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说的好事绝对不止牛痘,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与罗刹国有关。
康熙二十四年春,为了消除罗刹国对于大清边界大大小小的扰乱,康熙命都统彭春赴爱珲,攻克雅克萨城。
而先前马佳芸兰他们在罗刹国布置的一棋,收获比他们想像的更丰。
本来这一战会陆陆续续持续很久时间,一直到康熙二十五年,清军再与罗刹国打了起来。
清朝胜出,罗刹国的现任掌权者摄政王索菲亚急忙向清廷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签下历史上有名的“尼布楚约”,规定以外兴安岭至海格尔必齐河和额尔古纳河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1]。
但这一世,有了游商提供的情报与扰乱,战争平息的比前世快了许多,基本上有后面拉锯战可能性不大,罗刹国摄政王索菲亚公主已经提前派人过来求和。
后面佟家佟皇贵妃之父佟国纲的第一次重要战功也被蝴蝶。
马佳芸兰本来还考虑要不要让马佳图海顶替彭春拿下这一功绩,但和长瑞、塔娜商量,那会太刻意了,不如退一步。
至于“尼布楚约”,这个将西伯利亚往东到达太平洋割让给罗刹国的条约。
马佳芸兰并不全然批判它不对,蒙古还在对清朝虎视眈眈,康熙需要与罗刹国至少表面平静,安抚内乱而下的这一步棋。
当然,马佳芸兰也不会高看它。
毕竟它确实有割让领土,且罗刹国也没有完全遵循条约,漠北战争还是有罗刹国在背后的影子,且陆陆续续到乾隆时期两国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
条约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
马佳芸兰决定这辈子改了“尼布楚约”,内容,而改“尼布楚约”,只需一个操作,游商已经上报关于西伯利亚疑似金矿的消息。
假如这一片土地不再是贫瘠之地,战胜国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割让出去,关于罗刹国语言翻译的事情,也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次日,马佳芸兰从常青递过来的消息可知,大清的谈判队伍出发了,这次谈判不止有索额图等原班人马,还加入马佳图海。
对了,安宁伯马佳牧也混入其中。
涉及国之重事,康熙根本不会在意什么大阿哥二阿哥太子之争。
第64章
再说北边,马佳牧被迫赶鸭子上架,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种国之重事的他,有时候,确实可以用手足无措来形容。
面对索额图一干同僚明褒暗贬的话,他大多数时候只能挠头干笑两声,糊弄过去。
索额图他们都是人精,看得出来安宁伯是真的肚子里没墨,不管是他还是纳兰明珠那只老狐狸,也不止一次试探过他,得出结论,无论手段还是心计都很普通。
偏偏安宁伯就是老能走这种别人十几辈子都碰不到的鸿运?
牛痘是,这次的罗刹国谈判也是。
真是不知道老天爷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愚笨的庸人。
索额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来,与马佳牧打机锋,对方不一定听得出来,唯一的优点竟然是因没有野心而不被利用,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发展?
不止安宁伯,宫里关于荣妃娘娘与二阿哥的消息传出来也常常让人摸不清棱角,说他们无野心,索额图自己都不信,说他们有野心,又很多东西完全不像。
二阿哥这一家子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呐!
见有人来,索额图向这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入自己帐中。
马佳牧松了一口气,索额图不愧是太子母族,实在是气势太强,他忙侧过身,擦一擦额头上的细汗:“多谢堂哥,多谢堂哥。”
来的人正是马佳图海。
马佳图海与马佳牧的血缘关系其实老远了,可能三代以上吧,因同出一族,为了拉近关系,也学着汉人同族搞了个子弟排行。
同辈人当中马佳图海排第三,马佳牧排第十七,担任族长的是马佳牧,凭借牛痘功与皇子母族上位。
马佳芸兰主要是让马佳牧束缚族人,同时也是多多培养可用子弟,她真的缺少这种天然绑在一个船上、结交也不会被认为结党营私的可用性人才。
“你啊,鸿运当头,大智若愚。”马佳图海摸着下巴的胡须给予评价。
他比索额图更知道关键内情,能够推测出马佳牧这个“鸿运”当中的水份,真正运筹帷幄的怕是另有他人。
只能说可惜不是儿郎,若是儿郎,何愁不护的马佳一族千秋万代?
