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乌雅贵人也不会因佟皇贵妃会抱养她肚子里的孩子而纯粹开心,毕竟这已经是她第三个孩子,已经被抢走两个,这个也被抢走的话,也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生下一个,若能养在身边又晋位该有多好。
只是当乌雅贵人还在纠结抱或不抱时,佟皇贵妃表现得一副已经不求抱养孩子的模样,同样也让她心生怨恨。
可贵人与皇贵妃的地位犹如天壤之别,乌雅贵人完全不敢显露任何怨恨,与郭络罗常在一起谢恩领赏,便退到一边。
佟皇贵妃已经在聊春节诸事。
自打南边儿的乱平了下去,国库渐丰,康熙每年的大大小小宴会都举办的很热闹,也是让天下人展示大清国运昌盛。
佟贵妃在这一方面也做的很好,她这两年不停地努力表现,也是为了弥补之前在康熙面前一不小心泄露的野心。
马佳芸兰无意和佟皇贵妃对着干,只要不是过了线的安排,都应下来,她的工作也不是特别繁琐。
本来还有个与祭礼相关,但可能考虑到这个工作的重要性与象征意义,将此事转交给佟皇贵妃。
日膳、库贮、御人都被佟皇贵妃掌在手中,苑囿的清洁与修缮管理、面子工程礼仪则在惠妃手中。
马佳芸兰过年最忙的大概是皇庄账本与山泽采捕两件事情。
在三人聊春节宫务安排时,有人目光看向瑾妃。
瑾妃怎么说也是后宫第三人,出了月子后却并未得到宫务。
也对,到口的肥肉谁也不愿吐出来。
可能是受到姐姐的影响,瑾妃对于宫权的欲望非但不深,还有一定因素的心里阴影,也正因如此,她有多个机会插手宫权,却完全忽视它们,任由其溜走。
佟皇贵妃、荣妃、惠妃也当未看到,高位妃嫔统一默契。
面对众妃的目光,瑾妃就当作看不到,与宜嫔间或聊两句育儿事情,永寿宫与坤翊宫都在西六宫,两个宫殿还是邻居,她们二人无利益冲突,怀上九阿哥、十阿哥的时间相近,来往也多了起来。
当然,这和宜嫔的情商手段有关,她若要交好一个人,目前也只在荣妃那个古里古怪的女人手上吃过大亏。
宜嫔与荣妃的恩怨情仇宫里吃瓜人都明白,并不是什么秘密事件,与康熙、瑾妃相处时,她偶尔也会泄一点点情绪。
康熙只当两人吃醋,作为端水大师的他除了暗自得意外从来不管。
瑾妃却很好奇,谈笑间不禁一问:“妹妹与荣妃有何旧事?”
宜嫔先是沉默,然后叹了一口气,语气少有的沉重:“天生不和吧。”
瑾妃:
???
宜嫔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有城府心机深……她养的大公主与二阿哥更是青出于蓝,大公主最得万岁爷疼爱,比起阿哥来不差什么,甚至更深一筹,还把其他妹妹们全都笼络过去,五公主现在已经惦记着搬到姐姐妹妹那里去一起住了;二阿哥是个芝麻馅儿的白汤圆,滑不溜秋小狐狸一只,别人咳咳大眼睛瞪小眼睛,偏偏他跟谁都相处的来,万岁爷也疼他。”
“妹妹慎言。”瑾妃有点把握不住宜嫔这是过于信任自己呢?还是被对荣妃的恩怨情仇冲昏了头脑。
宜嫔自然不是冲昏头脑。
一来有对瑾妃的信任与试探;二来,相信荣妃知道了这事,也不过是坑回来,不会真正下狠手,反正她们平时已经够互坑;三来她本来就属于有话直说的性格,入宫以来生生憋住好多秘密,跟自家姐姐吐槽和没吐槽一样,实在憋不住了。
瑾妃这时也察觉到了,宜嫔虽说絮叨荣妃的事情过头,从头到尾,甚至还牵扯到阿哥公主,可嘴上说着防备,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的信任?
这和提到佟皇贵妃、惠妃二人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惠妃。
当年仁孝皇后在位时,为惠妃埋下的线头,也给高位妃嫔们留下了对惠妃不可凛灭的印象,当然这包括她们查证或根据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后所得结论。
总之,宫里虽然中低位妃嫔大多都觉得惠妃最平易近人,但高位和聪明人防备最严的也是惠妃。
瑾妃灵光一闪:“妹妹与荣妃的恩怨莫非是假的?”
