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心底感激的。
车子驶进城区,导航在过完一个路口处提醒偏离,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沈离坐在副驾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很明白,这也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
陆长鹤简洁答复:“去过生日。”
沈离更加不懂:“啊?刚刚那顿饭,难道不算过了吗?”
“我是那么敷衍的人吗?”陆长鹤抽个开车的空档,眉梢撩起,看她一眼。
沈离问:“那你想怎么样?”
“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长鹤第一次可以给她过一个不含糊的生日,当然不打算草率了结。
只不过赛车这一下耽误了时间,来的路上才给准备的人发了信息预备,随之,陆长鹤带她登上某商业大厦的露天顶层,这里是最好的观景角度,可以全貌俯瞰城市间迷离扑朔的车水马龙。
沈离天真以为:“你又想放烟花?”
“我有那么无聊吗?”陆长鹤觉得沈离一度都在小看他的财力,放几桶烟花才算什么,“而且在城区,放不了烟花,所以……”
他拉了长音。
期待值也跟着拉满。
然后迎合期待般,天空中升腾起的星星点点更亮。
沈离察觉不对,循着上望,密密麻麻如星光点缀的无人机盘旋在悬空之中,开始摆布形状。
男人声线随性中带点得意的傲,接上长音:“我放无人机。”
“生日快乐,25岁的蠢兔子。”
配合这声祝福,无人机开始聚拢,围绕成一个巨型蛋糕,并不是轮廓线画图,而是完完全全的实心,形状庞大,需要的数量难以计量。
随之变换成笼罩天幕的爱心,中间浮现一段朴实浪漫的英文――
Happy birthday, my love.
(生日快乐,我的爱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以这个句意,星星点点依次转换成各国语言,悬挂在高空,胜比繁星。
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沈离本以为这样就足够时,位于市中心最繁华落尽的地段,在所见区域之内所有摩登大楼的巨幕开始纷纷跳转黑屏。
一阵后,黑幕中亮如明珠的文字递进,成竖排列,逐字显现:
【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红绿灯前停滞的车辆,过路来往的行人,人们探出脑袋,人们仰视瞻望,无数道目光与摄像头纷然投向这场排面之大庆生盛宴。
高楼之上,男人拉住那双冰凉细手,掌心的温度同眸光炽烈,渐渐地,他在她感动着泪光泛泛的眼底读懂了他想要的爱。
将那亮得刺眼的文字宣之于口:“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他如初识那般唤她“沈同学”
喻义从始至终,唯钟一人。
他没有什么文采情调,他只知道笨拙又热烈地爱一个人,在这座夜幕下璀璨若星河的城市间,燃起一抹属于她的光。
第84章 敬岁月
“后期的话, 药物治疗非常关键,建议是中西结合,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 进行一个远程的恢复期,患者的心理健康也要随时跟进,保持良好情绪,有助于病情恢复。”
“好的,谢谢医生。”特需病房门口, 沈离耐心听完主治医生交代, 距离一个阶段的物理治疗过去几日, 陆长鹤副作用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开始还是脑袋空空, 眼神呆滞的模样, 很有老年痴呆那挂,认得人,但总是头疼精神不佳。
不过是这个程度的电休克会引起的正常副作用,如果近期稳定,这种状态也只是短期,陆长鹤也有好好恢复的迹象。
治疗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陆砚安带柳雁接连来看过几次, 柳雁哭得稀里哗啦, 差点让本来就治疗之后有些呆傻的陆长鹤更呆了。
最后就只有那个父亲还没来过,陆砚安说他倒是问过陆长鹤的状况, 但公事忙碌,这几天又在外地,没有时间过来看。
就算有时间……沈离觉得会不会来看也是个问题, 只希望那日她的冒犯没有白费。
怕陆长鹤吃腻了医院的东西,沈离中午特意去外面买了些营养均衡的荤素搭配回来, 放置在床边的小桌上,捞起袖子拆开菜盒盖子。
“小呆狗,吃饭啦。”
沈离已经习惯了叫他这个新称呼,早两天的时候完全就是呆滞小狗,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陆长鹤还缩在被子里看手机,叫了一声才爬起来,病服穿了几日,今天气色好些才显得没那么病弱,不过撑坐起来,又皱起了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头疼吗?”沈离关心询问,停下动作坐到床沿。
陆长鹤撑着脑袋甩了甩,“一点点。”
“真的很呆啊。”沈离笑得不太道德,看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呆样,她都不知道反反复复被逗乐几次。
这人傻了般,脑袋僵僵偏向她,惊奇发问:“你是哪位?”
