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端是情深,再配上他那副清俊的面容,自带的桃花眼,没几个人会怀疑他的话。
但翡翠卖身契已经拿到了手,没了继续跟他虚与委蛇的兴致。
翡翠故作一脸感动,头轻轻一偏,凑到他的耳边低喃了一句:“珍珠让你接近我的吧,闭嘴,别坏我的事,否则等着声名扫地。”
周生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翡翠。
但翡翠已经抬起了脖子,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然后睁着一对水汪汪仿似会说话的美目望着那壮汉,柔柔地问:“周生已经想明白了。恩公还不愿意接受妾身,莫非是嫌弃妾身?”
她美目含泪,仿佛只要壮汉一说不好那晶莹的泪珠就会夺眶而出。
谁抵挡得了这样的温柔乡?
壮汉一脸紧张,磕磕绊绊地说:“这……不嫌弃不嫌弃,我,我就是,周生怎么办?”
语无伦次的样子,甚是好笑。
翡翠侧头看向了周生,语气温柔似水:“周生也很是钦佩恩公的为人,将妾身交给恩公再放心不过,对吧。”
周生被掐住了七寸,还能怎么说?
他现在还有个重情重义的名头,但要是说破了,名声扫地不提,老鸨和珍珠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哪怕舍不得翡翠,他这会儿也忙不迭地改了口:“对,恩公为人仗义,翡翠跟在你身边,我,我再放心不过。我家徒四壁,为赎翡翠又花光了家里的银子,已无银钱给翡翠治病,翡翠跟了你也好。”
他这里耍了个心机,提醒壮汉翡翠现在可是患了痨病。
多少人闻痨病色变,不然老鸨怎么可能放翡翠走。
但壮汉听了只觉得翡翠更可怜了,郑重承诺道:“周生放心,我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好好为翡翠姑娘治病的。”
周生的脸一下子憋成了猪肝色。
唐诗笑疯了。
【笑死了,他以为拿痨病就能吓退这壮汉啊。】
【哈哈哈,翡翠顺利赎身离开春香楼,珍珠也赶走了劲敌,重新夺回花魁的宝座,只有周生一场空,笑死了。】
【别说,翡翠这看人的眼光真不错。】
【这莽汉虽然长得普通,年纪又大了点,没周生的那副好皮囊。但人家里殷实,略有薄产,为人仗义直率,而且不凑巧的是他的原配两年前因病去世了,翡翠跟了他就能做个正头娘子,不比去那些富贵人家做小妾受主母磋磨强啊。】
【他脑子没那么精,但人品好,正好翡翠脑子聪慧,可以补足这点。】
【粗鲁直率真性情的糙汉子,娇滴滴温柔似水的心机美人,有点好磕啊。】
【这就是磕cp的快乐吗?磕到了,磕到了。】
唐诗趁机磕起了糖,在心里哇呜呜地叫,引得淑妃她们也跟着磕了起来,看这大汉与翡翠都觉得般配了许多。
只有天衡帝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对容貌最是挑剔的吗?
他脸上多个疤,她都喊着辣眼睛,没眼看,怎的对这粗鲁壮汉如此宽容?莫不是也看上了这壮汉?
广全察觉到天衡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不好好的吗?皇上怎么生气了?
“老爷,可是哪里不适?”他将这归结为天衡帝可能是不适应春香楼如今这种嘈杂的环境。
天衡帝没有多言:“走吧。”
瓜已经吃完了,翡翠和壮汉也已经走了,这乱糟糟闹哄哄的青楼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家跟着走了出去。
走出一段距离,她们就又听到了宿主的惊呼。
【翡翠真是个实诚人啊,一上马车就跟壮汉说明了实情。】
【壮汉被她的聪慧和从良的决心所打动,问她愿意不愿意嫁给他。】
【这直球我喜欢。】
【哈哈哈,我磕的cp成了真,棒棒哒。】
淑妃几人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是啊,翡翠觅到了好去处,下半生有望,真好。
只有广全看着几位娘娘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天衡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迷糊了,咋回事?
大家明明是一路的,怎么感觉这体验完全不同。
不过很快他就来不及想这些了,因为他看到很多官差将西风巷给围了,还有士兵将卖獐鹿肉的老板给抓了起来。
“哎哟,这是咋啦?”广全纳闷。
大家看他这副样子,不由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可怜的广全公公,还被蒙在鼓里的呢。
他上前拉住一个官差询问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官差说:“卖假货罪。这家伙所谓的獐鹿肉实际上是腐烂发臭的马肉。”
呕!
广全恶心不已,赶紧将手里拎的獐鹿肉给丢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的吗?
他刚才还尝了一片,想哭!
