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都走了,重臣也走了数名,宴席也到了尾声。
可大臣们却迟迟不愿离去,一个眼巴巴地瞅着唐诗,明显是等着看现场直播找乐子。
可惜天衡帝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起身拉着唐诗:“时候不早了,诸位爱卿也该出宫了。”
大臣们颇为怨念地望着天衡帝。
皇上不厚道啊,吃瓜都不带他们,自己一个人把贵妃娘娘拉走吃独食。
天衡帝直接无视了妃嫔和大臣们幽怨的目光,帮唐诗披上披风,拉着她回了承乾宫。
回到承乾宫,唐诗笑眯眯地说:“淑妃娘娘他们都还想知道后续呢,你干嘛拉我走。”
天衡帝揉了揉唐诗的头说:“明日有什么消息自然就知道了。你一向喜欢早睡,不要为了这个熬夜,先睡觉吧,想知道什么,明早朕都告诉你。”
唐诗撇了撇嘴:“你也要睡了吗?”
“你先睡。”天衡帝笑了笑。
唐诗明白了,他还要去御书房处理公务等消息。
这人可真奇怪,明明可以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跟她一起吃瓜的,非得去御书房等着。
唐诗懒得理他:“那我睡了。”
天衡帝等她洗漱完,上了床,把灯给她吹灭了,只放了一个光线不太亮的夜明珠在旁边,这才轻轻地拉开门出去。
唐诗躺在床上跟瓜瓜吐槽:【瓜瓜,你有没有发现,狗皇帝有点奇怪诶。】
瓜瓜:【有吗?哪里奇怪?我怎么没发现。】
唐诗皱眉:【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他不会是后悔跟我走了吧?他要反悔就直说嘛,我能理解的,换我是他,我也不想抛家舍业,抛弃熟悉的世界,抛弃事业荣华富贵跟人走。】
瓜瓜:【宿主,没有的事,你想多了,赶紧睡吧,已经很晚了。】
唐诗嘟囔:【瓜瓜,我发现你最近有叛变的趋势,怎么老向着狗皇帝啊。】
瓜瓜喊冤:【诗诗,冤枉啊,你不相信我了吗?】
说到最后委屈极了,声音都像是要哭的样子。
唐诗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就跟你开开玩笑,我是吃醋你那么相信他,这是我喜欢你的表现,好了,别伤心了,咱们睡觉吧,晚安。】
瓜瓜这才破涕为笑:【诗诗,晚安。】
次日清晨,唐诗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瓜瓜:【昨晚大王子兄弟跟郝将军的后续是怎么发展的?】
“别问瓜瓜了,你直接问朕就是。”天衡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唐诗这才发现他就坐在床边,立马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天衡帝握住她的手:“昨晚就回来了,但你已经睡着了。郝元武分别跟他们兄弟俩见了面,说了咱们大雍如今的各项情况都在好转,人口增加,国库丰裕,南境平安,还研发制造了不少杀伤力很大的武器。北夷人将信将疑,但今日他们就会彻底相信,想不想出宫去亲眼见识见识?”
还有这种好事,当然要去啊。
唐诗立马爬了起来:“去。”
她利落地换了衣服,吃了早饭就跟着天衡帝出宫了。
天衡帝带着唐诗到了距乱葬岗好几里的一个小山坡上。
冬日树上的叶子全掉了,光秃秃的,今天没有雾,视野很好。
唐诗看到北夷大王子兄弟在国兴贤的带领下,到乱葬岗祭奠傅家人。
大王子的脸色很难看。
他本以为昨天是说着玩的,哪晓得今天国兴贤竟真的带着人到四方馆接他。
跟傅家交情好这话是他自己放出来,如今也不好拒绝,大王子只能阴沉着脸跟着国兴贤来到了乱葬岗,然后假惺惺地倒了一壶酒在地上,又说了些缅怀的话,正打算离开,忽地前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大王子抬头便看到正前方百米远一颗火球炸开,在地上轰出一个直径好几尺的大坑,溅起的泥土翻飞,石头崩裂滚落,有些小石子甚至打到了他跟前。
大王子脸色大变:“国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国兴贤装模作样地往乱葬岗对面的小河边望了望,然后笑眯眯地道:“你说这个啊,那河对面好像是工部军器司的人在做试验,他们好像发明了什么新式武器吧。具体的我也不懂。”
“武器!”大王子看着地上的深坑,还有树干上溅起的那些泥,崩坏的石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哪是什么试验,分明是大雍给他们的下马威。
可这武器威力实在是大,隔了几百上千米远都能打过来,而且杀伤力如此之前,若是在行军打仗途中遇到这等武器,只怕一下子要死数十人,更重要的是会动乱军心。
敌强我弱,明知对方是做给他看的,他都还不能翻脸,只能阴恻恻地扯了扯嘴角:“是吗?你们大雍还真是能人辈出。”
唐诗在小山坡上也听到了这动静,拍手赞道:“动静很大,至少吓人的效果强了不少。就是可惜没能现场围观大王子变脸。”
天衡帝拉着她回马车:“你若是想看,等他们求见朕的时候,朕让广全去请你。”
唐诗摆了摆手:“不用了,丧家之犬有什么好看的!”
