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主子娘娘费心。”
马佳芸兰谢过礼后,又让钟嬷嬷并秋燕一起送杨嬷嬷出宫。
次日,钟粹宫侧殿日子照旧。
直到下午申时,马佳芸兰才开始更衣。
衣服早就备着,不止一套,且她的衣服是特制宽松款。
旗头上的首饰重量减少一半,所谓的花盆鞋也换作更舒适的平底鞋,妆容也就是补水保湿、防生冻疮,口脂是花了点银子麻烦内务府自制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唇膏。
马佳芸兰正值青春芳华,皮肤状态什么的都是最好的,也不需要浓妆艳抹,清水芙蓉也是一种美。
塔娜小朋友更是同理,只不过她的旗装底色整个通红,上面绣有金凤图案,远远一看,真有点像只大红包。
“额娘?”
“咳咳……额娘想到高兴的事儿。”马佳芸兰笑眼弯弯回。
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
塔娜也不例外,梳妆打扮后,坐都坐不住了,隔一段时间便问马佳芸兰,或钟嬷嬷,或奶嬷嬷,或宫女,时辰到了吗?有点像后世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朋友。
太阳落山以前,钟粹宫浩浩荡荡出现在今晚家宴席上。
马佳芸兰向钮祜禄妃和佟妃行礼,又与其他妃嫔见半礼后,沐浴着众人目光下落坐。
好在这种刺人目光并未持续多久,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后陆续登场,众妃又是一轮行礼。
礼毕,康熙才言:“今晚是家宴,都是自己人,大家无需多礼。”
御膳房还未上硬菜,但膳食桌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已经提前摆上八盘凉菜、酱菜、点心饽饽、干果等,还少不了美酒。
马佳芸兰和塔娜都喝不了酒。
本该以蜜水代替,然这次怀孕马佳芸兰不嗜辣也不嗜酸,出乎意料地喜欢平时不爱吃的甜食,也因不喜吃酸、怀相还不错的原因,宫中私下还有这一胎又是个格格的流言,毕竟酸儿辣女嘛。
马佳芸兰不管流言,她明白孕妇需要严格控糖,并不放任自己乱吃海吃,吃高了血糖,对自己对孩子都危险,因而把蜜水换作温水。
伴随着一道道都有吉利名字的硬菜出场,以及宫人艺人的表演背景,康熙举杯与众人同庆,家宴开始。
百善孝为先,第一步当然是康熙笑着向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献礼,又有太皇太后、皇太后回以祝福。
接下来便是皇后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然后是钮祜禄妃、佟妃及众庶妃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皇后问安献礼。
现在不像未来人数多到需要多位庶妃一桌,宫中的妃嫔还不算多,几乎人人都有单独露脸的机会,至于露脸时间多少,取决于地位、礼物、子嗣、其它。
轮到钟粹宫,马佳芸兰献的礼并不出众,主要是自己亲自参与制作的一件女工,因怀孕参与时间少,一件女工更显单薄,加上了青金石念珠、红珊瑚、古画,分别对上座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
但人人都也不能忽视钟粹宫。
因刚满周岁的保清阿哥还在襁褓中被免去参宴,塔娜格格是晚宴上唯一的皇嗣。
听她用口齿清晰的小奶音向太皇太后他们问安时,扎在马佳芸兰身上的目光或许可以万箭穿心了,不止一个女人生出养崽之心。
可惜幼崽不是想有能有,这个时候她们更羡慕肚子里还揣了个的马佳芸兰了。
马佳芸兰无法避免这个,只能淡定地被动拉一波仇恨。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对于宫里这唯一的格格也非常看重,也不怕塔娜幼稚,压着嗓音和她交流了好一会儿。
末了还有丰厚的压岁钱——金光闪闪、可可爱爱的小金元宝。
一个个荷包都鼓鼓挂不住了。
而塔娜也不是害羞内向的性格,喜笑颜开,她稚嫩嗓音十分响亮:“谢谢乌库妈妈,皇玛嬷,汗阿玛,皇额娘!”
