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又刺激到了怀远侯。
怀远侯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傅国公。
傅国公讪讪一笑,连忙否认:“没,皇上说笑了,没有的事……”
“是吗?朕将人给你请了过来。”天衡帝轻轻一笑,只是笑容说不出的冷冽。
听到他的话,大家下意识地往门口望去。只见太监领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进来,她虽不如小姑娘年轻,但长相圆润,皮肤很白,脸上不笑都带着三分喜庆的感觉,是一个令人很舒服的女人。
“臣妇宁氏见过太后娘娘,皇上。太后娘娘吉祥,皇上万安。”
怀远侯一看到这女人就骂了出来:“贱人,找奸夫找到宫里来了?”
唐诗顿时明了对方的身份,原来这就是怀远侯夫人宁氏。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宁氏这长相仪态完全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事实也如此。她对宁氏同情更多。
【造孽啊,好好一女人怎么嫁给了怀远侯这种垃圾玩意儿。】
怀远侯伸出去打人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不可置信。在外偷人的又不是他,他怎么就成垃圾了?
宁氏也很惊诧,不知道是谁在替她说话。但这宫里到处都是贵人,她也不敢抬头,只是忍不住流出心酸的眼泪。
【怀远侯娶了十房妻妾,夜夜耕耘,大小老婆不是很难怀上,便是怀上了就流产或是死胎,即便生下来了也体弱多病,活不过三个月。】
【这问题明显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啊。他精子不行,还没点自知之明,天天折腾妻妾,生不出孩子就怪老婆,小老婆一个一个地抬进府中,还不死心,天天让老婆们喝各种奇奇怪怪的偏方,最后甚至还想以“无所出”为由休妻。】
【可怜宁氏,嫁入怀远侯府十几年,流产三次,丧子两次,天天喝各种偏方,好好的身体都喝坏了,还要面临被休弃的命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果然是怀远侯的精子不行,人家傅国公就一发入魂了,还生了个健康的儿子。傅国公这点比怀远侯强多了,至少女人不用受那么多罪。】
男人最怕被比较,尤其是性能力。
怀远侯当众被揭穿“不行”的事实,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只有宁氏哭着哭着忽然笑了。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理解她的难处,有人替她说话了。
她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贵人!”
天衡帝淡淡地说:“宁氏,平身。”
宁氏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没找到那道声音的主人,有些失望。
她挺直背脊,看着双目血红,仇视她的怀远侯,当众承认了一切:“没错,安儿是傅国公的种。妾身一直不曾有子,你要休妻,妾身怕被赶出怀远侯府,听说了白云观求子最出名,便找了熟人牵线,不曾想遇到的竟是国公爷。”
见宁氏把自己供了出来,傅国公脸色大变,连忙摆手:“不是的,怀远侯,你听我说,她胡说八道的,没这回事。”
有没有这回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更雪上加霜的是,东来领着一个妇人进来:“皇上,傅国公夫人到了。”
傅国公顿时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大臣们看到这一出离奇的修罗场,都乐不可支,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洪国公更是故意火上浇油:“哎呀,怀远侯,咱们都知道你跟傅国公关系好得同穿一条裤子,生儿子的事让他帮帮忙怎么啦?都是自家兄弟,谁的种不都一样吗?你这种子不好,借借傅国公的也挺好的,你放心,咱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神他娘的都一样。
要真的都一样,你咋不让傅国公帮忙让你儿孙满堂?
怀远侯都快要气死了,指着傅国公大骂:“贱人,奸夫□□,不得好死。”
见场面闹成这样,自己人先内讧了起来,傅太后后悔不已。
她冷着脸说:“够了,都闭嘴,承乾宫何等威严的地方,岂容尔等放肆?傅国公,怀远侯,你二人在承乾宫失仪,哀家罚你二人禁足三月,各自回府反省。”
太后这是想将事情压下,回头再安抚二人,让两家的同盟不至于现在就破裂。
但葛经义好不容易逮着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他行礼道:“太后娘娘,咱们不如听听两位夫人怎么说。”
傅国公夫人什么态度暂且不知道,但怀远侯夫人宁氏今日既当众将自己的丑事说了出来,明显是豁出去了,这可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太后锐利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葛大人是在质疑哀家?”