“怎么可能?!”宜嫔的反应比刚刚大多了,“妹妹可是发过誓,一定要胜她一回,姐姐可不许再说玩笑话。”
瑾妃捂嘴笑了:“姐姐相信妹妹。”
可能因她们在宫规边缘聊八卦,又或者有共同秘密,从那一天起,瑾妃与宜嫔的关系又亲密了两分。
马佳芸兰怕是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促进二人关系亲密的润滑剂。
此乃闲话。
今日请安自此结束。
回到钟粹宫,塔娜正在翻阅宫外门铺账本,由长瑞的太监常青亲自带过来。
长瑞的学业实在太忙,也不能天天去钟粹宫请安,隔三差五已经比大阿哥的次数多多啦,每次请安时间也有限。
因此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加入苏日佳与钟粹宫间的桥梁队伍。
马佳芸兰知道常青是个有手段的可靠人才,里里外外也查不出毛病。
但常青是长瑞自己的人,不管是考验或者信任都得长瑞自己来,她不可能把食物一口一口嚼碎喂入他口中。
那样才是真正完蛋。
因此,常青的加入是长瑞自己决定的,以长瑞的性格,交出信任并不容易,常青肯定是通过了他的考验。
当塔娜遇见纯数学需要借心算的账目时,胤祁胤祝竟然也被拉来当帮手,只是让他们听读计算,不涉及数学以外的东西。
马佳芸兰好奇了:“你怎么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捣乱?”
塔娜对口形:“连哄带骗。”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承诺双胞胎一些好东西,比如等他们今年生日,分别抱着他们跑/走一圈马之类。
还有胤祁胤祝对于这种能够“帮上姐姐大忙,姐姐不会我会”,也是处于情绪高昂的状态,一不留神掉入陷阱。
马佳芸兰竖起大拇指。
常青除了是苏日佳与钟粹宫的桥梁,也是长瑞与钟粹宫的,偶尔还会带来一些前朝相关的消息。
这些消息当然不可能是绝密那种,往往是在朝廷上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才会被长瑞他们在尚书房也听到。
后宫可能不久以后也会得到消息,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马佳芸兰今天得到的消息说起来与她还有点儿关系,正是国库借银之事。
康熙其实是懂点儿情绪渲染的。
今天在朝堂上,其他事情都处理完或暂时搁置了的时候,康熙突然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讲的是一位翰林院清官在京城辛苦艰难生活的故事。
出生贫寒,一朝科举,幸得改换门庭,拜入天子门生。
当京城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家道贫寒的他只能租地段不好的院落,每天凌晨比其他官员更早半个时辰乃至于更多出门,骑着家中唯一一条驴去翰林院工作。
此外又举例一位年过六旬的清官节俭生活,以及一名在战场上拼得军功的将领一家多口人靠一人微薄俸禄生活。
以上两名官员都未指名道姓,但是很多臣子都在他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即便不清贫,至少清官、节俭、才情、英勇总的占据一样吧?
于是康熙准许艰难的臣子向国库借银,当然,规则比前世详细多了,包括借银人的条件、借银的限制等等,有户部的监督,至少不太会沦落为前世收缴现银的困境。
臣子们大呼万岁爷仁善,一个个感激涕零,不少人泪流满面。
马佳芸兰听说的时候,满意于自己撒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时,也不得感慨,官员们的情绪真得也罢,若是演技,可真一点儿都不比后宫女人差。
她也以此为例,为长瑞出了一道题目。
长瑞的答题八十分以上,他回答的内容丰富,有包括康熙的以仁治国,趁着南方战事定下、台海收复再稳一波人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及塞外北巡发现有异常,稳定一方局势等多个方面。
都没错。
马佳芸兰把剩下的分数全部扣在胤祉的共情能力不足上。
他的回答太过客观,有点类似于论文的冰凉,像康熙这样一个好的领导者,也是一个绝佳的演讲家与人心操控师,他的情绪渲染能把80%的政策发扬出120%的效果。
缺什么补什么,胤祉其实不缺情商,属于普通无高天赋的那种。
马佳芸兰也一直在引导,只是太过顺风顺水的人常常会有这样那样的不理解,这一次是非常好的现有例子。
现在领悟还不算晚。
第60章
康熙二十三年春,马佳家与海商组织的第一出海队伍还未归,但开放海禁后的港口已经重新热闹起来。
海上贸易是一来一往的事情,事实上,大清的富裕已经迎来四周不止一处外国商人的窥视,可能不止外国商人。
马佳家的人钱不够,但有背景,权与利往往是两个根本扯不清的东西,而在封建社会,权往往才是顶头上司,这种时候趁着混乱不知不觉混入其中。
出海的人未回来,已经小赚一笔。
康熙见海禁一开真有利益可赚,其所征收的关税成在年末户部计算的时候特别亮眼,于是年一过,便在闽海关、粤海关、浙海关、江海关设置四个海关点。
规定:“凡商船出洋及进口,各货按斤、按匹科税者为多,有按个、件、副、只、条、把、筒、块者,各按其物分别贵贱征收。”[1]
之前只能说是试探,这一国策,才是真正把海禁定了下来。
康熙的确看到了海商带来的利益,但他还是没有特别搞清楚这个利有多么大,也不明白这会是粤闽浙等多地官员们腐朽的开端,只因制度体系有许多漏洞可钻。
副、把、筒、块……很多制度都只是大概,贵贱征收也不过是指值得上贡这样的珍品。
……
暴利在眼前。
清官一年才出几个,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已,见到这么多真金白银,还有明晃晃的空子摆在面前,有没有足够的规则束缚,他们能不动心?
