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伸手一指,“阿娘摔了,你快扶她。”
祁长晏还是拉住他,也这时给他解释,“摔跤的不是你阿娘,是别人。”
这……霁安脸上的着急于是瞬间懵住。
小脸懵了许久,小小少年眼睛瞪的很大。
许久之后,疑惑至极,半天憋出一声,“……不是?”
不是啊?竟然不是……
刚刚看爹爹走得那样急,又想到只有阿娘一人怀孕,他真以为是阿娘出事了。
懵懵愣愣,看看那群围着的妇人,而后又眨巴眼睛看爹爹。心里仍然疑惑不已,也还是有点不确定。
祁长晏颔首嗯一声,“对,不是。”
“可……”可他真没瞧见还有别的妇人大着肚子啊,霁安满脸不解。
祁长晏见此摸摸他肩,只沉声说:“爹爹看过了,的确不是。”
而不是,现在母女两人却不知去了哪……祁长晏的脸忽而又有些绷。
绷着绷着,更是有些烦躁了,目光也瞬时一偏,扫向一个婢女,打算直接追问她们餮胪哪去了。
但这一偏之时,眼风尚未扫到那些婢女头上,却先对上一双圆圆有神的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不止有神,还悄咪咪的,而之所以说对方悄咪咪的,是因为这小小的稚童只探出半个小脑袋,且一双眼睛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这会儿他看到她,她却还没看到他,因为小小的稚童正一心盯着他前面的人群看呢。
祁长晏:“……”
手掌不禁握了一下,抿唇深深看了两眼仍然在看人群的韶书。
看了一会儿,忽而大步过去。
他的身侧,霁安见爹爹突然动了,条件反射也跟着一起动。
才动几步,他也发现了正偷偷从门框边探头的韶书,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妹妹!”
韶书:“?”
哥哥喊她?
眼神迟疑的顺着声音的方向偏了偏,偏转中,不只看到了哥哥,还看到了爹爹。
大眼睛弯了,稚气的声音回应,“爹爹!哥哥!”
喊着时,小手也抓到了门框上,更是大半个身子一溜烟全探了出来。探出来后还想跨过门槛出来,但小脚一抬,却又缩了回去,也刹那回头望餮搿
韶书在征询阿娘的意思,想知道她现在可不可以出去。
不过不等她得到餮氲牡阃罚祁长晏这时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走来,而他走的这么快,身后的霁安几乎是完全追不上。
之后,更是在霁安都还没能走到屋檐下时,便见他的爹爹已经身形一闪,进了那间屋中。
进了屋里的祁长晏下意识找着餮耄也一眼就让他找见了,她显然是听到了韶书刚刚喊的那两声,更因为韶书刚刚回头的那一询问,这会儿眼睛恰看着门口的方向。
所以他才进门,两人的视线便恰好看到了对方。
祁长晏眼底湛黑,之后,他速度未减,仍旧是快步走向她。
餮肴椿共辉趺粗道他此时几番惊吓之后的心绪,她现在只觉得他的步子看着好像有点急,这让她不由得问了嘴,“是有什么急事?”
急事?不是。不对,也不算不是。祁长晏下意识用眼睛把她从头扫到尾,一瞬把她全须全尾看过时,也恰走至了她身边。
步子停住。
停下时,有一丝粗躁的气息,因为刚刚确实走得有点快。
他压压胸膛里跳得很快的感觉,接着又压下心里不知是急还是层层压迫的感觉,让自己的表情平静。
平静过后,静静看她一眼,才道:“我听婢女说这边有怀着身子的妇人摔了,所以过来看看。”
如此……餮朊靼琢恕
而明白后,联想到他刚刚走来那极快的步子……神情里先于心底不知是不是触动的那一点感觉,望向他,“我没有摔。当时我也走在最后面,有人摔倒人群一瞬骚乱时,我也没有被人推搡到。”
那时一瞬混乱过后,她想着她帮不上什么忙,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八个多月的肚子,怕等会儿人群中言语间再次骚乱,便先和女先生说了句便带着韶书进了这间屋子。
祁长晏之前就知道她没有摔了,刚刚进来一眼扫过她,也已经确定她无事。但这会儿,还是嗯一声,终于安心。
安心了,看着她嘴角一启,脱口想说既如此那便先回去吧,但这时,霁安刚好进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也忽而被一只小小的手掌抓住。
祁长晏垂眸看去 。
一看,不算出乎意料,果然是韶书抓住了他的手。
祁长晏问:“怎么了?”
韶书仰头,“爹爹,大夫来了吗?”