葛经义不卑不亢:“臣不敢,只是此事混淆了怀远侯府血脉,事关世子,已不单只是家事,当请皇上定夺。”
请封世子都是要皇帝下旨,他这话也没错。
太后无言以对。
天衡帝看向宁氏:“怀远侯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氏能够瞒过精明的怀远侯生下儿子,不是没脑子的女人。她已经意识到太后和皇帝两方对她态度的不同。
不管皇帝是不是要拿她做筏子,这都是她的机会。
不然若是就这么出宫回去了,估计过阵子京中就会流传出她染病,然后病逝的消息。
能活着谁愿意死?
宁氏盈盈一拜,哭着说:“皇上,臣妇自知有罪,但臣妾也只是想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不必再承受丧子之痛。请皇上恩准臣妇与怀远侯府和离,此后我们母子与怀远侯府再无干系。”
绿了他还想带着那个野种逍遥在外,做梦。
怀远侯恶狠狠地瞪着宁氏:“皇上,这个贱人偷人,还生下傅国公的野种,混淆侯府血脉,该浸猪笼游街示众。”
为了出气,他也顾不得面子了。反正今天这事后,他绿王八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在场很多大臣虽与怀远侯不对付,希望他倒霉,可也不希望宁氏偷人生下野种还能全身而退,不然以后家中的妻妾都有样学样那怎么办?
所以抚宁伯跳出来替怀远侯说话了:“皇上,怀远侯说得对,宁氏不守妇道,婚内通奸,当罚。”
唐诗听不下去了,在心里怒骂。
【呸,女人找别的男人就是不守妇德,那你们这些臭男人小妾一个一个地纳,还去青楼楚馆找女人的呢?一百步就别笑五十步了。】
【抚宁伯你是什么好东西,年轻那会儿跟你小妈搞在一起,你爹死了才三天,守灵的时候你就跟你小妈在棺材前胡搞,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你们但凡对老婆好点,专一点,也不用担心老婆给你们戴绿帽了。】
【一群道貌岸然,只知道欺负女人的伪君子。】
几句话骂得本来蠢蠢欲动,想要跟着抚宁伯出头的人都闭上了嘴巴,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抚宁伯。谁家还没点腌赞事呢?
抚宁伯一把年纪被揭穿了几十年前干的肮脏事,整个人都不好了,牙关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洪国公同情(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背:“哎呀,你就少说两句吧。”
抚宁伯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因为抚宁伯的“现身说法”,再也没人敢站在怀远侯那边,只剩怀远侯一个人无能狂怒。
气氛有些凝滞,就在这时天衡帝问傅国公夫人:“大舅母,关于舅舅与怀远侯夫人私通一事,你怎么看?”
唐诗捧腹大笑:【损,狗皇帝太笋了,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喜欢。】
谁料傅国公夫人竟行礼道:“皇上,国公私德不修,当罚,就罚他去庙里抄写经文,为这次瘟疫祈福吧。”
唐诗呆愣住了:【不是,傅国公夫人都没脾气的吗?】
【这是什么绝世大圣母,丈夫在外面乱搞,男女不拒,连她亲哥哥都没放过,她怎么还能忍,她上辈子是忍者神龟吗?】
这下连很多大臣都在心底附和。
可不是,就没见过如此贤良淑德的女人,难怪傅国公这么嚣张。
傅国公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怀远侯。娶妻娶贤,他这老婆是娶好了,这京中谁家媳妇有他老婆贤惠大度,不吵不闹。
但下一瞬,傅国公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傅国公夫人从来就没爱过傅国公,不在意谁还管他在外面跟谁乱搞呢。】
【老公只给钱不回家,还帮忙替傅国公夫人养儿子。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是我误会傅国公了。】
【高还是傅国公夫人高。】
啥意思?帮忙养儿子,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吗?
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你倒是继续说啊。
第024章
这事受打击最大的还是傅国公。
他扭头, 不可置信地望着妻子。
傅国公夫人梁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交领绣牡丹襦裙,眉目温顺,端庄大方, 颇有一家主母的风范。
任谁也无法将她与“水性杨花”这个词挂在一起。
事实也是如此。
这些年, 梁氏堪称京中妇人的楷模。
嫁入傅家后,他将偌大的傅国公府搭理得井井有条。
傅国公生性浪荡, 沾花惹草,府中小妾都有十几房,也从未发生过争风吃醋的事。
相反,傅国公府这些年还人丁兴旺,子嗣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单傅国公的庶子就有十几个,外面没有名分的还不知多少。
提起这事, 京中有几个男人不羡慕傅国公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妇人却给丈夫戴了一顶绿帽子,说出去谁信?