“丧家之犬!不错,这个词用得甚好。”天衡帝赞道。
这一出威慑果然很有用,但也滋生了新的烦恼。
大王子他们不找茬了,整天变着法子去拜访工部,明显是想套出大炮的制造方法。
可徐勘也不是吃素的,每次都不拒绝,带着他们进了工部,挨个参观,尤其是参观什么农具的制造方法,堤坝的修筑,还有工部历史上有哪些出色的成绩等等。反正他一点都不吝啬将北夷用不上的农业、水利、城墙修筑等技术分享给大王子。
几天下来,时间浪费了不少,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大王子也明白,徐堪这只老狐狸是看出了他的目的,一直防着他,只得打消了从工部套消息的念头,灰溜溜地告辞离开,打算回去后再想办法。
北夷人一走,朝堂上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天衡帝每日呆在御书房的时间都少了许多,每天准点陪唐诗用膳,出去散步聊天,一起看书,清闲了许多。
但唐诗却隐隐不安起来。
这天,趁着天衡帝在御书房批奏折,唐诗偷偷问瓜瓜:【瓜瓜,你最近话少了好多,稍微久远一些的事情,问你你都不知道。你老实告诉,是不是你的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瓜瓜连忙否认:【诗诗,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我好着呢。】
唐诗不相信:【是吗?那我问你傅家有没有跟北夷勾结你不知道,问你户部出海的商队到哪儿了你还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发现的漏洞还没找到原因,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瓜瓜吞吞吐吐的:【宿主,是有点,不过不太严重,我会想办法啦,你别担心,这只是小问题。】
唐诗松了口气:【真的吗?】
瓜瓜无比肯定地点头:【真的,瓜瓜不会骗诗诗。】
唐诗笑了:【那就好,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瓜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你对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比我的爸妈都还亲的那种,所以再有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能瞒我了。】
瓜瓜一口应下:【诗诗,不会啦。】
唐诗安心了,躺进被窝:【我睡觉了,瓜瓜,晚安!】
【宿主,晚安。】
很快,唐诗的呼吸就变得有规律起来,一室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天衡帝推门而入,还没走到床边便听到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萧宁,不好了,诗诗开始怀疑我了。】
天衡帝蹙眉:【怎么回事?你说漏嘴了?】
瓜瓜否认:【没有,我为了节省能量,最近跟诗诗聊天的时间减短了不少,还有几次诗诗问我远距离或是年代比较久远的问题,我都没回答,她起了疑心。】
天衡帝明白怎么回事了,道:【以后她再问这种问题,你就编一个回答她,她没法求证。明天起,你多陪她聊聊天,朕不会再让六部的人来骚扰你了,你安心陪诗诗吧,没几天了。】
瓜瓜应下:【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唐诗的声音在黑夜中冷幽幽地响起。
天衡帝骤然色变,瓜瓜也噤了声,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唐诗翻身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天衡帝:“你们现在还要瞒着我吗?节省能量,所以是瓜瓜的能量不够了?为什么?送我回去它要付出什么代价?”
见已经被她猜到,天衡帝只得说出实情:“穿越回去要消耗巨大的能量,所以瓜瓜最近才这么节约能量,能不出现就不出现。”
“只有这些吗?”唐诗定定地看着天衡帝,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萧宁,你不要骗我,别让我恨你。”
瓜瓜连忙说:【诗诗,就,就这些,就这些,真的,我不骗你。】
“闭嘴,没让你说。萧宁,你告诉我。”唐诗紧紧抿着唇。
天衡帝看她这副样子便明白她应该是猜出来了。她迟钝那是对她不在意的人和事,但她上心了的人和事又怎么会没留意呢?她只怕心里早就起了疑心,今天晚上是故意诈瓜瓜的。
瓜瓜虽然知道很多事,但心性却如同稚子,被她一问就慌了神,见到自己回来便迫不及待地暴露了秘密。
天衡帝索性说了实话:“其实瓜瓜一直都可以带你穿越回去。但会消耗光它的所有能量,没了能量支撑,瓜瓜的程序无法运转,程序将启动自毁设定,进而消失。”
唐诗如遭雷击,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天衡帝道:“瓜瓜说能带你回去的那天晚上。朕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何瓜瓜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你难过得无法自抑的时候出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它一向跟你亲近,若能轻易带你回去,它为何先前不说,朕怀疑这里面可能有隐情。所以等你睡着后,朕询问了它,它不小心说漏了嘴。”
唐诗又愧疚又难过。
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彻底失去瓜瓜了。
她被能回去的消息冲晕了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其中的漏洞和不合理的地方。
闭上眼睛,她问道:“如果只带我一个人呢?”
