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因为汉女地位低，宠起来不费心思，二是因汉女的确比八旗贵女学识之类的平均水平更高一筹，能有共同话题。
钟粹宫也有不少汉妃，她们家乡就在南方，下江南于她们不仅是放风，还是难得的回娘家机会。
得了消息，几人告退。
马佳芸兰揉了揉太阳穴，大宫女忙上前关心询问：“娘娘昨晚半夜才睡，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行，半个时辰后叫我。”马佳芸兰自觉午后消食差不多，回房间躺下。
她之所以这么忙碌也因这下江南。
作为胤祁胤祝的额娘，马佳芸兰此次被点陪驾的可能性非常高。
她倒是不太想去，并非不贪念江南好风光，主要是有海外诸多事务在身，非固定安全屋可不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处理事情。
出门一趟，有许多东西要准备，真有急事，也只能塔娜、胤祁顶上，胤祝才真是除了实验万事不管的人。
“额娘若不想出门，婉拒便是。”胤祉让马佳芸兰可以装病。
马佳芸兰摇头：“南巡北巡已经用过两了，这计多用易暴露，这一次，我们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一切按照你汗阿玛的心意来。”
“辛苦额娘了。”
又过两日，南巡宫妃们的名单也出来，康熙只点了两位高位妃嫔随驾，佟皇贵妃和荣贵妃，剩下除了王贵人外，都是低位妃嫔，多为南方汉女。
此外小皇子又加了几个，王贵人生的两个小阿哥也在。
康熙对年纪大的儿子不敢乱宠，对未上朝的小阿哥们倒是没有这些顾虑，但他的宠远比不上当初对太子他们，往往只是趋于表面的赏赐，再多便像这样的陪驾机会。
名单公布的第二天，正好十五请安时间，惠妃对着马佳芸兰一句简单恭喜，又对佟皇贵妃捧了又捧。
明眼人都看出里面纠葛。
“惠妃姐姐这怕是越活越偏执了。”宜妃与瑾妃对视一眼，她们眼中都有这个意思。
可能因共掌宫务，佟皇贵妃和惠妃不知什么时候搅在一块儿去，目的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荣皇贵妃。
若她们真把荣贵妃压下去了，宜妃还能给她俩鼓个掌，夸声不错。
但偏偏没有。
前几年的事情大家还没忘，荣贵妃母子与佟皇贵妃以及佟家的争斗，佟家惨败，至今未能恢复。
因此，不管是佟皇贵妃，还是惠妃，对抗荣贵妃总会留一手，不敢真往死里得罪，都搞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而凸显得荣贵妃不跟她们计较一样。
瞧，荣贵妃不过是简单一个眼神，拿起手帕轻轻打了个哈欠，轻松绝杀二人，让她们怄气不已。
胜负显然。
殊不知马佳芸兰是真困，抹了点清凉油，才又多坚持了一会儿，清醒走到慈宁宫，向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依旧是个乐呵乐呵的慈祥人，万事不管，她年龄已经不小，每月太医都有问诊，身体还算健康。
宫里也只有马佳芸兰与皇太后关系亲近，不止胤祁胤祝原因，还有蒙古的塔娜，以及孝庄太皇太后生前在时一两分交情，两人简单聊了五阿哥六阿哥小时候的事。
忙碌的一周后，马佳芸兰终于坐上驶向江南的大船，她不晕船，在船上躺平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过悠闲。
第154章
南巡的日子像是在度假。
马佳芸兰要么在船舱里吃吃喝喝，或听一听小曲，要么出船舱散步消一消食，看一看两岸的景色。
有时也会随大部队上岸住上一两天，见识一下当地的美食美景和人俗风情，一点也不枯燥，挺有趣的。
日子过得像是在旅游。
两个字。
——“舒坦”。
康熙他们来的比较少，毕竟有正事在身，胤祉随着年纪增大，在朝堂上话语权增强，也不像以前边缘化那么自由，有不少事情和人缘需要经营。
偶尔过来见到马佳芸兰如此，会产生羡慕她的心情，但并不会持续太久，顶多持续个十秒半分钟。
因对于野心家，与人耗心耗力周旋并不是一件痛苦之事，当计策如他们所愿时，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马佳芸兰也是懂这个感觉，只是她这种感觉放在海外。
她不能和康熙一样南巡，亲自见证手下的江山图景，甚至于目标征服大海的女人竟没见过海，不免遗憾。
康熙也是洋洋得意，尤其在亲眼目睹一项一项业绩以后，现在的清朝，从衣食住行到军事力量，都绝对称得上“盛世”，比前世记忆里更强数倍。
也正因如此，在济南巡游钱塘关后，对于有人竟敢拦圣驾以死告状，丢下一页带血状纸时，康熙才会暴跳如雷，这简直再把他的颜面往地下丢。
查！
必须查！
南巡也暂时停止。