天衡帝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对,这宫外的东西不干净,不能乱吃。”
广全欲哭无泪,今天皇上出来,他还千叮咛万嘱咐,叫皇上别吃宫外的东西,哪晓得他第一个中招。
真是没脸见人了。
天衡帝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广全闷闷地跟在了后面。
唐诗几个一边看广全懊恼的样子,一边欣赏京城的夜景。
晚上的京城真漂亮啊,万家灯火,恍如白昼。
人也很多,全家携手出游,三五好友相聚,晚归的差役过来下馆子……
路边的酒肆、茶坊、小吃摊上都热热闹闹的,还有人在表演皮影戏、蹴鞠、猜灯谜、相扑等活动,格外热闹。
不过唐诗没有凑热闹的心情,因为她饿了,三四个时辰没吃东西,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她看着前头天衡帝挺拔的背影,在心里跟瓜瓜吐槽。
【狗皇帝还走这么快,都不饿的吗?】
【油炸红糖面果子,色泽黄亮,外酥内糯,香甜可口,好香啊,火腿也不错,看起来就很鲜美,在泡面上放几片,绝配啊,不行我要流口水了,还有烤包子……】
淑妃几个的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广全听到了体贴地对天衡帝说:“老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天衡帝指了指前面:“去酒楼,吃过饭再回去。”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酒楼有点远,但比较高,有四层,比周遭的建筑都高出了一截。酒楼上挂满了各色灯笼,看起来很是华丽。
唐诗满足了,今天出宫真是太值了。
不但看了杂技,喝了茶听了书,还见识了古代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假方式,最后去了趟春楼,见了美丽聪明的花魁,现在还能去酒楼大快朵颐一番。
【狗皇帝不错,能处。】
【要是能经常出来玩玩就更好了。】
淑妃几个心里也升起了同样的心声,可不是,还是宫外的世界更精彩。她们纷纷看向天衡帝,可惜天衡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更别提答应再次出宫了。
不过大家这会儿都饿了,也没空想那么多,坐上马车,很快便去了酒楼。
广全直接包下了酒楼四楼。
上了四楼,唐诗往外瞟了几眼,才发现这边比较偏僻,已经位于坊市的边缘了。
因为四楼没其他人,倒是很清净。
广全很了解大家的口味,让上了招牌菜,又点了天衡帝和几位娘娘都喜欢的菜。
可能是被那冒牌獐鹿肉给坑怕了,点完菜后,他竟跑去了厨房盯着对方做,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不过很快大家就没心思笑话广全了,因为一道道鲜美的菜肴端上了桌。
等天衡帝一说开动,唐诗就默默拿起了筷子,对准了自己最近的一叠糖醋排骨。
可能是因为都饿了的缘故,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唐诗快要吃饱的时候,半开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喊打喊杀声,声音有些远,听不大真切。
酒足饭饱,大家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见天衡帝放下筷子站到了窗户边,大家连忙跟了过去。
只见城东的方向,有一处似有火焰升腾,吵闹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唐诗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赶紧呼唤瓜瓜。
【瓜瓜,那边怎么回事?】
瓜瓜:【东越国的探子动手了,总共竟然有一百多人。不过朝廷早有准备,这下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唐诗:【那朝廷这波不是赚大发了,可惜,没能亲眼见证这精彩的一幕。】
安嫔听到宿主一无所知的话,侧头悄悄瞄了一眼天衡帝冷峻的侧脸,心里平衡了。
皇上明摆着是因为宿主想看今晚这场戏才弄了这么一出,还特意选了一个离东城近,视野好,既能看热闹又安全的地方。
可惜,宿主半点没领会到皇上的用意。
皇上又怎样,还不是跟她们一样,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不过虽然离得远,但有瓜瓜的现场直播,大家这个瓜仍然吃得很起劲儿。
等朝廷将东越的探子一网打尽后,天已经越发地深了,一行人没有逗留,直接回了宫。
因为回得晚,睡得也晚,唐诗第二天早上睡过头了。
等她醒来时,外面天已经大亮了,春喜和双丫在小声说话。
“娘娘昨儿回来得晚,累了。正好今日承乾宫那边没来人,就让她好好休息,咱把饭给娘娘留在灶上,等娘娘醒了就能吃。”
唐诗迷迷糊糊听到这句,知道今日不用去承乾宫点卯,毫无负担地又睡了过去。
直到中午她才慢悠悠地起床,午饭和早饭一块儿吃,边吃边翻八卦。