她之前探头往外瞧就是想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可人太多了,还都围在一起,她只能看到一群衣裳和脑袋,没瞧出那些人里有没有大夫。
祁长晏不知道,知道那个人不是餮牒螅他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摇头,“不知道。”
这样啊,好吧,韶书没再问。
但外面的大夫其实已经过来了,从婢女着急忙慌跑去告诉霁安的先生时,就已经有人赶着马车去找大夫。
也幸亏这边不远处就有家小医馆,所以这会儿大夫来的很及时,已经在给摔倒的那位妇人仔细查看情况了。
同样的,男客那边也尽数过了来,这时摔倒的那位妇人的丈夫已经到了她身边。
妇人姓余,嫁的丈夫是正与她门当户对的高家。
起初,夫妻两也恩爱异常,但!自从她的婆婆插手给他纳了一房小妾后,他来她房里的日子就越来越少,她也从最初还有点奢望,到后来被他熬的越来越心冷。
此时一看到他,见他看她摔的膝盖青紫只能暂且坐在石阶上歇息却先去看她身侧几步外那个一直在假惺惺安抚她的女人!甚至,连女儿他也不曾瞧过一眼,余氏眼睛便似火燃。
也终于心冷的彻底,说:“姓高的,今日你不处置了她,我们两便和离。”
她为何会突然摔倒?
是她不小心吗?不是!她清楚感受到是有人绊了她一脚,她才摔的!
而当时紧急护着身子偏头看了一眼是谁害她时,看到的是姓罗的微微晃动的裙裾,且她正好站在恰好能绊倒她的位置。
她竟然敢!余氏心里大怒。怒过后便只剩后悔,今日不该妥协,让丈夫竟把她一同带来给女儿的先生拜年!
罗氏以为她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她知道,不就是想和她掐尖?因为年底里她以正室之位压了她一头,罗氏心里不快,所以今天这个她本来没有资格来的场合,罗氏偏求了姓高的带她来,以此显她的宠爱。
用的理由也是故意想刺激她,说她也怀了孩子,正好来学塾看看,来日也好把孩子一起送来读书。
是的,多可笑,罗氏也怀孕了,两人竟都怀了孩子!
而她的丈夫,因为这一个理由竟也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非要来学塾的罗氏还故意绊的她摔了一跤,害得她差点动了胎气。
她后悔今早没咬死了不肯她来,那时因为不想女儿看她和姓高的为了罗氏来不来一直争吵,最终忍了一口气,默认了她跟来。
不然,现在她也不至于受这一回苦。余氏后悔,同时也对姓高的失望极了。
她怒火中烧,紧紧盯着姓高的看。但被她看着的男人却是一皱眉,斥了句胡闹!
“胡闹?”
“好……好!”余氏笑了,眼睛里的怒气却不言而喻。
偏偏这时,那小妾还假好心的到她跟前想来扶她,“姐姐,您摔了气也别往我身上撒啊。”
“滚!”余氏冷冷瞪她,甚至连众目睽睽之下也不顾了,一心想报一摔之仇,直接出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小妾尖叫一声,赶紧护住肚子,同时高喊,“夫君快救我!”
男人吓了一大跳,迅速往前拉住她。他拉住了,只是到底拉的不及时,女人已经手掌咔擦一声,因为倒地之时紧急护着肚子而手腕脱臼。
瞬间疼得大叫起来。
余氏只冷眼看着,甚至之后看姓高的猛地怒目看她,还问她发什么疯时,依旧冷眼以待。
外面的动静这样大,餮牒推畛り套匀欢继到了。两人相视一眼,出来看了看。
看了一会儿,只听到余氏一直坚持说要和离的声音,还有就是那身为丈夫的男人一边不断重复说她疯了,一边又说不可能的几句话,其余的便不大知道了。
因为祁长晏此时已经以餮朐路荽罅松硖謇屠畚由,派人和霁安韶书的先生各说了句,先离了学塾往家走。
之后再回到家中,是快到正午的时候了。且刚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用膳呢,餮氡慵许冀忽然领了胥临过来。
餮胍苫蟆
许冀这时则说:“夫人,让胥临给您诊诊脉吧。”
这是二爷去书房前吩咐他的,估计是因为出了学塾那桩事,二爷到底不大放心夫人身子。
餮胩了点头,也把手腕伸出去。她现在月份大了,是该看脉看得勤些。
胥临仔细探脉,餮胍晕他探过后该说她一切安好,但没想到他诊着诊着倒是皱了眉。
餮胄睦锊挥傻锰了跳,忍不住问:“这是……”
胥临收回手,“您不必过于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您最近最好在饮食上注意些,不止要茹荤,素食也得多吃些。”
她的脉象好像跳得有些快了,但也只是有些快而已,不是大问题,注意饮食调养便是。
“还有,您平日多动动。”
这样啊,餮氲阃贰
不过,这时想吃点新鲜素食也挺难,隆冬天里不是大荤大肉就是咸菜干菜。
“我知道了。”
之后,同一番话胥临也去和祁长晏禀了一番。
祁长晏听了,眉梢动了下。随后,他提笔写下一封信,写完就封好让许冀快马送出去,务必今天便到岭昌县,也最好明天就能有新鲜的菜蔬送到郡城这边来。
是的,他这封信是写给岳父岳母的,信上他说了餮肭榭觯让他们找找这时节地里可还有长着菜蔬的地方,能找到便让去送信的人明日回来时一起带回来。
好在,岭昌县确实物产丰富,即使这时因为天气冷连岭昌都已经没什么地方地里还有绿色了,林家人却还是找到人凑齐了一箱子的新鲜菜蔬,第二天中午快马加鞭送到了郡守府。
餮肟吹绞被咕了下。
又看是从父母那送来的,心想家里怎么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不过很快知道了,因为看到祁长晏接到了消息,这会儿似乎特地来看看。
一问之下,也就知道是他昨日给父母去了信。
祁长晏说完,看着箱子,“都有什么?”