钟粹宫后殿的郭罗络氏姐妹,姐姐郭罗络氏毫不起眼。
但妹妹小郭络罗庶妃的安代舞一下子夺走众人目光。
马佳芸兰也是其中之一,心性强的人更容易超常发挥,她觉得小郭络罗氏今晚的舞蹈比院子里练习的更好些。
果然,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是眼前一亮,她们欣赏小郭络罗氏的落落大方,这舞蹈也勾起她们对家乡的回忆。
而康熙更欣赏小郭络罗氏展现出来的张力和个性。
可以说,后宫没有代餐,外貌出色,性格外向,且智商情商双高到小郭罗氏这样的,本来就是万里不一定挑一。
小郭络罗氏也不怕众人观看,和三大巨头的交流还展现出自己的一些小幽默,足以逗乐上座的掌权者。
围观的众庶妃笑容得体,可手里的巾帕不知褶皱多少。
也有人把目光移到马佳芸兰身上。
马佳芸兰正在吃先前皇上赏赐的一盘蒙古八珍,蒙古八珍是由从草原上采摘的菌菇、沙葱、干野菜等珍贵原料制作的一道素食。
有人说宴会上吃东西危险,虽然可能性不大,确实也有这种可能。
但太皇太后和皇上赐下的绝对不会出这样的问题,八珍有不适合孕妇食用的,只有可能早就替换掉,或者会被提醒。
假如在这个后宫,康熙和太皇太后的膳食都有问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众庶妃见马佳芸兰并不担忧小郭络罗氏,她们也只能在心里默叹,能怀上两个孩子的马佳氏果真是个老奸巨猾的。
钟粹宫的高光时刻终于过去,后面的献礼在小郭络罗安代舞对比下,不是说不好,主要是缺乏创意;宫人们的表演也不是说不出色,他们功底很深,但亮点不够。
以上来自马佳芸兰的点评。
除夕夜最重要的节目之一则是守岁,因马佳芸兰怀有身孕,在皇后娘娘的请示下,太皇太后和皇上格外开恩,准许她和小脑袋瓜不知什么时候一点一点的塔娜格格提前离场。
钟粹宫侧殿春节的戏份落下帷幕。
马佳芸兰的日子再一次清闲了下来,钟嬷嬷正在考虑出了春节后的几个月,如何应对宫里的明枪暗箭。
可马佳芸兰却不像上一次怀塔娜时那么紧张,当然,防备依旧必须周全,“不紧张”指的是情绪上面的。
这得益于对未来的预知。
小心翼翼度过开春后的一个半月,庶妃张氏被诊怀孕,和前世一样的日子暴露出来,宫里孕妇+1。
“开春报喜呀。”
今年可是多孕季节。
钟嬷嬷见马佳芸兰愣神,以为她因孕期情绪不稳,忙上前劝说:“小主,万岁爷他一直都很看重您、塔娜格格,还有小主肚子里的阿哥格格。”
“嬷嬷,我并不为这个担忧,”马佳芸兰回过神,笑了笑,“万岁爷将来可能还有几十阿哥格格,张庶妃怀孕于可以分担我们的压力,对钟粹宫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钟嬷嬷并不信什么几十阿哥格格,确定小主笑容并无勉强之意,这才松下心来。
“嬷嬷你准备些不忌讳的礼物送上门。”
“是,小主。”
马佳芸兰下地走了一圈,去隔壁陪塔娜格格玩那什么内务府新送来的积木。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小主不像是在陪塔娜玩,更像是自己玩,一不留神,搭建的四合院竟跟真的一样。
“额娘厉害!”
