
姜晚云打理李府多年,遇事从不是个慌张的,更何况还是这等卑贱之人的小事。可她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么多年她从未对丈夫的任何一个女人动过手。
那个少年估摸着也就十七八岁,就这么差点死了,她心里愧疚,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李明达分明就是在故意恶心她。
“好了,先这样吧,过些日子在去看看吧!”姜晚云端庄矜持的脸上,尽是疲惫。
“夫人真是心善的。”小丫鬟又道。
她真的是心善的吗?若是心善怎么会去害一个无辜之人。
春风楼九歌的屋子里,金喜正给九歌喂着沈青篱送来的药膳。昨夜九歌将将醒来,后脊骨跟断裂一样的疼,连咳嗽里都带着血丝,浑身无力,脸色惨白。
“公子好歹喝些,这些都是清欢公子送来药膳,若是我自己去弄,怕是没有这补汤的。”金喜看他好似要被风吹走一样,想着让他多吃点东西。
九歌撑着眼皮,看了一眼金喜手里端着的药膳,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这是让李府给耍了。那李府的夫人明摆着是看不惯,自家老爷出去寻欢作乐,却拿他出气。
一想到那张装的贤惠大度的脸,九歌对这一家人真是恨透了。又觉得自己这命是真苦,从小当下人就算了,连下人都当不安生。
一起来春风楼这几个人里,就属他时运最差,银子没挣下多少,连个可依靠的人也没有碰到,如今更是被打成重伤,管事还不知会如何处理他呢。
看着热腾腾的补汤,他艰难的靠坐在床头,忍着伤痛将一碗药膳都喝了,他还不能死,他就要像杂草一样的活着。
风谷说的没错,楼里是不会留下一个废人,九歌伤的太重,月八的都下不来床,就是好了以后也是个病秧子,一直咳嗽不断,还得拿药养着。
楼里决定让他在这里养上半个月,在给个五十两银子就叫他离开了,那日李府给扔下一百两银子后甩手不管了。
楼主若是就要跟李府追究到底的话,也并非会败下阵来,只是九歌尚不值得楼主大动干戈罢了。还能给些遣散银子就已经不错了,若是别处这五十两都不一定能有。
几人商议,先去给九歌租个小院子,让他在里面将养,等他好些后在做打算。楼里给他的遣散银子,以后自己吃药都不一定够的。大伙又一人给他凑了五两银子,以保证养伤这段时间的开销。
九歌看着送到他床上的银子,觉得身体里凉的血,又热了起来。虽然他平时对几人,有羡慕有嫉妒,可他在心里也默认几人是朋友。如今看着几人为自己奔波谋划,对自己过去的小心眼,感到了愧疚,也重新振作起来,想要好好的将身子养好。
若是有机会,他不会让自己白白挨了这顿打。
第53章 福祸难料
◎九歌的离开◎
午夜时分, 李府夫人正独自在寝榻安睡,谁知门底刮来阵阵阴风,将床上的人吹了一个哆嗦。
她缩着肩膀看向门口, 就见一个身穿血衣, 嘴角与眼睛都流着鲜血的少年,伸着双手来向她索命。
“啊………!”
“夫人, 可是有事?”敲门声传来, 是门外的丫鬟春杏。
“没事没事,做个梦而已。”姜晚云闭着眼睛,扶着上下起伏的胸口, 浑身发凉。
实在不行, 自己过两日就去看看那个少年吧, 这都好多天了,她还是不能静下心来。
听春杏说, 人从春风楼被赶了出来,她心里的愧疚与日俱增,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九歌在春风楼养了十来日,早已能下地, 只是还虚的很, 短期内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养着。
风谷给他找的屋子是个独门小院, 布置还算干净简洁。但地方不大, 一棵果树就占了半个院子, 租金也就便宜, 一年二两银子。
几人轮流将屋子收拾干净后, 还给他备了不少粮食蔬菜, 现如今他虽然能起身走几步, 可外出买菜还是艰难的。
楼主看九歌可怜,便将卖身契还给了九歌。看着沈青篱几人,楼主十分的不甘心,这一批人本是他最看好的,可也不知是怎的,一个两个总是出事,一点都不顺利。
“楼主我这又是赔了赎身银子,又是给遣散费的,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春风楼啊!”楼主无奈酸酸的说道,许是他老了,心地也越来越软了?慢慢的没了从前的硬心肠,哎!
