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青黛微微低下头,浅棕色的瞳眸里染上几分羞色。心底的疑问在口中转着圈儿,似是咬了牙铁了心的,才将话提了出来。
“青黛自是对督主一心一意……敢问督主对青黛,又是何样的感觉?”
秦肆闻言,瞳孔稍稍地颤了一下,眸子若夜色下的幽黑深潭,里边似乎有层暗流隐隐地涌动。
青黛垂着首,眼睛没有正面瞧着他,耳里确是下了十二分的注意力,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可她却听不见他的说话声,只能听见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越来越强烈,声音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青黛还未听见回答,心里都渐渐地起了一阵失落情绪时,她却忽地发觉自己下巴处凑近了一道灼热的温度。
下巴被迫地微微抬起,她有些惊讶地抬眼向上看去,目光立马就与他璀璨的瞳孔对视上。那墨一般的颜色里,正倒映着她怔忡无措的模样。
秦肆似是猜透了她内心的想法,缓缓地俯下了身子。
他的唇有些起菱,前头微微翘着一个尖角儿,十分好看。
青黛正是呆呆地看着那菱唇慢慢地覆了下来,紧接着唇上便覆了层温暖的柔软。还未细细察觉这般滋味,那唇就似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青黛脑中似乎倏地断了根弦,难听的断弦声音将她整个人都震住了,眸子里满是惊讶神色。
秦肆却是波澜不惊地眨了下眼,她距离得近了,能清晰地看见他卷翘的黑睫轻轻扇动间的优美弧度。
他起菱的唇又动了动,一道低沉的声音便从那嘴中传了出来。
“不明白吗?”
青黛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回答他,耳根早就悄悄地红了,连呼吸都变得不稳了。
见到她那有些愚笨的模样,秦肆的嘴角便扬起了一丝笑意。
他俯下来,又落了吻下来,这次似乎要比先前的重了些。
青黛脑中神经猛地拉紧。
秦肆自是发觉了她的动作,却怎么也不想放开她。
既然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秦肆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却不料便怎么都放不开了。一颗心宛如有人正在鸣冤击鼓,怦怦怦地猛烈敲在他的心上。
青黛又臊又喜,却隐隐地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感觉。
而此时的院外,翠翠和小竹子刚听闻青黛已经回了府来,便接连着寻来。
二人还未踏进院子,便见到院中如胶似漆的秦肆和青黛。
“嘶——”翠翠见状,不禁低低地惊呼一声,顿时就愣在原地。
他们昨日还冷着脸,今日怎么就和好了?
小竹子惊讶归惊讶,脑子却仍旧是机灵点的。立即就拉着翠翠往来时的路跑去,嘴里还低低地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另一边。
青黛有些喘不过气来。秦肆发觉了她的力不从心,只好颇为不舍地放开了她。
秦肆的血液似乎还在沸腾,却不得不忍下所有,气息颇为不稳地问了一句,“现在明白了吗?”
青黛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嗯……”她后知后觉地点着头,到了尾音的时候,几乎有些轻不可闻了。
秦肆喉结稍稍地滚动了下,竭力控制住自己躁动的情绪与渴望。
见着青黛这般脸红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恶劣地出声揶揄一句,“夫人脸颊怎这般红润,可是着凉了?”
青黛坦白心迹的激动情绪退下去,理智慢慢地回笼,羞涩和紧张的情绪迅速冒出了头。
闻言便颇为羞恼:“你……我回房去了!”
说罢,青黛便立即转身向屋子小跑而去,背影还有些逃也似的仓皇失措。
秦肆眼中蓄着一层浅浅的笑意,若不是他顾着今日青黛受了惊,他铁定是不肯满足于这般浅显的,便就此罢休的。
他的目光绵长地沿着青黛的背影而去,待那屋门被青黛从里边关紧,窥不见她的身影了,他这才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他愈往外走,脸上的表情便愈发变得阴沉。
他该去处置那不知好歹的下属了。
第58章 心意相通
庭院里。
桂花树层层叠叠的叶子被一阵秋风吹得微微动着,树枝沙沙作响,桂花纷纷落下,似乎下起一场桂花雨。
翠翠踮着脚尖伸手将桂花树的树枝抓了下来,满是桂花的一头枝丫便微微地垂了下来,她便朝着旁边的青黛说道:“夫人,接着。”
叶子碧绿碧绿的,两头尖尖,特别茂盛,桂花宝宝金黄金黄,很细小,花瓣跟两个大米粒差不多大。
桂花密密麻麻,一簇连着一簇,远远望去,仿佛绿叶丛中点缀着碎金。在阳光下,满树的桂花,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特别耀眼,特别美丽。
青黛正拿着剪子剪些桂花下来,待篮子里的桂花簇足够多了,她便对着翠翠道:“翠翠放下罢,桂花已经够了。”
桂花香清淡好闻,拿来做些花酒吃食,或是拿来做胭脂水粉皆是好的。
今日她闲来无事,便欲去做些桂花糕来。
青黛刚从树下移开,小竹子就从院外飞速地跑了过来,边跑还兴奋地挥着手,欢呼雀跃道:“夫人,督主寻您过去哩!”