肯定……不能?
正如之前长瑞和塔娜的课题而言,当他们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产生停顿乃至于反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摇摆不定。
当开始收一件两件不打紧的东西时,底线开始放低。
而人一旦越过底线,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然后他们便一点点往前突击,甚至于把银两交由给专业富商,让他们帮自己经营,从中获得暴利,已经不是简单贿赂的问题。
而康熙对官员又过于仁,导致康熙朝后期,朝廷的蛀虫上下都有,最富的地方也最多,这也是导致海禁的原因之一。
康熙年迈变了很多,但智慧依旧摆在那里,也看得出来当中的东西,也是后来重新海禁的原因之一。
他的海禁是不彻底的。
康熙把自己晚年已经存在很多问题整一烂摊子,交由给治国手段最为硬核的雍正。
雍正也不负所托,在治理蛀虫上面的功绩非常强,还有很擅长于治理国内政务,却不像康熙一样对海外有所了解与兴趣,而且最可惜的是死亡时间太早且可供挑选的继承人很少。
再然后,下一位是乾隆,乾隆不可能没有看见西方危险。
乾隆早期与路易十六当过笔友,隔空怼过叶卡捷琳娜二世。
他其实政治手段和智商都不算太低,否则也不会借着雍正为他留下的国库财产,进一步扩大与超级加倍再加倍,搞了个大清盛世之一。
但乾隆最大的缺点也很明显,他眼中只有自己,过于贪图自己的享受。
身为君主,信中目睹笔友路易十六死亡的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西方的真正危险,却不加以正确防范,更不会发展大清,第一件事是缩回乌壳,把自己保护起来,从而真正的闭关锁国。
乾隆把手段都用在享乐与巩固自己的地位与政权上,对于大清的未来考虑得非常少,比康熙少,比雍正更少。
一个都不在乎自己子孙后代的君王,也难怪为大清埋下悲剧的一个伏笔。
马佳芸兰即便了解这些,也无法现在去提醒康熙完善海上贸易制度,她能够做的,反而是借助种种漏洞,提前加入这片浑水。
不仅加入,还要占大头。
生一笔财的同时,又能随时掌控情况,未来也方便将其治理。
兵不厌诈。
假如真出现像伍秉鉴这种个人资产2600万两的巨贪海商,等长瑞一上位,正是一只杀鸡儆猴的带崽肥羊。
国库不就立马丰了吗?
为此,马佳芸兰把长瑞、塔娜都拉进来,长瑞对这个海关的了解肯定比她更深,三个人,提出更有建设性建议。
长瑞塔娜对于一目了然的某一财务预算很是吃惊:“知道额娘关注的一定并非蝇头小利,但这也太惊人了。”
“不要为了蝇头小利而丢掉西瓜,”马佳芸兰扬了下眉毛,“但你们得会辨别什么是蝇头小利,就像幂指函数,你们还记得小时候玩的2的N次方有多大的游戏。”
“女儿/儿子受教。”
也正因马佳芸兰三人的出力,让马佳家在浙闽粤江四地顺风顺水,得到一些西洋珍品。
再加上京城这些年获得的利,罗刹国的打探可先一步行事,等出海归来自有补充。
这个当然不容易。
得先从区别不大的外貌开始,且罗刹国民风彪悍,必须要保证一定的武力值,国内主要是大贵族和大地主阶层,贵族且不说,最好先和一个地主阶层搭上话。
关于这个,因罗刹国现在的农奴制几乎已经成为他们发展障碍,国内刚经历斯捷潘·拉辛农民起义不久,许多农场主对于现任掌权者索菲亚公主很多决策是不满的。
他们已经从战乱中逃亡的农奴口中已经了解得到一些线头。
最主要的还是绝对不能把这个搞成通敌卖国,时时刻刻“以商为旗”,干什么都越不过这个行商二字。
关于以上,马佳家缺少的是值得信用的人才,也多亏马佳图海搭桥牵线,才认识这么些个因受伤从战场上退下了的门人,又从中一番仔细筛选了两个。
对他们还得培养、考验、保密,难免束手束脚,好在他们第一个任务只是探查行商,行商过程中有什么消息汇报不是应该吗?
塔娜叹惜:“假如我嫁到了蒙古,绝对不会无人可用至此……”
啪——
马佳芸兰一巴掌拍了过去 :“多大的小屁孩儿,提什么嫁不嫁,现在嫁过去也没用,先多学点东西。”
“学无止境,”长瑞一直觉得自己上书房学的够多,但实践的时候还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点了点头,“而且我们又不一定现在作出什么功绩,事实上,等塔娜长大,由她来负责这件事风险更小。”
马佳芸兰也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