或许正因不是儿郎,对方才选择入宫,去那最讲究也最不讲究男女关系的深宫后院,多年来悉心蛰伏,终于闯出一片天来。
对方的野心不止如此。
马佳图海的野心也不止如此,原以为平定三藩会是他一生最重要的功劳,看来也未必如此,或许子孙后代更因此而积福。
正因对方显露出的智慧,再加上马佳图海的野心,算是死心塌地上看这船,只是对方似乎不和索额图、纳兰明珠一样,不需要他来搭建桥梁,与众官相交。
至少目前没有。
这对于马佳图海还挺有优势的,哪怕败了,也不至于被灭满门,虽然以马佳牧的功绩,他们马佳家也不愁会有后代。
只能说这老小子真有鸿运,生得一个不比吕后、太皇太后谋计差的闺女,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而且马佳图海是见过长公主、二阿哥还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五阿哥六阿哥且不知,但单看这两位,心性谋智都不差。
马佳牧可不知马佳图海所想,摆了摆手:“堂哥过奖,我是真迷糊。”
两人也没聊多久,这种地方也不适合他们多聊什么。
回了帐内。
此次旅途,马佳牧记住女儿的话,什么不懂就什么都不干,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万事跟着堂哥马佳图海来。
可能康熙也知道他不是特别靠谱,才会把马佳家中目前唯一的肱骨之臣派了出来,让他盯着点、看着点。
至于为何派马佳牧,这和牛痘一样,不是有些东西与他密切相关离不开吗?
又过几日,罗刹国与大清的第一次谈判正式开始。
罗刹国索菲亚派出的谈判大臣是戈洛文,掌握非常多西方式谈判的经验,可能不来自于国与国,而是贵族间等。
加上翻译,索额图也玩不过他,主要还是文化不服,轻视这种有点类似商人的手段,兵法什么的也没往上套。
但游商不同,马佳图海也得到了马佳芸兰的提示与指点。
他对于原本属于大清的四十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分毫不让,甚至试图往对方土地里伸出一只脚,一口便多报三百万地区作线。
对方一口气被喷出来,当然不干,两方差点干了起来。
但没有,马佳图海还强硬指出:“我们才是胜利者!”
他可是刚刚上过八年战场的人,一生血气确实能够震住戈洛文。
但这种谈判明显超过罗刹国的底线,对方不可能真正同意。
第一天的谈判自此结束。
事后,索额图找马佳图海说话,觉得他的态度简直太硬,并指出武将果真不适合干谈判这种事情。
马佳图海也理解索额图的想法,假如他不是获得了更多情报的话。
马佳牧的游商并未完全上报罗刹国的消息,更准确说,马佳芸兰才不会把自己得知的俄罗斯历史全盘告诉康熙,这可是她留给自己女儿的嫁妆之一。
有这个,塔娜在蒙古或许能更进一步站稳脚跟,以及帮忙与罗刹建交,到康熙不得不为此退让与依赖的地步。
连马佳图海也只是知道不到十分之一而已,但够了,了解索菲亚政权非常不稳正在乱斗的他,知道对方坚持不了很久。
马佳图海坚持,又恰巧他才是这次谈判的主要负责人。
索额图拂袖而去。
两日后,第二次谈判开始;又过两日,第三次谈判开始。
索额图也能够明确体会到,罗刹国的底线在一次次松动。
果然,诚如马佳芸兰传的话所言:“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1]。”
马佳图海在第四次谈判与罗刹国签下全新的边界条约。
内容大概是被割让的四十多万平方公里都属于大清,甚至往前延伸了三十万平方公里,依旧有两百多万平方公里暂时处于模糊界定的混乱区。
双方规定:“两国严禁越界入侵和收纳逃人;两国人民持有类似官方护照者可以过界往来,通商贸易。”[2]
马佳图海一行人带着谈判的胜利回京,康熙大喜,又安排马佳图海旗下的一员猛将驻守边疆,对于金矿私下徐徐图之,切记不可让罗刹国知晓。
这相当于给塔娜添送一助力,他也希望女儿出嫁后能够真正安抚蒙古,至少漠北以外的蒙古。
假如马佳芸兰把消息全部透露,康熙知罗刹国情况,可能对其有轻视之心,大概率不会安排与塔娜有关的马佳势力在边界驻扎,毕竟塔娜与胤祉是同胞姐弟。
也只有涉及国策时,现在的康熙才会完全忽略掉自己儿子的内斗。
他心中有大清。
而现在还没出嫁便获得助力的塔娜,也相当于在蒙古多了一层安稳保证,也为她的野心打下第一个基础。
此外,马佳图海一行人又得到赏赐,还有人升了官。
马佳牧虽然没有升官,但至少同僚提到他,不只是“牛痘安宁伯”这么简单,毫无疑问,他又立下一大功。
而马佳氏搞的出海之事,相当于从另一种形式上过了明路,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有人眼红利益,拿这个攻击于他,也利于他们家在那些滑不溜秋的商人堆里夺利。
一箭多雕!
马佳芸兰在亲口听到胤祉说到这些事时,与塔娜、胤祉相视一笑。
他们这是成功了!