“?”沈离目光滞住。
一下子还真以为他超乎常理了,那点副作用还带反复发作。
冷静分析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开始副作用会引起短暂的退行性记忆缺损,或者记忆丧失,但他这种程度的治疗,估计到现在已经恢复不少,不至于反反复复,甚至不认人。
这蠢狗,骗人骗到她专业上来。
“嗯……”沈离脑回路乱转,突然有点想配合他玩玩,“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很好,傻狗真的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沈离玩得兴起,“你叫我一声听听。”
陆长鹤:“……”
某人见玩脱了,根本不敢吱声。
沈离现在兴致头上,不打算放过他,小脸凑近,真诚说:“怎么不出声?晚辈要有点礼貌的。”
陆长鹤终于选择摊牌,“亲爱的,这不好玩,还姐姐,你这么想跟我玩点背德游戏?”
“你也知道不好玩?”沈离懒得争,偏身继续去拆盒饭,嘴里还吐槽,“整天这样都幼稚死了。”
陆长鹤脸皮厚,“你不也配合吗?”
沈离有理了:“你不配合啊,玩又要玩,然后又玩不起。”
陆长鹤耍赖还不认:“谁说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姐姐?”
“姐姐。”他一顺溜的就叫出口了。
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
“……”沈离都被喊懵了,真以为他要耍赖就当过去了。
而后那人就用那张欠儿欠的嘴告诉她,还不如不要叫。
陆长鹤掀了被子坐在床沿,不安分的手顺上女孩腰间,毛衣之下,能感受到纤纤轮廓,“只要你受得住,以后在那事儿的时候,我给你叫个够。”
“……流氓。”沈离躲开他的手,自从有了初次过后,她才深刻发现,男人果然是男人,再怎么美好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特别是因为治疗禁欲好一段时间的男人
整天脑子里没了弯弯绕绕的商战场,就尽会装那种事。
刚好今日无事,沈离能在这陪他一整天,无聊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回答他的话,没话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着。
“你在看什么?”陆长鹤突然从手机里翻起眼,好奇她整日枯燥乏味用来消遣的东西。
“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沈离念了遍书名,目光还在沉浸于文字中,不耽误她回话,“就当一个学习过程,也可以多了解一下中西医结合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分析例。”
“噢……”果然无趣。
沈离从书页中抬眼,沉声说:“马上节后我就要参加复试了,之后得专心准备一下,可能没法过来,你乖一些,争取在清明节前恢复更好些,我们还可以一起回陆家扫个墓。”
“嗯好。”碰上沈离要忙的话,他是真的很乖,也不会无理取闹一定要她过来,只是偶尔会播个通话过去。
清明当日,阴云天。
沈离同陆长鹤拜访完陆家这边,又跟着长辈周旋部分需要回访的亲戚。
差不多准备回家,从墓园出来走向停车处。
沿路风大,阴天总是沉沉闷闷,有一阵没人说话。
靠陆长鹤近些的陆砚安才想起来问:“长鹤最近恢复情况还好吗?”
“还成吧。”目前他是恢复良好,从医院转到家里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情绪相当稳定,“这几天能回公司了。”
陆砚安劝他:“你也不用着这个急,公司那边有我盯着。”
“我人都歇烦了。”陆长鹤眯着眼走,显得精神气没多少。
或许是出于病人的特权,大家都换上了彰显体态的黑色正装,就陆长鹤穿了件重磅加绒的黑色卫衣。
芙妮探身瞧他,有劲开玩笑:“给你放个长假还不乐意,跟你家离离好好处处。”
提到这个才是最没意思的,“我家离离忙着呢。”
大多时候也就他一个闲人,无聊的很。
沈离也笑他:“他就是一个人总闲不住。”
才说完,走在前面的柳雁跟陆丰慢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去似的。
陆丰原地停站一会儿,见他们走近一些,悠悠晃在较前的位置,若有所思,似有话要说。
憋了半天,脸也没后看过去,问道:“一会儿回家里吃个饭再走?”
