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朗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我不否认安燚生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我只想你平平安安过一生,如果他就是这样的态度,我明确告诉你,没有什么到时候再商量之说,不如理性一点。”
钟晴朗从后视镜中看秦舒的脸,大部分时候是温和的样子,只有在遇到这件事上会如此偏执。以往她都忍着,可就是在安燚生这件事情上,她有强烈的冲动,不能忍。
“理性一点是什么意思?”
秦舒一愣,她本没打算把话说的那么绝,但是钟晴朗牛脾气上来,偏偏想要把她和自己往死角逼。
“就是不如早点分手。”
钟北江脸色终于变了:“秦舒!不要太过分。两个孩子好好的,今天见面也很高兴,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安燚生多好的孩子。”
车子已经停在钟家的车位上,钟北江拉着秦舒下车,见钟晴朗并没有熄火,忙又劝到:“别和你妈生气,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秦舒冷冷道:“钟北江,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我就是这样想的。”
钟晴朗摇下车窗,看着父母一字一句说:“分手,门都没有。”
说完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各种委屈涌了出来。
直到按响安燚生家的门铃,看到他开门,这种委屈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进他怀里。
安燚生刚洗过澡,身上有股淡淡的木质香,和他之前闻过的一样,棉质的 T 恤柔软包裹着她的脸,似乎吸水性不错,更诱发了她的泪水。
安燚生先是一阵错愕,反应了好一会儿,随后像哄小孩一般关上门,用手抚着她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
第23章 天生一对
安燚生给钟北江发了消息报平安。
虽然钟晴朗不同意,他还是背着她联系了一下,让钟北江宽心。
安燚生大概能猜出其中缘由,周五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安炎文直接指出他的回答一看就踩中了人家家长的地雷。
“糊弄我就算了,还糊弄人家妈妈,这样丈母娘这关是过不去的。”
安燚生没想到,钟晴朗的妈妈会对这件事情如此介意,更没想到,吃完饭钟晴朗就和家里闹翻了,自己直接变成横在中间的罪魁祸首。
钟晴朗从来没有这样眼圈红红,哭的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
安燚生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幸而明天周六,她也在轮休中,时间倒不必紧张。
“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嗯,去洗个澡?”
安燚生不知道这样问合不合适,不是没谈过女朋友,但留宿女朋友还是第一次。
钟晴朗一下子从悲愤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要收留我?”
她吸溜了下鼻涕。
“你敲了我的门。”
他笑,揉了揉她头发。
“你意思我送上门的?”
安燚生抱住她,矢口否认:“不是你,是我。所以你不要走。”
一个深深的吻,逐渐绵长。
安燚生一手环住钟晴朗的腰,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太过投入热烈,钟晴朗的小腿肚往后退了退,碰到了沙发,人一下子往后倒,顺势跌坐在沙发上,安燚生并未就此收手,一只手继续撑着沙发,不让自己的重量压着她。
直到他十分不情愿地离开她的唇,想想又吻了上来,再次十分不情愿地离开。
“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
钟晴朗面色绯红,发觉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响,现在心情好了大半,瞥了眼来电显示,还好是江灵。
安燚生捏了捏她的脸,起身去厨房倒水。
接通电话,立马传来江灵“哎呦喂”的声音,还好安燚生识趣走开了。
“你爹不放心,让我给你电话,叫你晚上去我那里。你出息了,一直不接我电话,莫非......”
江灵笑得贼兮兮。
“我才不去你那里。”
“哎呦。谁要你来啊?谁会让你在男朋友和闺蜜之间做选择啊,那我不是铁定自取其辱吗?不过虽然是这样,我觉得吧还得最后仁至义尽,给你送点换洗衣服来吧?内衣内裤什么的,你总不至于不需要吧。”
江灵虽然笑得贼,想得还挺周到,钟晴朗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绝对的仁至义尽,我过来拿。”
“得了,你今天还是省省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地址发过来,我叫跑腿给你送来。噢,对了,我和你爸说了,留你在我那边多住几天。”
果然闺蜜和闺蜜的父亲并不在一条战线,钟北江根本就是所托非人。
15 分钟后,跑腿高效送达。
钟晴朗怕被跑腿认出来,派安燚生去开门拿。
等看到安燚生都略显吃力地提着一个很重的行李包走进来时,大吃一惊,江灵这哪里是留她多住几日,是支持她和安燚生同居吧!