塔娜满眼惊赞,马佳芸兰把院落给她玩,钟嬷嬷和秋燕不察,敏感的秋莺却留意到自家主子刚刚可能在走神。
她想的没错。
马佳芸兰更想玩的是棋盘而非积木,但她真的没有把握与康熙下棋时能够隐瞒自己的所思所想,只能作罢。
积木除了建筑外,还设计了一些可可爱爱的小动物,拼接更简单,也更适合幼童。
马佳芸兰将一只拼完整的小猫放在手心,心中默念:
“起风了呢。”
第18章
又过两三个月,兆佳氏也诊出有孕,后宫孕妇再+1。
宫中喜事频出,也让未得喜事的人个个眼红,逛御花园企图与皇上来个偶遇的庶妃们都不知多了多少,有些妃子对传说中的助孕药也喝的更狠了。
在兆佳氏诊出怀孕后的不到一周,这天上午,马佳芸兰正在侧殿小院子里散步,近日天气逐渐提升,春天阳光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却闻小张子匆匆忙忙回到钟粹宫,慌慌张张求见小主。
马佳芸兰搭住钟嬷嬷的手,来到走廊下,坐下,面见小张子,问:“可是有什么急事发生?”
“回小主,延禧宫,”小张子咽了咽口水,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延禧宫的三阿哥见了喜,皇上已下令暂时封锁延禧宫。”
见喜?!!
见喜又叫天花或水痘,天花在这封建社会可是要了命的疫情,死亡率贼高,又以满族蒙古族人死亡率高于汉族,连上一任皇帝顺治都死于天花,可谓“闻花色变”。
马佳芸兰钟嬷嬷她们一样露出吃惊的表情,为了提高演技,握住钟嬷嬷和秋燕的手瞬间捏紧,声音有两分颤:“好好的一阿哥,怎么会得了天花?”
“奴才不知。”
小张子埋头。
钟嬷嬷、秋燕、秋莺共劝:“小主保重身体,您肚子里还有阿哥格格。”
“万岁爷和主子娘娘定然会查明真相,我们只管等结果,传令下去,钟粹宫侧殿所有人无事不得外出,也把消息跟后殿的人讲一下,小郭络罗氏是个聪明的,她知道怎么做。”马佳芸兰似回过神来道。
钟嬷嬷等人应声,马佳芸兰同意了秋燕的请太医提议。
在钟嬷嬷等人各忙各的时候,她闭眼思考了一会儿。
这件事并不出乎意料,前世也有发生。
马佳芸兰原以为喇嘛氏给自己儿子下狠手有自己的原因在。
依上辈子推测,一因承庆、承祜、张氏生的大格格、董佳氏的二格格等早逝缘故;二因赛音察浑比保清年长,又深得太皇太后喜爱,亲自赐名,再加上后宫孕妇接二连三,纳喇氏因野心,想让保清阿哥和小时候的康熙一样,增加躲过天花的筹码。
这辈子赛音察浑没投胎皇家,保清现在是宫里头一个阿哥,事情仍然照旧发生,只能说纳喇氏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更疯狂更狠毒,绝不能忽略。
马佳芸兰睁开了眼睛,汹涌的情绪早已经散去,回到屋子里,她和钟嬷嬷私下多聊了两句。
交谈过程中,两人向坤宁宫方向看了几眼。
紫禁城人心惶惶,皇后娘娘下令,取消妃嫔们请安,众庶妃无故不外出,又请太医给后宫内一位主子诊断,有孕的主子和唯一皇嗣所在宫殿更是重中之重。
又过几日,保清阿哥和伺候他的宫人一并迁出紫禁城,在现任内务府总管噶禄戴佳氏家中避痘,待避痘完全,允许噶禄戴佳氏抚养年幼皇子。
与此同时,皇上严查延禧宫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宫人被送入慎刑司。
慎刑司是隶属于内务府下的一个机构,掌管旗人相关刑法,里面的酷刑惨不忍睹,宫人太监可谓闻之色变。
可以说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即便出来,也少不了脱一层皮。
即便如此,康熙却没有查出幕后真凶。
