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室采集人参必须适量,保护野生生态环境,否则每一年胡乱挖掘下去,伪人参迟早也会越来越多。
每年限量销售并不会降低人参的价值,也不会被其他人参冲击,甚至有可能拔高一筹。
这话一出,朝堂上吃惊一片。
毕竟普通百姓是用不上人参的,主要使用人参的还是权贵人家,想象一下,假如他们生病时,吃了假人参,难以想象后果。
这件事涉及在场诸多人的利益,而如今兜售假人参的还是在少数。
于是一下子,许多人站了出来,洋洋洒洒一大堆,恳请万岁爷明查。
除了与佟家走得近的那一波人,大阿哥党、二阿哥党,还有全部中立的朝臣全都站了出来,他们可没有和佟家结盟。
尤其是大阿哥党,光看索额图的脸色便知赫舍里家很有可能也参与此事,能够踩政敌一脚,何乐而不为?
从纳兰明珠口中,兜售假人参已经不是与民夺利,这更是在与民夺命啊,他还把安宁伯推出来挡一挡来自某几位皇室宗亲的利剑目光,使劲儿夸,对比起来,安宁伯有多么多么善良了,差点儿夸上天。
什么都没做已经脱身的安宁伯:……明明冬天,汗水浸透了我的衣裳。
佟家人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并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只是因人脉广而被吸引,然后对其巨利上了心,佟家维护人脉也是需要银子的。
但有了这一份奏折,当人们提到假人参势必第一个想到佟家。
佟国纲躁得满脸通红,言语又卡壳,好在有佟国维与隆科多在。
佟国维父子都知道这件事最好不要落在佟家头上,也跟着坚决支持,言语中,已经为把这些事情推给某个下属或门臣做铺垫,推卸责任之心,明眼人都能看出。
康熙一个字:“查。”
第118章
伪人参案闹得沸沸扬扬。
但说到底,这件事的幕后黑手都是有名有姓的重臣,当中有一半甚至姓爱新觉罗,也注定了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
康熙再怎么看宗室不顺眼,很想处罚他们,也不可能让爱新觉罗背上这口锅,况且皇室虽然现如今有玻璃、机械时钟、其他手工机械产品等敛金,人参仍然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最后,他只能把责任通通推给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以治家不严、管理失职之罪,狠狠惩罚了一批人,尤其是他看不顺眼的安亲王、庄亲王几个。
佟家也不出意外成了火力中心。
尤其因隆科多、其妻赫舍里氏的阿玛、李四儿三人的事情之所以压下去,一部分原因也与赫舍里和佟家在人参事情的合作有关,导致这件事终究暴露出来。
赫舍里与佟家关系破裂。
赫舍里本来也没那么怕佟家,尤其是如今的佟家,赫舍里氏的额娘也终于能逮住机会,把隆科多嫡妻的事情闹了出来。
赫舍里氏企图把全部罪名往对方身上搬,自己都是为了女儿,为了证实这一点,上门去大张旗鼓把女儿接回来疗养,两家成了结亲不成反结仇的典型案例。
听说赫舍里氏重获自由的一天,那可真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一时间,宫里宫外流言纷纷。
好多人都在议论,佟家人告五贝勒不孝,但实际上人家五贝勒个打小就孝顺。
“三岁刚会跑就卧冰求鲤、恣蚊饱血,再看看如今富贵人家这明亮宽敞的玻璃窗,确实给很多人带来便利……”
再瞧一瞧隆科多,这才是真正不孝、不讲规矩的,连长辈的妾也能抢去,再怎么说,岳父也是父辈,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对于那个名叫李四儿的人,有些朝廷命妇已经想起来了,有的人接触过的,也亲眼目睹她个性张扬、不讲规矩,只不过佟家人经常如此,他们也见怪不怪。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妾还是是这么来的,也万万没料到病了一年多的嫡妻竟然痛苦至此。
现在的确是男权社会,但家家户户都有女儿,谁会见到自己女儿沦落至此?