安燚生把包拿进卧室,找出两条新的毛巾放到卧室的浴室里,又盯了眼包,笑:“江灵很优秀。”
随后遭到驱离,被隔离在自己房间门外。
等门彻底关了,钟晴朗打开包包,果然除了江灵一堆日常衣服,还有夸张的化妆品、哑铃、健身衣、瑜伽垫、零食等品种丰富的物资。她找出自己需要的,抽出的时候直接带出几个小盒子,定睛一看,是便利店随处可见的品牌避孕套。
顿时僵在原地。
她拿起手机,接通后电话那头是得逞的得意:“怎么样,我在短时间内准备的是否齐全?”
“你搞什么呀?这这,乱塞,还好安燚生不在,要不多尴尬!他不会以为我在暗示什么嘛!”
“啊?不在旁边?”
“对,不在旁边,让您失望了!”
“有备无患,听我的,你奔三他奔四,听话,收着。”
有备无患,显得她主动送上门的动机不纯。钟晴朗慌忙把避孕套塞在行李包的最里面。
洗完澡,钟晴朗开门,发现安燚生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见她出来,招呼她过来坐。
“很晚了,今晚你睡我床,我睡客房,客房的床单被子时间久了,有点脏,明天我再重新洗一下。”
“不不,我睡客房就好,没关系的。”
钟晴朗心中暗自腹诽江灵,安燚生完全正义地分好了房间。
“怎么能让你睡那边,要不我睡沙发吧。”
钟晴朗犹豫地看了看沙发,天气渐凉,晚上睡沙发肯定会感冒。
“要不,”她声音变得有些小,“要不,一起睡你卧室吧,你把被子拿过来。”
虽然声音小,但她是真心的。
安燚生抚着她软软的手,弯了弯嘴角:“那好吧。”
论语言的艺术,他的面上的表情和言语倒首次让人感觉严重不符。
他说完站起来去客卧方向拿被子,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沓。
钟晴朗这才发觉江灵奔三奔四的言论不无道理。
两人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这种感觉很奇妙,隔着两条被子,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线。安燚生也算如实陈述,钟晴朗靠近一旁,果然感受到被子很久没用的独特的气味。
天气已冷,盖着那样的被子并不好受。
钟晴朗下定决心。
“被子是不是有点潮味,要不将就一下,反正开着空调。”
灯光暖暗,安燚生转头看向她,很认真地看着,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好。”
他起身,把被子送回了客房,再回来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身边一下子就有了热量,两个人的热量。
这一次安燚生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将她揽入怀中,用整个臂膀环绕住她。周围寂静,静的可以感受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我第一次离家出走。”
“嗯。”
“第一次留宿,嗯,男朋友家。”
她似在说明什么,安燚生又一次低沉沉地笑了,招来了一把小锤。
他搂紧她:“我都明白,我们,躺着聊聊天吧。”
钟晴朗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身在他家中,她最好奇的事情是安燚生的母亲,记者届的楷模人物,赵炎岚。
“你从来没说过你妈妈是赵炎岚。她真的很了不起。”
“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只是平常也没什么机会说起她。”
“你上次说我们让你想起一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妈妈?我记得第一次听到你妈妈的事迹的那种震撼。我们经常会对各种不幸深深遗憾,可是有许多像你妈妈一样的人,会尽力去扭转,把原本不幸的事情能变的好一点,这才是真正的伟大。”
钟晴朗感受到安燚生的手紧了紧。
“她在那次武装突袭前,原本可以安全撤退的。她还是想着对同胞施以援手,往返多次,想多救几个人,没想到爆炸了。”
钟晴朗环抱住他。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黑暗最崩溃的日子,甚至不想继续读书,自暴自弃。直到我看到我妈的一些遗物,她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我翻了又翻,有一天突然就想明白了。她在一篇日记里写‘不幸总是不期而至,带来似乎永久性的狂风暴雨,可是命运又会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出一把伞、一颗糖,愿所有的不幸都有人撑伞,雨过天晴’。”
这样的话,出自他的母亲,仿佛可以看到雨过天晴后的彩虹。
“于是我选择了现在的工作,在很多重要的场合,也越来越能感同身受。也许别人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这种情感,但是我可以。甚至连我爸,我觉得也不是完全能够理解。”
安燚生俯身轻轻亲了下钟晴朗,谈及母亲,不免沉重。他和安炎文的分歧,也从赵炎岚去世之后开始。
安炎文悲伤过度的方式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于他,也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从事危险的工作。可是安燚生偏偏天生反骨一般,父子俩也总说不到一处去。