这一问没有意指谁。
后面的几人跟着懵。
陆砚安很积极答应下来:“可以啊。”
随后无人再吭声。
这显然并不是问这话的人想要的。
终于几步路后,再次停下步子,陆丰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了陆长鹤,与之四目相视。
不言而喻。
其实那话,主要是问他的。
只是陆丰没有明说,他也没有自作多情地回答。
但这眼神,他似乎隐约读懂了。
“嗯……”陆长鹤思虑说,“一会儿带离离去看看她家里人,我们后面回去。”
陆丰这才微微点头,视线回收继续往前走。
他站在宽阔的路道里,身旁柳雁跟着,但也显得他孤寂寥寥。
陆长鹤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背影。
父亲的步子越来越慢,慢到后人几乎都走在了离他身侧不远的地方。
“长鹤。”
“?”
那一瞬间陆长鹤以为是在幻听。
从陆丰口中当他面叫出来的,这样的称呼。
是比天塌下来都难以置信的。
几人的视线与步子都纷然停注,试图从陆丰脸上看明白些什么。
他眼眸微垂,往陆长鹤那边斜视过去,柔和到不像他的眉眼轮廓,“身体还行吗?”
“?”
似如梦中的感觉。
身子被风附着的更僵,揣在兜里的手紧握一团。
一下子不敢回答,很不真实。
还是柳雁积极过来叫醒他:“你爸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
其余人默契地给他们留了对话的空间,仿佛见证一段冷僵经年的关系有了融化的苗头。
陆长鹤眼睛眨得很快,掩饰什么似的,干咳两声,“还、还行。”
简直离谱,破天荒了这老头子。
居然还会关心他。
“嗯,早点回家吃饭。”一如既往的威严肃穆,就好像这个问候也是走个过场。
但以前的陆丰从不屑于这种过场。
“有够想不通的。”
一路上陆长鹤都在纠结他爸的破天荒,走进墓园还在想不通。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你爸爸都知道你的病情了,虽然事忙没有来看你,但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你不也觉得奇怪吗?他以前向来不屑于关心人这种场面话。”沈离一顿分析,“或许,他只是习惯了当一个严厉的父亲。”
很有说服力。
陆长鹤索性也不想了,到了墓前,先将捧花摆置上去。
从沈离走之后好像就没有人来看过他们了,一晃这么多年,她也觉着内疚,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呀,才来看你们,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到这儿了又一下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我常来看你们。”
“然后我现在其实……挺出息的,马上准备念博士了,没有给你们丢脸,没有让你们失望,你们会为我骄傲的吧。”
“会的。”陆长鹤接上这话,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试图安慰到她,“你一直都是让人骄傲的存在。”
“哦对,这次他也来了。”沈离都忘了这回事,蹲着身摆放好花束,贴近着陆长鹤站,“你们之前就见过他,还没有向你们介绍呢,他叫陆长鹤,是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宇宙无敌好。”他偏要幼稚补上一句。
沈离才严肃一些的表情就被他逗笑:“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认真呢。”陆长鹤不大想把氛围搞那么伤感,他们是来报喜的,整那么严肃不高兴兆头都不好,郑重清了清嗓,“叔叔阿姨好,又见面了,现在是离离的男朋友了,啊虽然上次来也是她男朋友,但现在,我也是她未来的丈夫,今后会替两位好好照顾她的。”
“他们都听见了。”沈离歪斜脑袋,直视他说,话语故作威胁,“我爸妈可是很爱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履行承诺,不然等你死掉了,他们就会送你下地狱。”
陆长鹤眉眼间笑意加深,语气笃定,“但我绝对会跟你一起上天堂。”
十一号的复试,沈离的专业复试时间在下午三点。
公司走不开,陆长鹤让人代送她到学校,不过倒是赶着下了个早班跑去接她。
沈离刚出来就跟陆长鹤通了电话,说车子停在附近,不过开了另外一辆车,发了串车牌号来。
两旁路道植了一排香樟树,今日出了些阳光,到这个点已经不大刺目了。
林荫小道车来人往,停的车辆不多,沈离循了一路,对了眼车牌号,开门矮身进车。
“姑娘上错车了吧?”
沈离视线还没有对上驾驶的人,听闻此声下意识觉得自己眼瞟上错车,“啊不好意――”
直面那人道歉,沈离只觉得吞了几根鱼刺入喉,小脸垮下来,“陆长鹤,你无不无聊?”
“那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玩把戏的人还在好整以暇靠在座椅上打量她,“今天复试怎么样?”
“那当然是……”沈离一边坐上副驾带上门,安全带系上,伴随咔擦一声,“毫无悬念。”
陆长鹤肯定点头,“真棒,以后是名正言顺的沈博士了,我也要跟着沾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