青黛听得秦肆的名字,脸上不知不觉地漾开了一丝羞涩的笑意,不禁问道:“督主为何寻我?”
小竹子眉飞色舞地向青黛禀告,“夫人,督主说想喝您做的酸梅汤。”
闻言,青黛脸上的笑容便稍稍地收了些。
他原来只是想喝酸梅汤呀。
可酸梅汤是解暑的,现下都快入冬了,他怎么还想喝酸梅汤?
青黛有些不明白,垂眸看了看篮子中剪下来的桂花,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今日总是用去一趟膳房的,她多做一份酸梅汤也无妨。
午后的膳房清净无人,翠翠和小竹子便一齐来打些下手。揉了粉,捣了桂花花瓣。
青黛就顺带煮了些酸梅汤去,盛一碗出来,剩下的便让翠翠和小竹子分了去。
香气浓郁的花,味道或清或浓,不能两兼。然而,桂花却具有清浓两兼的特点,它清芬袭人,浓香远逸。
稍稍腌渍过的桂花才不会有苦味,青黛做这一趟下来就废了好些时辰,她也不知秦肆等她等得多么心急。
眼下。
书房内的烛光并不大明亮,蜡烛快燃到了底,烛火如豆,暧昧得昏昏沉沉。
这光线已不适合阅读信件了,秦肆却未换个新的烛火。
他在那半开的轩窗后负手而立,半脸映着清晰明媚的阳光,另一半侧脸却映在昏黄的烛光里,俊秀的五官显得愈发深刻高贵。
那绵长的视线不知往外看了多久,窗外的小径却依旧无人来访。
秦肆合上了轩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渐渐地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大体上是因为心内火热,急需一碗降火气的酸梅汤罢?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自己主动出门去寻人时,书房的门就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秦肆心神一颤,清漠眉眼间的神色都稍稍地亮了一些。
他正阔步走向门口,却忽地发觉自己的情绪实在是太浅显地浮于表面了。
做大事之人,万般不该如此急躁。
秦肆心底顿时一沉,立在原地好好地调整一番自己的情绪。
待到面部肌肉都变得僵硬了些,举止又恢复了稳重,他才缓缓地开门去。
开启的门后渐渐地露出青黛温柔的神色,她脸颊上透着一抹浅粉色,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柔声向他问好,“督主,妾身来迟了。”
声音似一缕夹杂着花清香的春风似的,毫不自知的撩人心弦。
秦肆面无表情,底下的心思却在轻飘飘地浮动着,暗忖着自己即便再多等几个时辰也值当。
他悠悠地移开身给她让了个进屋的口子,“进来罢。”
青黛入了屋,便将食盒里的东西端了出来,是一小碟子桂花糕,房里顿时飘着似有似无的淡淡清香。
洁白如玉的桂花糕方方正正,表面点缀着几颗小小的金黄桂花,很是漂亮。
秦肆见那刚出蒸笼不久的桂花糕晶莹透明,拿起一个咬上一口,细腻清甜,满嘴的桂花香。
秦肆好茶,却不喜甜食,这次竟鬼使神差般地将微甜的桂花糕尽数吃进肚中去。
青黛心里暗惊道,秦肆今日的脾气竟这般难得的和善。以往的秦肆总是不吃甜食。往往只是给她一分薄面,尝一口糕点便放下了。
她颇为满意,又端出一碗还温热的酸梅汤来,细声道:“现在已不是夏日了,妾身便没有冰过酸梅汤,督主将就喝下罢?”
秦肆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真的想喝酸梅汤,他只是……
想见她。
“嗯。”他不动声色地隐藏着心事,沉沉应下。端着瓷白碗儿,张口便将酸梅汤一饮而下。
喝得有些急了,菱唇微微地沾上酸梅汤的印迹,愈发显得嘴唇十分红润。
青黛瞧着那般红颜色,脑中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便有些羞意地垂下目光去。
她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张帕子的,便顺势寻了柔软手帕出来,揉着一角凑近他,轻轻地擦拭着他沾了酸梅汁的唇角。
秦肆一贯清冷的面容也浮起一丝错愕,靠近她一侧的身子便立即寒毛乍立。
以往的她要靠近他,还会请示一番的,今日却是胆大了些。
秦肆抬眸看着青黛,眼中的错愕情绪也已经消逝去,不禁用目光细细的描摹着她的眉眼。
她柳叶眉弯弯,一双圆眼里闪着几点烛火的昏黄碎金,鼻尖挺翘可爱,嘴唇处似是涂了些淡红颜色的口脂,愈发显得她气色红润可人。
青丝缠起的云鬓上也戴着他赠予的钗子,钗子上点着细碎的红玉,反射着点点的金灿烛光来,有些晃了他的眼,也晃进他的心里去。
他的喉结不经意地动了动,开始起了些旖旎的心思。
既然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好隐忍的?