“谢楼主,若是日后还能一帆风顺,定不忘楼主的恩德!”是快要离开的人了,说两句好听的让楼主开心而已,他一个废人还能有什么好将来。
楼主善心大发,同意几人去送行。几人难的有一同出门的时候,纷纷谢过楼主,搬着九歌不多的衣物,一起去了九歌的新家。
金喜扶着九歌,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照顾他了,金喜是春风楼的人,不会跟着九歌走的,以后只有九歌自己一人,面对今后的生活。
可九歌忽然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若不是这样,他怎么能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离开了春风楼,还得了自由身,想通后豁然开朗,脸上的笑意都真心了不少。
“这般新家得有乔迁之喜吧?”从云见九歌自由了,也高兴的很,好像自己也快离开春风楼了一样。
“那得有啊,我们正好可以在他的新家,温了锅底再回去,正好时间来的及。”乐酒听了,也兴奋不已的说道。
“你们会做饭?”沈青篱看着兴奋的几人问道。
“嗯………不会!”风谷老实答道。
“我会,就是不太能拿的出手。”乐酒举着手探着身回道。
“我做吧,你们打个下手好了。”与沈青篱一起走在后面的江满说道。
“前面酒楼近的很,让金喜银喜去买几道菜便可,你做的话,时间上不宽裕,这都快到午时了。”沈青篱一本正经的讲道。
看了看才上午的天,江满看着自己的鞋面,唇角勾起。
“若是舍不得江姑娘做饭,便直说,你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些。”风谷一眼识破了沈青篱的小心思,不留情面的讲了出来。
“我还是可以给病号煲汤的,这个我拿手。”江满在沈青篱身旁接道。
沈青篱笑笑没说话,几人很快便到了九歌的新家,七八个人把原本就不大的院子,填的满满登登,看着就热闹喜气。
江满沿途还给他买了一床新被褥,这里与何六那条街相隔并不远,都属于百花街的后身。
自从百花街开始红火以后,附近的居民便纷纷离开了这条街,这勾栏瓦舍的兴起,严重影响附近的人家,渐渐的这前后便多了不少出租,变卖的房屋,临时在附近找间房子,简单的很。
金喜扶着九歌躺倒床上,他咬着牙走了一路,这会确实累的很。
“多谢大家了,日后等我好了,一定回去看你们。”九歌这两日颇为感动,虽然日后他的路不太好走,可当小倌又不是什么好营生,没了更好。
大伙帮忙让九歌的新房有了人气,厨房里也留了两天的饭菜,外面还不忘给备上柴火,他自己煮点饭也是没问题的,大伙轮流给他买些菜,过一两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几人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离开春风楼的人,会是九歌,还是以这种方式。
在热闹过后,留下的便是荒凉寂寞,九歌原名陆锦书,只是这个名字与九歌一样,都是主家给起的,他生来便是陆府的家生子,后来陆府倒了,他又被倒卖过两次,最后落到了春风楼。
想想这短暂的前半生,他能争的都争,可人争不过命,如今他也累了,今后走一步看一步吧,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日后,姜晚云趁着李老爷不在家,与丫鬟偷偷去了百花街后身的胡同。
“你可打听清楚了?在这里?”她带着帷帽,与春杏快步的往胡同里走着。
“是这没错,我与他从前那小厮打听的。”春杏伶俐回道。
“嗯,那好,我们快去快回。”姜晚云也不知怎么,亏欠了他一般,心虚的紧。
“咚咚咚……。”她再三犹豫,还是抬起了胳膊,敲响木门。
见没有动静,姜晚云大着胆子,推开院门向里走去。
“你确定是这家?”
“千真万确!”
“那怎么没人啊?”
“夫人,他一个被弃之人,你还指望他有小厮伺候不成?”春杏怀疑自家夫人脑袋不灵光了。
“说的也是!”姜晚云讪讪道。
“有人在吗?”这低矮的房屋,大亮的天里面都暗的很,还是没人回她。
见房门也没锁,主仆二人壮着胆子推开房门,去了里屋。
入眼的便是白色床铺上,躺着一个穿白色里衣的少年。他披着墨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屋子冰凉,双唇没有血色,脸也白的吓人。
姜晚云手指都有些哆嗦:“春杏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这看着怎么好像没气了?”