塔娜还有点不敢置信,这可是她第一次插手朝政,竟然还成功了,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这种感觉,比她听很多人说过但依旧搞不太明白的相夫教子来得更快乐。
而胤祉同样激动,而且有点可惜,他插手的远不如额娘与姐姐,只是必要时提供前朝信息与编外围观而已。
而且他明白了,原来不止可以从汗阿玛那里接正事来干,原来额娘这里也有国家重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他。
而对于马佳芸兰,能够改变历史课本上关于大清的领土,至少是第一步改变,未来还有希望更进一步,有谁懂?
这种激动不比儿女们来的少。
直到晚膳餐桌上,三人胸中的情绪仍然没有结束。
马佳芸兰开了一坛埋两年的梅花酒,小酌庆祝,而塔娜与胤祉因年纪太小(额娘眼中的),他们只能喝点儿果汁,连米酒都被额娘否决。
双胞胎也敏锐的察觉到异样,胤祁歪了歪头,凑过去与胤祝咬耳朵:“额娘他们笑的好像是狐狸。”
叼着糖醋排骨的胤祝歪了歪头,指了指桌上丰富的十道菜,意思为:“今天的菜色这么丰富,肯定有喜事呗。”
对于他来说,有吃有玩的就行,东西太多思考不过来。
胤祁托了托下巴,有道理,要不要趁着额娘心情不错把眼馋已久但禁止他玩儿的简易电什么装置薅到手。
第65章
时光飞逝,康熙二十五年来临。
忙完春节诸事,马佳芸兰开始专注于双胞胎从钟粹宫搬去阿哥所的事情。
可能是因好的都被长瑞住所占领,与他相邻院落,无论是面积还是采光通风都不大好,她便在西边另一处挑了两个紧挨着的小院儿,给双胞胎当作新家。
反正整个阿哥所算下来也不大,又都集中在一块儿,和邻居也差不多。
从春节开始,胤祁胤祝两个便商量此事,要把什么什么搬到阿哥所,到后面商量到“宫内还是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宫建府”之类的扒拉扒拉,全无害怕或不舍。
惹得马佳芸兰笑骂:
“这俩小没良心的!”
胤祁胤祝冲到额娘的贵妃榻面前,一左一右各抱一支胳膊:
“额娘。”
“超级舍不得走的。”
“我们!”
“你们能够一个人把一句话补全吗,”马佳芸兰叉腰,“有多么舍不得?”
胤祁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儿,回答:“这么这么多,比太阳更舍不得”;
胤祝围着胤祉比划一个更大的圈儿,把他哥哥与他哥哥的圈儿都包围进去,回答:“比银河更舍不得”。
“所以,”
“亲爱的额娘,”
“那一本你编写的——”
马佳芸兰阻止胤祝讲下去:“不行,你们知识量累积不足,年龄也不够,忘记我说的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个前提。”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安全第一。”
马佳芸兰打了响指,给予肯定:“好棒。”
“好吧。”垂头丧气的两人又去折腾行礼,转眼已经忘记他们的额娘。
马佳芸兰抽出手帕,戏份十足:“行了吧,走走走。”
只不过最后两个孩子离开钟粹宫而已,她又不是什么空巣老人,没他们闹她还更自在,指不定还能去珍兽苑儿薅一只猫猫狗狗回来,一点都没有不舍。
哼!
真到搬家的那一日,钟粹宫正殿,一排高高低低共四只崽,全来围着马佳芸兰,承诺保证常常来请安,嘴上的甜蜜话儿不要钱似的疯狂输出。
腻歪得跟个生死离别似的,明明钟粹宫与阿哥所都在紫禁城内,塔娜与胤祉两个多大年纪,还跟着瞎闹。
得亏不是在门口!
闹到最后,马佳芸兰已经能够感受到钟嬷嬷秋莺她们的笑声,额角抽了抽,一人踹了一脚:“走走走!赶紧离开。”
臭丫头臭小子,她还要睡觉,最后一点的不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胤祁胤祝为庆祝搬入阿哥所,也和胤祉一样,像模像样搞了一个温锅宴。
他们亲自去请了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即便太子不住阿哥所。
太子一般不参与类似的兄弟活动,没来,送了礼,两套笔墨纸砚;大阿哥今年实岁都十四岁了,早不算孩子,正在思考着如何从尚书房结业工作,也没空来孩子堆的聚会,也派人送了两套笔墨纸砚。
胤祁与胤祝对视一眼:
“有礼收。”
“不备饭。”
“好耶!”
而且太子和大阿哥送的笔墨纸砚,全都不是便宜货儿。
到最后,来的客人只有四阿哥胤禛一人,他没有拿笔墨纸砚,而是拿了两幅极其珍稀的董其昌书法字帖。
世人皆知康熙非常喜爱书法家董其昌的字,不仅阿哥们大多学的这个,而且也在前朝乃至于民间学子间掀起一股学董的热潮,这礼可比笔墨纸砚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