这次瓜瓜开了口:【诗诗,时空穿越打通两个时空消耗的能量最大,同一时间同样的地点,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差别并不大。就跟你开车送货一样,送一百斤是跑这一趟,送一吨也是这么远的距离,油费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诗诗,你别怪皇帝了,是我让他帮我保守秘密的。我不想看到诗诗你难过。】
唐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大吼道:“失去你我就不会难过吗?”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衡帝过去将她的头轻轻揽入怀里,抬起手轻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你这样瓜瓜也很难受。它只是希望你得偿所愿,希望你开心。”
唐诗趴在他的胸口,哭声小了一些。
但大家都知道,她还是很难过,眼泪不一会儿就把天衡帝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
瓜瓜弱弱地说:【诗诗,你别哭了,我以后都不瞒你好不好。我不想你难过的,你对我最好了,我的初代主人,也就制造我的那个人,他嫌我没用,是个瑕疵品,就把我当垃圾一样丢进了时空的长河中。】
【我飘了好多年,总算遇到了第一任宿主。那是一个痴情人,他恨他的未婚妻琵琶别抱,我告诉他,其实他的未婚妻没变心,只是得了绝症不想拖累他才说变心的。他的未婚妻早就在他们分手的第二个月就死了。他找到了未婚妻的坟墓,后悔不已,然后便恨上了我,恨我为何不早点绑定他,恨我除了知道过去这些破事,其他什么能力都没有,他也骂我是个废物,不能让他的未婚妻复活。】
【他死后,我又飘荡了不知道多少年,遇到了第二任宿主。他绑定我之后欣喜若狂,天天夸我是个宝贝,问我许多人的事情。然后他利用这些人的隐私,要挟对方,起初只是要钱,后来他渐渐让别人替他办事,最后他利用这些隐私杀人。他杀了一千多个人,是臭名昭著的恶魔。他被抓到后将我供了出来,所有人都说我是不详的东西,他也怨我,要不是我绑定了他,他不会走上这条路。】
……
【诗诗,我遇到过七任宿主。他们都说我没用,说我不详。每个人都想利用我谋取私利,称霸天下,只有你,从来不嫌我没用,也没想过用我害人,顶多,顶多也是想让我出去摆摊算命养活你。你对我最好了,我不想你难过。】
唐诗听得又难过又心疼。
难怪瓜瓜从来不提它的过去,原来它一直遇人不淑。
错的从来都不是瓜瓜,而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傻瓜,你不想我难过,那更不能这样擅作主张啊。如果知道回去的代价是你的死亡,那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在哪不是过呢?我爸妈都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子女,没有我这个多余的人,兴许他们还能放下嫌隙,放过彼此,安安生生的生活。至于朋友们,他们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工作,有他们的生活,偶尔想起我一下也顶多就是感怀两句,又不至于没了我就活不下去。我在现代从来没有割舍不下的人。”
瓜瓜:【可是,你不是很怕狗皇帝以后负心薄情吗?你不是很不喜欢古代吗?】
唐诗从天衡帝的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是啊,我以前很怕,我也不喜欢封建落后的古代,想念现代便捷自由安宁的生活。但瓜瓜,你愿意为了我失去你的生命,萧宁愿意为了我放弃他的皇位和荣华富贵,你们都愿意为我放弃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呢?这个时代不好,那我们就一起来改变他,让他往我希冀中的世界发展,即便我看不到,我的子孙后代,这大雍无数的百姓,总有一天会看到。”
“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瓜瓜你有无穷的智慧和数不清的资料。你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的,对吗?”
瓜瓜激动地说:【诗诗,我愿意。】
唐诗笑了,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但她笑得肆意开怀。
她捧起天衡帝的脸问:“萧宁,你愿意娶我为妻,只有我一个女人吗?如果哪天咱们之间没有感情了,你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也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你再娶其他人好吗?只要你是个好皇帝,我和瓜瓜也愿意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发光发热,改变这个世界。”
她畏惧的从不是男人的变心。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活在当下就好。
她怕的是像她父母那样,有一天反目成仇,曾经的爱侣变得像仇人,甚至连孩子也沦为他们较劲儿的工具。
天衡帝重重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瞎想什么?这世上有一个你如此令朕信任,安心,已是意外,哪还会有其他人。若不是能听到你和瓜瓜的对话,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也是万万不敢信任你,更别提喜欢你了。”
“朕说过,以后朕的权力与你一起共享,这句话一直有效。而且,以后瓜瓜会帮你监督朕,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