“是活着呀,要是死这么多天,肯定早都不行了。”丫鬟胆子倒是大的很。
没办法姜晚云只好走上前去,近身查看,谁知她刚走到床边,九歌的眼睛忽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目光与屋子里的温度一样冰凉。
“啊………!”姜晚云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撤了撤。
“夫人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对不住了还没死透呢!”九歌有气无力的说着,刚刚就听门外有女子的声音,不确定是谁,便一直没出声。
“那个,那个让你受苦了,我不知道家主会罚的这般的重,这些银子你收好,给自己买些补品。”姜晚云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钱袋子,离床两步远,放在了九歌的床上。
九歌半睁着眼睛,看向那袋银子,估计有个几十两。哼,又是给银子,有权有势的人家,就可以这般的作贱他吗?
这夫人这会看着倒有些悔意,可有什么用呢,他已然重伤不治,捡回一条命罢了。
“夫人你即使给了我银子,我也是用不了的,我一个起身都困难的废物,连汤药都没办法去买,您还是将银子拿回去吧,我不怪夫人,只怪自己命不好。”九歌艰难的说着,还带着几声颤微的咳嗽。
姜晚云本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在看他这伤的连下床都费劲的人,又看了看冰凉的锅灶,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春杏去医馆抓几副药过来吧,顺便再买些吃的。”姜晚云吩咐道。
“那夫人你先不要出去了,我马上就能回来,你少走动的好。”夫人来回在巷子里走,被认识人看到就不好了,春杏瞧了瞧那起不来床的少年,估计没啥危险,她便转身出去了。
姜晚云看着床上躺着,出气进气都不明显的九歌也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我有些口渴了,麻烦您给我端杯水过来可好?”阳光刚刚照进屋子,九歌被李夫人发上的金簪晃到了眼睛。
“……好……。”姜晚云转身走到桌子旁,拿起水杯倒了一杯凉茶,这水也不知是昨夜的,还是更久的。
“原是我对不住你了,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也会暗地里照拂一二的。”她将水杯递给床上慢慢起身的人。
九歌低眉顺眼的道谢着,只是突然抓着姜晚云的手臂,将她拽到了床上,从身后勒着她,手里端着的茶水也撒了一床。
“啊………你干什么?”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姜晚云又惊又吓,一时间羞愧不已。她一个连丈夫都分居五年的女人,这会坐在一个少年的怀里,被他紧紧的抓着,心下紧张害怕的使不上力气。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是身上疼的厉害,想夫人帮帮我罢了。”九歌贴着李夫人的耳边说道。
“你………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说。”看着一口气就要吹没的人,这会力气全放在了她的腰间,她费力掰着他的手,硬是没拉开。
“夫人………你说我这般的疼,怎么才能好些呢?”这会他力气都用在与她博弈上,说话都喘不上气一样。
“我给你请大夫,你先放开…………啊………!”脖颈处贴上一条毒蛇一样,狠狠的在她白嫩处咬了一口,一下子疼的她脑袋发懵,眉头紧皱,顿时不挣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在脖颈处啃咬的人抬起头,放过了她的脖子。
“好了,我不疼了!”他随后便松开了李夫人,自己倒在了一边,看着她白皙如玉到侧颈上一道深红的咬痕,他心里舒服了,嘴角笑的放肆。
姜晚云捂着脖子转身,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怒骂道:“疯狗!”
看着端庄贤惠的人,露出这副狼狈慌张的模样,他笑的更开心了,就看不得这帮人虚伪又做作的嘴脸。
姜晚云踉跄起身,拿起帷帽就跑了出去,九歌在她身后喊道:“夫人是心善的,定不会看着我去死,我等着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小小的捉弄她一下,并不能解了他心中的怨气,可有一时的痛快也是好的,如今他还怕什么呢!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安生。
第54章 掉进圈套
◎破庙里的绝地反击◎
“听说了没, 这凤舞碰上好人了,要给他赎身,带他离开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