【昨晚抓了五百多人,有些是探子,有些是探子的家人和密友。】
【哇塞,户部仓部司郎中竟然也是探子,牛逼了。难怪他们能想办法与东城内的探子里应外合呢。】
【狗皇帝昨晚回宫后一晚上没睡,难怪今天不让我们去伺候了。】
不去伺候,唐诗也乐得轻松,重新看起了其他八卦。
【心柔公主死了!她昨晚落脚傅家,被伺候的一个仆人给杀了。因为这个仆人的妹妹有一头漂亮柔顺的黑发,被心柔公主看上,命人剃了人家的头,那小姑娘不同意,她就把人脑袋割了。】
【太残忍了,一刀捅死真是便宜了她。】
【傅家慌了,主事的傅国公和傅二爷都跟随太后去了行宫,主母梁氏离开,群龙无首。哦,四房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大肆捞钱,真是个奇葩。】
傅家的混乱真是给唐诗提供了不少笑料。
就着这些笑料她多吃了好几口饭。
看完这个,她瞄到了安王的八卦。
安王真不愧是个出了名的弟控。昨天找梁氏询问了季遥的生平后,今天一大早又带着儿子赶到季遥曾经居住过的院子缅怀。
安王逛完了小院,出了门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伤感地说:“以前我也曾路过这里好多回,兴许与你二叔曾在这擦肩而过。我当时怎么就没认出他来呢?”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骨肉血亲明明曾近在咫尺,却相逢不相识,抱憾终身。
“父王,若二叔泉下有知,定然不愿您如此难过的。”世子宽慰安王,“况且,二叔虽不在了,但还有良哲堂弟,等得他日良哲堂弟回京,再让他认祖归宗,以慰二叔在天之灵。”
安王哪能等到以后,他对世子说:“为父明日就出京,去江南寻你堂弟,府中就交给你了。”
此外,他还打算找到季家人。
一则是感谢季家当年救了季遥并将他抚养长大,二则也是想了解一下季遥小时候的事,还有没有什么遗物。
梁氏知道的到底不如季家人多。
唐诗看到安王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千里迢迢去见侄子,追寻弟弟的曾经的生活就感动得泪眼汪汪。
她果然没看错,投胎到安王府真是烧高香了。
羡慕安王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唐诗有点酸,借着这个酸劲儿,她又吃一碗饭,后果就是她不知不觉吃撑了,下午就绕着院子不停地散步消食。
大冬天的,院子里风比较大,有点冷。
春喜给唐诗披上了厚厚的狐裘,仍旧有点不放心:“娘娘,不若去恒春园转转。”
恒春园是宫里的暖房,听说里面四季如春,哪怕是寒冬腊月照样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是宫里不少娘娘们的最爱。
不少妃子都以冬日里能得到恒春园的鲜花赏赐为荣。
但唐诗没兴致,上辈子念大学那会儿,她们宿舍有个舍友家在云南,而且是做花圃生意的,特别爱花,三天两头都有花寄过来,四年下来,她们宿舍的花就没断过。
恒春园的花是好,但还能好过现代品种繁多的鲜花吗?
而且没赏赐,她也只能去瞅瞅,又不能抱一盆回来,大老远的就为了跑过去看几眼花,何必呢?
唐诗宅惯了,承乾宫那边没圣旨,太后不在宫里不用请安,大冬天的她实在不愿意出门,就整日窝在昭华殿里,跟春喜他们打吊牌,讲故事,再抽空看看八卦。
到了饭点,再来一锅热腾腾的锅子,真是快活似神仙。
虽然扣了三个月的俸禄,但前段时间唐诗天天在承乾宫蹭饭省了不少伙食,而且狗皇帝还赏赐了好几波,所以她手里比以前还宽裕。
有钱了就要吃好点嘛,大冬天的没有比羊肉锅子更好的了。
唐诗这小日子倒是过得美滋滋的,可就苦了淑妃她们几个。
淑妃以前也是个文静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无奈最近几个月的生活实在是太精彩了一点,天天吃瓜看热闹太有意思了,天衡帝突然不召她们去承乾宫,她都有点不习惯。
同样不习惯的还有李昭容、安嫔。
真真是应验了那句话,由奢入俭难。
要是没前阵子精彩的生活,她们也不会觉得天天窝在宫里绣绣花,打打牌,做些糕点补汤是多么的无聊。
淑妃第一个按捺不住了。
但她不愿意一个人出头,索性去找了李昭容,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怨念:“皇上都好久没召咱们去承乾宫了。”
李昭容瞥了她一眼:“是啊,皇上都整整五天没唤咱们姐妹过去陪他了。”
她们完全忘了,以前她们一个月都未必能去承乾宫一次。
“皇上该不会以后都不唤咱们过去了吧?”淑妃有些担忧,“听闻这几日安嫔也在自己宫里。”
咋回事?皇上连安嫔都不宠了吗?
李昭容也坐不住了:“不如咱们去找安嫔妹妹,让她去陪陪皇上,兴许皇上就想起咱们了。”
安嫔面对二人的来意,真是有苦难言。
她也想听八卦啊,但皇帝不叫她们过去有什么办法?最近几日,她派人打听了,周才人也在自己宫里,皇上谁都没召。
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莫非是在生宿主的气?不应该啊,上次回宫的时候皇上也没表现出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