餮耄骸盎姑豢茨亍!
“那打开看看。”
许冀闻言上前。
箱子一掀,便见里面是一颗颗还带土的白菜和白萝卜,甚至还有一些菜苔,以及芫荽小葱等物。
但祁长晏看着,觉得种类好像有点少。不过也知道这些已是难得,毕竟几场小雪之后,郡城这边埋在地里的菜都已经烂了,如今也就岭昌那边勉强能找到新鲜的。
“中午便吃菜苔?”这个新鲜时最好吃。
餮胄Γ骸昂冒 !
这一顿饭吃得她胃口大开,膳桌上唯二两碟带着绿色的菜肴也是最先被吃得干干净净。
甚至从前不爱吃青菜的韶书这一顿也吃得小肚子溜圆,吃菜吃的很香。
韶书吃饱过后,还意犹未尽,“阿娘,晚上还要吃这个。”
餮耄骸班牛好。正好还有一些。”
韶书高兴了,眼睛笑弯。
餮肴滩蛔∫哺着笑。
韶书笑过,又说:“阿娘,明天也叫嬷嬷买菜苔。”
她是知道的,府里所有吃食都是要采买的。明天她也还想吃,所以没天还买。
餮敫嫠咚,“买不着,这些是你外祖父外祖母从岭昌县送来的。”
“那再找外祖父外祖母?”
餮胧笑,她还真喜欢上了。
“行,那等会儿韶书给外祖父外祖母写信,请外祖父外祖母再送些过来?”
“好!”这一句韶书应的甚至有点兴奋。
她是兴奋了,餮虢幼湃淳醯糜械阏厶谌恕E闼在小书房待了都快有两刻钟时,餮牒粢豢谄。
随后,忽然看一眼嬷嬷,道:“你先看着韶书和霁安,我出去一趟。”
说罢,已经往外走。
另一边书房里,祁长晏这边。
他正看着今日又送来的笺帖,正看了几封时,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先以为是许冀有事要禀他,但旋即一想觉得不对,无论事情多急,许冀进他的书房前都会提前问他一声。
而且无论什么时候,从来没有落过。
但不是许冀……想到一个人,目光不由得盯着那边看。后来,看到竟真是他猜测的那个人,嘴角一丝弯弧,竟不知不觉有了笑。
说实话,见真是她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自她来九稽以来,几乎已经几月过去,她来他书房的次数却少的可怜。从前不觉得有什么,最近他却越发无意识想起她来的少得可怜次数。
于是现在目光便不由得一直盯着她看。
至于餮耄一进来就忍不住直接先说了句,“你去看着韶书吧,我看得头疼。”
脱口而出的这句,似抱怨一般,同样,又有点两人之间久违的亲近,只是餮牖姑徊炀酢P硎鞘翟诒簧厥楹亡安的闹腾折腾的头疼,从刚刚从孩子们的书房出来那刻起,就一路直接来找他。
这时脱口说了一句,又一口气说:“她说要写信,却写到一半又说要给外祖父外祖母画画……行,画就画罢,却才备了水墨又嘀咕着还有给祖父祖母也画,说要画她自己和霁安,又说要画我,还叫我坐着别动,她要画不好了。”
餮胝庋大的肚子怎么可能不动,心里只觉韶书去学塾后的确是学了不少东西,可这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是一点没改。
她是没那个精力看着她和霁安了,当时就想到了他,便过来了。
“你去看着她,我是撑不住了。”
最后这句时,她已经走到祁长晏身边。
也已经先扯他衣袖,拽拽示意他起来,声音里全是无奈的恼意,还有叹气般的笑意,完全是对儿女无可奈何的一声笑。
而她扯了祁长晏两下之时,她身边这个人也确实起了。看他起了,她于是又往回走,边走边叹着继续说:“当然,韶书想的是没错的,她和霁安是该给京里也去封信,毕竟都已经习字,也都会写功课了,等会儿……”
她想说等会儿他看着韶书和霁安一定要把信写完,写多写少且先不管,但一定要写,至于画……看韶书到时还想不想画吧。
但她的声音却在等会儿那三个字止住,因为忽觉她拽着的这个手臂往后拉了拉她,瞬息之间,从先前是她拽着他,变成了他握着她的手掌拉住她,且忽然身前一道阴影,他走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