倒不是说完全查不出东西,查出来的两条线索南辕北辙。
一条指向宫外,春节皇宫进出人员复杂;一条指向宫内,宫内能够不动声色干下这些事的,还和延禧宫有利益对立的人,大概也只有执掌过宫权的几位。
且两条线索已全被斩断,也像是有人故意往这方面靠。
这个时候,康熙还未完全掌控朝廷,清朝仍在风雨飘摇中。
先不说情感,后宫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都是他的盟友,佟妃更是他母族的表妹;再说前朝,今年开春,康熙才正式下了撤三藩的决定,朝廷处于动荡时期,说不准这天花也与前朝三番之乱有关。
唯一庆幸的是天花被封在延禧宫,没有在紫禁城闹出大问题。
太皇太后与康熙密谈后,只能将此事明面上不了了之,至于私底下的调查,肯定还是有的,不要小瞧爱新觉罗的小心眼程度。
坤宁宫。
一向沉着冷静的赫舍里皇后,这几日摔了好几杯子,她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冷笑一声:“钮祜禄氏倒是好算计,坤宁宫消息一出,皇上他们更会把怀疑目光放到本宫身上。”
“主子娘娘息怒,小阿哥重要。”杨嬷嬷担忧地唤了一声。
赫舍里皇后怀孕的时间与兆佳氏差不多,发现比兆佳氏还早一些,因这一胎自打怀上母体极容易累,以及情绪起伏不稳,原本打算坐稳一点再公布。
不料延禧宫竟发生如此大事,本身来说就是坤宁宫的失职。
这对赫舍里皇后来说,相当于有人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头一个怀疑钮钴禄妃,能把天花偷渡入宫,又神不知鬼不觉下到延禧宫,还让皇上查不出来,这后宫除了不可能干这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有家世不差还掌管过宫权的钮钴禄妃和佟妃。
而佟妃未有生孕,又才刚入宫,与坤宁宫还有后宫其他人都没有深仇大恨,她下手可能性比较低。
只剩下钮钴禄妃。
杨嬷嬷迟疑了下,一番挣扎,还是开口禀告:“奴才观能做到这事的,除了钮钴禄妃,还有一人。”
赫舍里皇后瞳孔略缩:
“谁?!”
竟然还有她漏掉的人?
“主子娘娘不要忘记灯下黑,延禧宫去年也曾进过宫外人,在春节前。”
杨嬷嬷提醒。
“你是指喇嘛氏的额娘进宫陪产?”赫舍里皇后是个聪明人,瞬间领悟,但她对此惊疑不定,“这怎么可能?!得天花者六死四生,何况一个周岁幼儿,纳喇氏可是三阿哥的亲生额娘,她不怕自己儿子得天花而死的吗?”
“正是不可能,才更有可能。”
“主子娘娘怀孕的消息虽未公布,但也没刻意隐瞒,请安时被生育过的纳喇庶妃看出不难,三阿哥居长不居嫡,保不住想着效父。”杨嬷嬷点到即止。
“这话本不该奴才讲,请主子娘娘恕奴才斗胆直言,”杨嬷嬷换了一下方向继续,“哪怕民间小小后宅,对儿女下狠手的亲生父母不止一位两位,根子再坏,面上端的都是最慈善不过。”
“奴才让人去太医院打听过,纳喇庶妃未入宫前早见过喜,也是年幼见喜,指不定有什么平安度过方法。她生产时的确亏了身体,但女人谁生育不亏身子,纳喇庶妃的二阿哥去世时她也伤了身子,手中肯定有调养身体的配方,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即便她自己生不了,延禧宫的小纳喇庶妃也全在纳喇庶妃的管控之下,小纳喇庶妃家中更算得上人才辈出。”
赫舍里皇后心里信了五分,但想到去世的承祜,心中有是一阵痛,肚子里也不舒服起来,忙抚摸安慰了一下,才言:“真有这么狠心的额娘吗?本宫还是觉得钮祜禄妃下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