但大家都知道, 宿主和瓜瓜所说不会有假。
傅国公承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 脸上火辣辣的。素来只有他给人戴绿帽子的, 哪有人给他戴的。
他愤怒地大吼:“胡说八道, 看什么看?阿姜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不会背叛我的。她成日都呆在府中,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哦,傅国公夫人身边整日跟着那么多人,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 是怎样瞒天过海,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的?
大家对奸夫的身份更好奇了。
宿主, 你倒是快说啊,别停在这儿啊。
唐诗看着傅国公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觉得很是稀奇。
【啧啧,傅国公好双标啊,他给人戴了那么多绿帽子,今天傅国公夫人也只不过才给他戴了一顶而已,他怎么就受不了了。】
【笑死,傅国公绝对想不到是谁在后面偷他的家,就像怀远侯想不到偷他家的是傅国公一样。】
你倒是快说啊。
傅国公也更愤怒了,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唐诗终于给了他一个痛快。
【果然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傅二爷跟傅国公不愧是亲兄弟,荤素不忌,都喜欢吃窝边草。】
这个答案一出,傅国公如遭雷击。
其他人却觉得合情合理。
原因无他,傅国公夫人身份尊贵,深居简出,要私会外男太难了,相反,内宅之中本家的男子则容易许多,因为本就住在一座大宅子里,平日里又有接触,更容易生情意,也便于偷情而不被人发现。
傅国公显然也想通了这个环节,气得目眦欲裂,理智尽失,不顾这还是在承乾宫,抄起一张椅子就要往梁氏头上砸去:“贱人,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还是东来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腰:“国公爷,使不得,使不得,您消消气……”
唐诗被傅国公这激烈的反应给整得无语了。
【这就破防了?】
【三人者人恒三之。他给那么多人戴了绿帽子,怎么这次换到他头上,他就受不了了?】
【什么人啊,玩不起就别玩,人菜瘾大,垃圾。】
骂得好,骂得妙,会骂你就帮大家多骂两句。
对于傅国公被戴绿帽一事,在场的大臣没一个同情他的,反而都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
没办法,傅国公玩得实在是太花了,已经招了众怒。
洪国公这个乐子人更是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假惺惺地出来劝(拱)架(火):“哎呀,傅国公消消气,这事啊你就该跟怀远侯学学。你看,你给怀远侯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怀远侯不也没动粗拿椅子砸你?这事就这么扯平了吧。”
两个人都不买账:“神他娘的跟他扯平了。”
洪国公更乐了:“你看,你们这不挺有默契的吗?反正都是自家兄弟,你的不就是我的吗?谁的种还不都一样,都一样。”
呸!坏透顶的老不羞。
怀远侯厌恶地撇了一眼洪国公,没搭理这人。
因为他现在更恨傅国公。
要说傅国公被戴绿帽一事,在场这么多人,谁最痛快,非怀远侯莫属。
他冷笑着说:“傅国公,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你最看重的,唯一的嫡子不是你亲生的。哈哈哈,你跟我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可踩中了傅国公的痛脚。
傅国公虽然儿子多如牛毛,家里十几个,外头还不知道多少。
可对他来说,嫡子始终是不同的。他的嫡子傅良哲生性聪慧,学识渊博,为人谦逊,打小便有才名,二十二岁时便中了进士。
是傅国公最骄傲的儿子。
傅国公在这个儿子身上耗费的心力也是最多的。
付出得最多,沉没成本越大,可不就爱得深沉。
而且傅良哲跟傅国公完全不一样。
他可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完全没有染上傅国公的恶习,在女色上非常克制,别说在外头沾花惹草了,他房里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过。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的儿子帮傅国公赚了不少面子。
往日里谁不羡慕他,背后甚至酸溜溜说他歹竹出好笋的也不少。
但谁能想到往日这个令傅国公引以为傲的儿子竟成了他生平最大的耻辱呢?
唐诗也很意外,翻了翻傅良哲的成长经历总算找到原因。
【傅良哲出生在这种家庭能有今天,都得归功于梁氏对他的细心教导。】
【可惜了,梁氏既能教子,又能掌家,这么能干的女人,若是投胎到现代,妥妥的女强人,又怎么会在傅国公这个烂人的后院蹉跎一生。】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
谁他妈是牛粪?傅国公要气炸了。
想当初他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多少女子趋之若鹜。要知道梁氏这贱人如此不安分,他说什么都不会娶她。
可惜没一个人站他这边。
梁氏见自己的秘密被揭穿,站出来大大方方承认了:“没错,良哲不是你的孩子。”
“你还敢说,贱人,贱人……”傅国公无能狂怒,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