马佳芸兰在后院也能感受到这腥风血雨，王贵人等一干汉妃更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的娘家被牵连。
可能只有佟皇贵妃心情不一样，这次佟家并没有人陪巡，她在心中在默默祈祷，会不会是一阿哥出事？如果是一阿哥出事，钟粹宫也不会得意这么多年。信女在上……
可惜上天并不愿为此折佟皇贵妃的寿命，陪巡的皇子们都无事。
江南迎来一系列地震，多名官员下马，最大的官员便是孝诚仁皇后叔父、太子党的死忠首领——赫舍里索额图。
很多人根本没想过索额图会出事，索额图的功绩在历史上也有一笔，计擒鳌拜、撤三藩、征战噶尔丹等都有他的身影，而且还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
抓索额图相当于断其一臂！莫非万岁爷对太子不满？
也有人说，这与大阿哥、一阿哥脱不开关系，把索额图这条大鱼拉出来，正是大阿哥胤禔首当其冲。
一阿哥也“秉公办事”使了些力。
不过，现在索额图只是被关押起来，并不像不少江南官员，直接宣判，有的人头落地并全家发配宁古塔，有的全家发配宁古塔，据说长江的水被鲜血染红了不少。
南巡中断，大部队回程。
回程的第一天，马佳芸兰终于见到请安的胤祉，母子俩一边聊生活的大事小事，一边暗中眼神交流。
“没出意外？”
“有点，但问题不大。”
不出意外，这次的江南地震与他们一人有关。
现在的历史已经崩了许多，太子党早已不再是朝中众皇子齐心协力拉下的最强皇子党势力，不知不觉，胤祉借着他的不断立功，逐渐取代这个地位。
不止康熙有拉太子和大阿哥与他打擂台的意思，大阿哥党和太子党终将合作。
持续下去，对胤祉威胁非常大，唯有使计让其崩盘。
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毕竟太子与大阿哥的合作本来就不稳当，彼此从未交过新任，只是胤祉的计策可能会暴露一批暗子。
马佳芸兰却有法子让这一件事变得更简单起来，还是利用了记忆中的信息，关键时刻，不用白不用。
索额图前世也没什么落下好下场，还被评了一个“大清第一罪人”，实际上，他公布的那些罪行，不少家大业大的人家都有。
比如，佟家。
再比如，爱新觉罗宗室。
特权阶级什么年代都有，何况是皇权大于法律的封建社会。
索额图前世之所以被抓是因参与进皇权争斗，绝对那些贪污之类，教坏太子也是无稽之谈，只是影响太子没有按照康熙的成长样子罢了，或许康熙也不知他儿子会长成这样。
等索额图被抓，被查的一系列罪行，也是他被活活饿死的原因，手上的官员竟莫名其妙与白莲教朱三太子扯上关系。
马佳芸兰偏向于索额图并不知此事，扯上关系的官员不过是江南一个五品小官，太子在江南的势力是最深的，浑水摸鱼被迫牵扯到一些事里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康熙反复查了个数遍，应该也是这个答案，不然不会把这件事替太子隐下去，也不在史书上将这条记在索额图身上，索额图绝食颇有弃卒保帅的意思。
可惜虽然康熙理智上觉得没有，但能因一个表情对太子起防备之心的他，怎么可能对这件事真完全没有戒备之心？
等一直监督的太子撞上门来，也是太子这个位置到头之日。
今生走向不同，前世的事情因胤祉的不同，索额图会不会被抓也不一定。
马佳芸兰和胤祉也没做什么构陷之事，只是把这件事情做了点文章，结合一件江南贪污大案，混在一起提前引爆。
马佳芸兰只是提建议，真正施行的是胤祉，并且将揭露的导火索推在胤禔身上，胤禔对此本来也早已迫不及待。
这件事施行如此顺利需要两点，一是纳兰明珠不在，因他与太子党达成合作，留在京都，一八阿哥。
胤禔如果多关注一点延禧宫，对于惠妃与良贵人的相处模式多上点心。
哪怕察觉到良贵人为数不多的见他行礼小心翼翼更像是宫奴而非宫妃，都会对胤禩投靠他多一点怀疑，或者说，至少让惠妃对良贵人真正的好一些。
当然，胤禩背叛归背叛，却也不是投靠太子或胤祉，他为了自己，顺着这条瓜，他抓住了康熙一直以外的朱三太子立下大功，成为这件事明面上的最大赢家。
这件事胤祉也不是不能去做，毕竟他在其中唯一干的事——把消息透露给胤禩，但他不可以干，干了只会让康熙怀疑这一系列事情是他干的，得不偿失。
不如当真正的“暗引”。
胤禩干的比胤祉想象的更漂亮，对人心把握之精准，精准到让胤祉也惊讶不已，认为自己天赋比不过他。
哪怕胤禩现在对于皇位之事并没有那么大野心，但也拼着本能开始往上爬。
“额娘说的对。”胤祉既是在回应马佳芸兰对于这段时间身体的关心，也是在回应额娘曾说过的话——
他的兄弟，个个都是人才。
第155章
回到京城，不出意外，还是太子领着全部人迎接圣驾。
除了宁寿宫的皇太后，朝臣和宫妃排的上名号的都在，只不过可能立着的队伍不会挤在一块儿。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在太子身上，或担忧，或期待，或吃瓜。