即便男人们可能只是嘴巴上咒骂一顿,但在夫人小姐们心上留下的阴影久久不见消散,为赫舍里氏落泪的天涯沦落人不在少数。
马佳芸兰也懂得“夫人外交”一词,她手上正巧有女儿坊这个媒介,当女性的力量联合在一起,也能发挥出巨大能量,哪怕只是向男权者吹一吹枕头风。
她的目标不为什么,只针对隆科多一人。
隆科多是当前佟家子辈第一人,他未来可是坐到副都统,又是九门提督执掌京城禁卫的人,对于皇权更替也是真有一定分量。
马佳芸兰并不希望胤祉与隆科多合作。
一来隆科多这个人人品不佳,反水的可能性也大,而且他性格桀骜不驯,背靠佟家背景胡作非为,与他合作自己内伤,佟家大多数人都与他一样狡猾;
第二,佟家的枝繁叶茂也是时候修剪一下,他们搞得好多八旗秀女都与爱新觉罗有三到五代的血缘关系,有的家族还在向他们学习,联姻这种风气,必要遏止一下。
马佳芸兰深深怀疑,八旗子嗣越来越烂,与各种近亲联姻脱不开关系,绕来绕去嫡系都在那几个姓里打转儿。
既然佟家主动攻击,马佳芸兰也就顺势而为,推他们一把。
如此看来,效果不错。
隆科多这个时候,按照时下规则,他最该做的是惩罚李四儿,好好对待嫡妻,让嫡妻嫡子出来替他说话,重塑形象。
有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个时代对于男人其实是很宽松的,尤其是有钱有权有背景的男人。
佟国维也打算这么做,但隆科多既然能够干下这些事,他在这件事情上本身就是昏头的,非但不处罚李四儿,还偏偏和佟国维对着干,休妻的话他都放了出来。
若非佟国维竭力阻止,佟国纲又会把问题摊开来朝上说。
马佳芸兰他们可不会替他们隐瞒,得知事情前因后果,还帮忙宣传了一把,要看春节马上到来,佟家的戏也一天比一天精彩,不止他们,很多人都在暗中做了推手。
一来宗室也需要佟家转移视线,二来佟家这些年得罪的人其实挺多。
当然,看在康熙的面儿上,佟家子弟也是需要赞誉几个的。
对于为额娘对抗阿玛的鄂伦岱,不正是隆科多的反面教材?
虽然这对抗有点儿瞎,但鄂伦岱对待额娘,对待妻子,绝对是佟家子弟的一股清流,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还有隆科多的嫡子,这个被他阿玛忽视的儿子,也受到一定关注。
此外,这件事对于二阿哥兄弟几人也并不是没有坏的影响。
胤祉揭发人参掺假一事,不止得罪佟家,还有赫舍里氏等一些朝廷重臣,包括几家铁帽子亲王宗室,可能还有康熙旗下的一部分内务府势力。
但有些事情不是得罪人便不做,一直以来,他靠的又不是这些人,而且得罪这些人的反面,即赢得不少正派人士以及获利相关者的好感,这个受众更多。
在康熙看来,佟家的关系网如此广拓,胤祉兄弟几个也不是看不到,他们比其他人更注意的早,假如与佟家联合在一起,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有利的。
但胤祉还是选择为了家人出头,得罪佟家以及一部分权臣宗亲。
为什么?
拒绝佟家的导火索很明确——不想与作风混乱的马佳氏联姻。
因佟家的攻击,彦亲王为了维护弟弟和额娘,亲自揭露人参案,牵扯更多东西,这非常符合钟粹宫人重视感情的性格。
也是这种性格让康熙对于荣妃升职的最后一点顾虑打消。
审查还是继续。
康熙先是暗中调查佟家,核实折子上的内容全部属实,也知道胤祉他们大概率从鄂伦岱那里听到的,因鄂伦岱在火器营与改良火器的胤祝来往挺频繁,而人参一案,胤祉又从隆科多的荒唐事发现的。
他又查了其他人家。
老实说,八旗中不止佟家一人关系网多,钮钴禄、叶赫那拉氏、董鄂氏、赫舍里氏、马佳氏等等,这些同样是庞然大物。
但与佟家相比,其他族是一开始入关便不少,有的早已经不同宗,他们不是刻意针对上层,往往遍地开花,从上三旗到下五旗,还有包衣,通通都有。
尤其是比较弱的几个家族,比如马佳氏,人丁兴旺,基本上都在下五旗和包衣旗。
马佳氏的婚姻对象也是如此,即便他们有一个后宫娘娘,出了三个带血缘关系的子弟。
娶女门当户对居多,嫁女下嫁比较多,还有遇人不淑,直接上门把闺女合离要回来的三个典型案例,再嫁的案例也有一个,这些都符合马佳氏一贯的家风。
马佳氏一族确实没什么人才,可能只在经商上有点天赋,但他们家风肃清,且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主动掺和大事,唯一实权重臣马佳图海也已经上折请职。
康熙模仿着胤祁画的关系网,把一个个八旗大姓标了出来,再浑到一起,蜘蛛一样的网让他心惊。
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不止一个佟家、钮钴禄家,这些网越积越厚,会不会反噬到皇室爱新觉罗?