听安燚生讲完,钟晴朗撑着胳膊坐起来,像找到同志一般握住他手:“你看,你爸和我妈不是一样吗?我俩简直了。”
安燚生一把拉倒她,钟晴朗就这样一下子压在他身上,瞳孔骤然放大,然后就听到他耳语:“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第24章 姐夫
钟晴朗一夜熟睡,醒来时发现自己毫无违和感地枕在安燚生手臂上,脚还肆意地挂在他的腿上。
昨天聊着聊着,两人就这样睡着了。
她却及其适应,睡的舒服踏实。
安燚生闭着眼睛,可能还在熟睡,一夜过去,似乎零星长了些胡子,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清俊。
钟晴朗微微动了动,想把枕着的脚放下来,没想到一点零星的动静就惊动了安燚生。
他睁开眼睛,像是打开两扇门帘,眼里尽是别有洞天的柔情波光。
钟晴朗早上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好像做梦一样。”
手不自觉抚上他的面颊,想起昨晚他适可而止的亲近,还是会脸颊发烫。
安燚生的声音带着低哑的笑意:“确实像做梦一样。”
同床而眠,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更近了一层。彼此心境更加敞开,原本没有参与的过去渐渐知悉,带有浓重缘分的重逢,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注定终归遇见,相同的宿命感油然而生。
如同老夫老妻一般,两人又是一阵耳鬓厮磨。
早饭安燚生简单煮了些粥,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钟晴朗想到家里,又想起江灵昨晚的夸张行李,自觉应该报备一下。
“这两天收留我一下,我爸以为我在江灵那边。”
安燚生假装不知地逗她:“不是不让我联系的,结果自己联系,还拿江灵挡刀。”
钟晴朗被戳中,语气都有些结巴,很认真地解释:“不是,我爸联系江灵,她自作主张。你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说罢真就起身。
安燚生拉住她,绕过桌子,往怀里哄:“我错了,怎么就真生气了,逗你玩儿呢。不过我昨天还是和你爸说了,他找江灵也在情理之中。”
钟晴朗假意挣扎了下:“原来还有一个自作主张的。”
“还好你爸没让我把你给送回去,要不然......”
安燚生欲言又止,钟晴朗偏要追问:“要不然怎么样?”
两人脑海里同时闪现昨晚的温存。
安燚生俯身,低声耳语:“要不然我得后悔,我舍不得。”
钟晴朗把头贴着他的胸,暖暖的温度,伴随着心跳声,轻轻说:“那还差不多。”
吃完早饭,安燚生泡了两杯咖啡,难得闲适坐在阳台晒晒太阳,两人聊起于晓雨家的情况,钟晴朗始终惦念这件事。
她给安燚生看于家的一些资料,在一旁补充:“于晓雨的妹妹现在也没了,她妈妈遭受的打击太大了。他舅舅给我提供的一些资料,说他爸爸在国外完全是被冤枉的,莫名就坐了牢。现在如果能证明他爸爸确实是清白的,能放他回来,对晓雨妈妈来说也是个安慰。”
“他爸爸在那边难道没有求助大使馆吗?按理说,如果在国外坐牢,在大使馆里应该会有备案,真是被冤枉的,大使馆应该早就行动了。”
“于家对这件事好像也没弄清楚,如今他舅舅是二传手,就更说不明白了。我想来想去,这事儿你那边是不是也管,哪怕帮忙问清楚情况也好啊。”
“没任何问题,本身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安燚生看看时间,估算了下 E 国现在的时间,在礼貌范围内,于是拨通了电话。
简单寒暄过后,安燚生将于父于刚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E 国使馆的人表示要问清楚情况再回复。
这事儿也只能等。
钟晴朗坐久了有些不舒服,端起咖啡,闲适地在客厅踱步,走到安燚生的车模柜子前,上下打量,想起钟舒天在安燚生家唯独对这面柜子最感兴趣,随手打开柜门,细细观察,不禁赞叹:“好精致啊,你保存的真好,天天回去之后最惦记你这个大柜子。”
安燚生站在她身后,环绕住她:“都是我妈买给我的,从小到大,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给我找小汽车。”
他把钟晴朗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一旁,指着最高处那个亚克力罩子:“这个是最后一次,在她牺牲的地方,遗物里也有这么一辆小汽车。”
时隔好些年,第一次讲起赵炎岚,讲起母子俩之间传递爱的仪式感,安燚生竟然发觉自己已经很平静。
也许,只是因为对象是钟晴朗。
在她面前,他已放下一切防备,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和她说却是不算,如同自己和自己说话一般。
钟晴朗注视着那辆汽车模型,洁白色的车面混着蓝色点缀,简约明快,线条流畅,她能想象出一个母亲在为儿子精挑细选礼物时的慈爱模样,同时也想到秦舒为自己担惊受怕染上的毛病,甚至可能变成缠绕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