但他们失望了。
康熙并没有因索额图之事呵斥太子，待太子的态度一如从前，甚至还更好了两分，亲口唤其小名“保成”。
父子俩在众人面前演了好一会儿的父子情深，不免让人觉得牙有点酸。
太子早已知江南之事。
他这么多年暗中累积的力量基本上都集中在江南，这一次江南地震算是将他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不敢怨康熙，却是恨上了胤禔，还有胤祉，他哪怕查不到但也肯定胤祉绝对有插一手。
至于小动作频繁吸一波人缘又立功的胤禩，并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尽管如此，胤礽还是带着太子的矜持对各位兄弟问好，哪怕不擅长情绪掩饰的胤禔也配合表演兄弟情深，只是演技略逊一筹。
这便是皇家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殊不知遮遮掩掩更让人有猜测的欲望，也让私下流言乱飞，要不怎么各朝各代的“野史”故事比正史还多呢。
或许身在皇家，每个人要学的第一件技能便是演戏。
南巡反京后，乾清宫对外宣了一道口谕，思及陪巡随驾朝廷官员们舟车劳顿，允大家休息三日再上朝。
不管目的如何，康熙寻的借口一向都漂漂亮亮。
臣子们听了这不感动一波？史书上也会漂漂亮亮记上一笔。
东宫这边，太子觉得这是汗阿玛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为了救索额图，他开始联系在京的大部分太子党商讨。
东宫忙，东宫政敌也在忙。
宫外，明相府上，以胤禔为首的大阿哥党却很愤怒。
尤其是胤禔，他在明相书房里走来走去，冷笑道：“哼，汗阿玛果然只疼他这一个儿子，牵扯进造反之事，铁板钉钉诛九族之罪，竟然连一个罪臣都不舍处理！”
纳兰明珠嘴抽啊抽，很想提醒他，太子的九族也包括您啊爷，真诛九族不把您这里也一并给砍了，万岁爷更躲不过。
今天这一场聚会大阿哥党的心腹都在，八阿哥没被邀请。
纳兰明珠一听江南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只大阿哥被这个弟弟摆了一道，把与太子的矛盾明晃晃摆在桌上，在太子眼中已是大阿哥断他一臂，以太子的心性，太子党与大阿哥党再无合作可能。
他才好不容易劝得大阿哥以大局为重，这才过去几天……
纳兰明珠和太子一样，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都怀疑这件事与胤祉脱不开关系，指不定八阿哥已经另投他主。
胤祉：
……没有！
……不是，不愧是兄弟，你们两个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后面的弟弟们吗？
……还有人比你危险？
胤禔胤礽两人相视一看，表情瞬变，扭头转开。
或许也正是因大阿哥和太子这种态度，后面的弟弟们生存空间更大，也更容易成长。
又有一位谋臣说：“这是一个搬倒太子的绝佳机会，若是错过，也许以后来便不会再遇见这样的好时机。”
纳兰明珠摸着胡子沉思，若是朝中只有大阿哥和太子，他这个时候，怎么都会拼尽全力把政敌拉下来。
但朝堂上不止太子和大阿哥，还有第三方势力，第三方势力不比他们弱，他有几分迟疑：“彦亲王那边有什么行动？”
“倒是没有。”
“但彦亲王和我们爷不同，爷在江南揭发这件事害索额图被抓，已经将太子得罪，继不继续得罪，在太子眼中都一样。”还不如继续下去，把太子压下去。
纳兰明珠觉得这也对，难得出现一个好时机，政敌入坑，怎么也不能让他爬起来，他只叹这一阿哥果真奸诈，搭了个桥梁让他们冲锋在前，他却只做那只坐等果实的黄雀。
不行，他们大阿哥党不能一次耗出去，还得找个帮手才行。
纳兰明珠对着几位谋臣招了招手，让其中两人亲自去一趟佟家。
佟家自从被一阿哥揭露狼子野心，是最恨一阿哥的人，过去滑不溜秋的他们倒是有趟入这一局浑水的意思。
佟家多次示好大阿哥。
纳兰明珠对其忠心是不怎么信的，他们以前能广撒网，现在也可以，但信与不信，用对了地方都是一把刀，只看佟家如何选择，愿不愿意当这把刀。
这也是纳兰明珠回应佟家的示好，看对方是否愿意真的递出投名状，而不是一直在暗中锦上添花而已。
这三天时间，京城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波涛汹涌。
唯有还未卷入夺嫡之争的臣子们夜里能睡个好觉，有的还有心情吃吃瓜、围观热闹，思考自己该如何选择应对这一场关于同样事关未来的人生赌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