未来这些庞然大物是否个个都能左右皇权更替,乃至于发生内乱。
即便现在,处理一些不干净的家族,诛九族都要包含自个儿。
宗室的权利已经足够让康熙头疼,再添加几股大势力。
这个时候,康熙又想到先帝时期,曾下过一道指令:“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臣子,欲其各相亲睦,莫若使之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联姻好者,听之。”[1]
即推广满汉通婚。
后来因有满人拿这个当挡牌令箭,抢占汉女,又有老牌满人认为这夺取他们利益,这一个政策被大家忽略掉。
等康熙登基后并没有对于这个修复,主要还是为了巩固旗人的地位,毕竟旗人与汉人相比实在太少,为了巩固权利,甚至于将满汉分界线划拉更深。
但如今他也不得不思考,满人太少,需要借外力来平衡。
然而完全无视满汉差别他也做不到,康熙选择这种,于是下了一道指令。
允许八旗汉军与八旗满洲、八旗蒙古缔结婚姻,特例三品及以上汉臣与满人通婚,但需要向礼部登记。
先迈开一小步。
这一道圣旨比顺治时期更委婉,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即便有满人对此抗议,经过佟家一事,大家也不敢乱冒出头,只能劝慰自己,缔结婚姻也是自由的,只要他们不选择汉人,万岁爷也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
还有,他们也被第二道圣旨吸引走了注意力。
康熙下这一道圣旨,也有把这纷纷扰扰的流言彻底压下去,从而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的意思。
这一道是册封圣旨。
“奉皇太后慈谕,荣妃克尽孝诚,贤良淑德、抚育诸子悉均慈爱……晋升贵妃,封号荣,以示宠褒。谕礼部,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2]”
第119章
圣旨一出,钟粹宫上上下下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不说秋莺他们,连年迈的钟嬷嬷都在秋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行了个礼:“恭喜荣贵妃娘娘,贺喜荣贵妃娘娘,奴才能看见荣主子有这一天,这一辈子也圆满了。”
恭喜着恭喜着,脸上的泪水唰一下流了出来。
马佳芸兰刚刚入手圣旨,本来还有点不真实感,一听钟嬷嬷这么说话,忙将她搀扶起来:“嬷嬷这话言重了。”
今年是钟嬷嬷留在宫里待的后一年,开了春,她便会迁到宫外去。
钟嬷嬷年事已高,基本上不管事,能够在宫里养老这么些年,已经是格外开恩,只是近日因年轻时过于劳累,身体不是很好,大大小小病症不断冒出来。
马佳芸兰知道,自己无法永远留住她,最主要的是宫里规矩多又严,宫外规矩少,出去不管是请大夫,还是药膳保养,反而更适合她过余下的养老生活。
钟嬷嬷一生无子无女,夫妇也早去世,甚至连她的哥哥也已经不在,她出宫唯一的依靠便是马佳氏。
而安宁伯早已备好院落,准备将其当作亲人来对待。
以上对钟嬷嬷而言,这是从她入宫开始从未想过的幸运。
钟粹宫其他人也默默记在心中。
这些年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钟粹宫进进出出的宫人,但凡为主子尽心尽责办事,无论是太监或宫女,无论出宫或留下,他们日子都过得越来越红红火火。
普通人一辈子不就求个平平安安到老,入了钟粹宫,他们的一生仿佛都定下了,主子的宽厚是其他宫人不可相比的。
忠心耿耿的人越来越多,从心而忠与碍于权势地忠是完全不一样的,忠心的人在做任何事时都会从钟粹宫方向思考,也很难被其他人收买成功。
即便是康熙,或者其他宫插入进来的少部分探子,他们对此也是非常羡慕。
但以上对马佳芸兰而言,宫人们的养老福利只不过是顺手一句话的事情,他们服务的年限与态度已经足够获得一个养老权利。
且有时候,人与人间不止有利息,还有剪不断的感情。
此时此刻,马佳芸兰心里其实非常不舍钟嬷嬷,这一位陪了前世今生陪了她几十年的长辈,未来她们可能很难见面。
临别前,钟嬷嬷还在惦记着马佳芸兰:“万岁爷的圣旨已下,这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但荣主子毕竟还未正式册封,宝册未入手,宫人们不能太张狂,以免万岁爷不喜。”
“嬷嬷,我省得。”马佳芸兰认真回答,后天便是除夕,册封肯定不会在今年,指不定还得等一两个月春节结束后才全礼,而这些日子,盯着她与钟粹宫的人肯定不少。
等待的日子的确煎熬,但她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
钟嬷嬷也知道主子的性子,自家主子神机妙算,只是她为荣贵妃娘娘操心半辈子,出宫时更会为主子而思考周全才是。
于是她抓着秋莺把话不厌其烦地说了十几、二十遍,秋莺一点不见浮躁,每一遍都认认真真听。
马佳芸兰也在旁听,有时怪腔怪调插入补充两句,让钟嬷嬷她们哭笑不得,离别的愁绪也在一点点消散。
今天可是大喜之日。
当天晚上,康熙摆驾钟粹宫,这符合后宫一贯的规律。
康熙到的时候,马佳芸兰正在厨房里忙活,她很高兴,准备亲自参与当中两道菜——宫保鸡丁、松鼠桂鱼,一川菜,一苏菜,全都来自未来的菜谱。
弘旭只对和面,更准确说玩泥巴有兴趣,但对于厨房其他东西兴趣不大,因而没有跟着皇玛嬷一起去殿外小厨房。
此刻,他正在院子里骑两轮自行车,有了水泥地过后,车速能够更快。
康熙不是第一次见到自行车,他见过小九小十闹翻只为争一辆车的场景,且这车已经成为机械商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