青黛刚刚擦拭好痕迹,正欲收起帕子来哩。却不料腰间忽地覆上一股力道,直接将她带向前方去。
视线一晃,待她缓过神来,自己竟是自己无端端地落入秦肆的怀里。
青黛好生惊讶,抬起眸子来却见秦肆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他朝着蜡烛的方向稍稍一弹指,那烛火便倏地暗了下去,关紧门窗的书房中立即陷入一片昏暗。
青黛还处于怅惘当中,视线一被剥夺而去就更加慌乱了,不禁有些局促地出声问道:“督主……唔!”
她还未说全,那般细碎的惊呼声就尽数地被秦肆吞了去。
是酸梅的淡淡酸意,又酸又甜。
青黛慌觉局势有些不对劲,顿时便心跳如雷,急急地提醒道:“督主,不可……”
“夫人不愿?”
他怎么能以这般可恶的方式问她?
青黛不是不愿,只是……
她迟疑着,只能低低地回了一句,“可现在,还是青天白日。”
秦肆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笑,眼尾微微上挑,格外的冶艳。
外人皆害怕得心惊胆颤的东厂厂督,平日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私底下竟也能现出这般妖冶的狐狸精模样。
“无人会看到的。”
正当此时,书房处竟突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一道粗犷的声音便随即传了进来,“督主!”
书房门外的内侍焦急万分,还未待他说明青黛也在书房中时,宗元就已经火急火燎地拍门去了,还不知死活地大声喊道。
“督主,宗元的伤势都已经好了,可以继续为督主效力了!”
内侍闻言,皆是一脸惊恐地退了下去。
青黛被宗元的声音吓得身体一抖,差点从书案上滚落,索性被秦肆抱紧了。
她鬓发被汗打湿,凌乱地贴上了脸颊上,也不敢用手去整理。绷直着身体,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宗元离开。
秦肆倒是放肆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宗元听到屋中有声音,却没听见秦肆回应,不禁有些疑惑道:“督主可在屋中?”
“在忙。”秦肆咬牙回应了一句。
宗元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他好生惊疑,不禁又问了一句,“督主,属下是否能进书房去?”
青黛闻言,立即吓得躲进了秦肆怀里。
秦肆不禁低低地闷哼一声。大手一挥,径直扫下书案上的砚台纸笔,哐啷地发出好几声。
门后的宗元听得声响很不对劲,书房中似是还有旁人,督主难道在屋中与人起了争执,还挥倒一众东西!
宗元有些紧张,又是大力地拍打着房门,“督主!”
秦肆此时痛恨死了宗元的不依不饶,咬牙道:“半个……不,你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宗元似还欲开腔,秦肆便十分气愤地直接冲着门外喊了一句,“滚!”
暴怒的一声令下,门外的影子果然退了去。
青黛几乎要臊死了:“嗯……他有事……要见你。”
“夫人舍得让本督走?”
青黛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她又似是不愿的,却也不好意思回答。
秦肆声音嘶哑道:“夫人。”
待青黛刚欲说上一句责备话,却忽觉她身子一轻,自己竟是被秦肆抱了起来。
他要抱着她去哪?
她气喘吁吁地往前头望去,在看到书房里间的一副供人歇息的软榻时,整个人瞬时要晕了过去。
第59章 受宠若惊
院里,屋中。
青黛正坐于铜镜前,散下一头的青丝长发,似一股黑色的泉顺着香肩流下。翠翠用木梳轻抚而过,柔而不腻。
今日青黛准备出门至长街逛逛去,翠翠便给她挽一个随常云髻,再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点胭脂了。
青黛肤白如新剥鲜菱,眼下却稍稍地有些青黑,似是昨夜未睡好的模样。
翠翠不禁想起了府里的主子,昨天夫人自送了桂花糕去了书房见主子。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头了,足足到了夜黑时分,夫人才被主子送了回来。
那时的夫人就已是十分疲惫的模样,似是被主子欺负了许久。
翠翠心里不禁徐徐地叹了声气,给青黛上了些粉,才堪堪地遮住了她眼下的颜色。
唇上再点了点海棠红的口脂,她便又成了香腮如雪的美人哩。
今日温度有些低了,她便给青黛加上一层银鼠坎肩。保暖的同时,也给温柔的青黛添了些婉转的灵气。
待妆成、衣成,青黛便从梨花椅上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