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从幺妹似人非人，从上次看到老奶奶半面乌青，我就应该猜到她是乌族的人。
“奶奶，你就帮帮这个姐姐吧！她是真的想要救村子里的人，想要守护这个村子。奶奶你……”
“幺妹，从你有灵开始，我最先教你的是什么？”
幺妹低着头说道：“不相信任何人。”
第128章 桃花源记
幺妹低着头不敢说话，乌面老人依旧不紧不慢的剪着纸：“你走吧。”
“先生，虽然我不知道当初我们梵善跟你有过什么过节，但是你竟然在这里居住了很久，肯定对这里的村民也是有感情的，我不记期待你会帮我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我胡宁舍欠你一个人情，记在账上我会还。”
乌面老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搞笑的笑话：“胡宁舍，你是梵善山那老头的徒弟，他的能力我不怀疑，但你要想清楚了，连你师父和师叔都跑了。你当真要为他们揽下这个责任？”
我点点头：“是。”
“好。我告诉你……这里从前有一只妖名为凌兮月，她是你师叔的死劫。所有人都劝她降服凌兮月，他偏偏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他说凌兮月由他亲自管教，在这一方天地绝对不会惹出乱子。于是他们在这里待了百年之久，你师叔怕凌兮月在这里失去人的本能，于是引了一群避难的村民来到这里落地生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随着凌兮月年纪渐长，她喜欢上你师叔。哎……想这一片桃花源当初何其祥和。”
我想起我脑海里看到的那些画面，想来我看的那个场景里面的女子就是凌兮月。“这难道不是很好吗？那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人心永远是最不纯洁的。这里本是一片祥和的乐土，村民们也受到凌兮月和你师叔的庇护，但这里始终不如外面的美好。这里冬天雪落百里，颗粒无收，就连种出来的柑橘也是又苦又涩，村民受到久而久之想要的更多。
也正是这个时候，桃花源村忽然来了一个误入的外人，他来了以后对着村民鼓吹外面的生活，引得村民们本来就不安定的心愈发躁动。
在那个外乡人离开以后，村民们纷纷提出要离开村子。他们避难的时候，签下的可是生死令。最终凌兮月和你师叔还是放了他们，去留自选，但一旦出去便不可以再回来。”
我认真地听着，事情发展到这里，并未出现转折。“他们全都出去了吗？”
“没，我没出去。”
“哦。”
“后来他们都出去了，没想到才出去的第二个月，外面就发生了疫病。街道上疫鼠四窜，所过之处皆是病人，那些人死得七七八八。那些村民知道怎么回来桃花源，于是他们又跑回来。凌兮月学得最好的一课就是善学，所以她又接纳了他们。
回来村子里的人，其中几个是带着疫病的，凌兮月为救他们泄露自己是妖的事情，而回来治病的那几个人其实也是别有所图。
外面的疫病郎中无法，异士难解，国师在疫病中死去，就连当时的国君也不慎染上此病。皇家张榜能治愈此病者，便是新任国师。村里的人出去以后，自然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迷乱心智。他们偷偷跑出村子出卖凌兮月，引皇家前来抓人。”
我急忙问道：“为什么只有凌兮月，那我师叔呢？”
“你师叔那时候沉迷跟一个玄术师斗法，失败以后闭关数年不理世事。”
“这个家伙，再后来呢？”
乌面老人刀合腕转，一个小人栩栩如生。她放下那小人说道：“凌兮月被带去了宫里，实在没有办法。她一人以一己之力，救了整个国都上下数几十万人。”
“她……真是一个好人。”
乌面老人长叹：“好人，可惜没有好报。疫病结束以后，凌兮月没有要任何赏赐，返回桃花源村。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名声大噪收到百姓的吹捧，同时不安好心的人也盯上了她。他们算出凌兮月不是一般的妖，而是玉兔的姐姐转世。若是能得此妖丹，那可是一步飞天的诱惑。他们没有直接捉妖而是向坊间传闻，兔妖横行，说凌兮月是不祥之人，杀之可压制邪祟，不杀疫病:不出一年便会卷土重来。”
我握紧拳头：“流言蜚语，最是害人。那等一年不就好了，今年过后要是疫病没有出现，流言不攻自破。”
“你想的太简单了。那时候的国君，没什么优点，最大的缺点就是疑心病重。凌兮月有你师叔的名声护着，那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没敢直接抓捕，而是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让桃花源村的村民监视凌兮月，查探出来她爱慕你师叔。”
我想想说道：“是，在我们这一行师徒暗生情愫不被允许，但这不是罪不可诛的罪过。”
“那是自然。他们有心害凌兮月，就不可能只从这一个地方动手。他们甚至对桃花源的村民的人做法，让他们被妖邪缠，凌兮月一定会去对抗。就在这时候，他们又用一些其他的卑劣手段，总之，最后村民的身上只剩下了兔妖的气息。不仅如此，凌兮月不知为何功力大涨，而且性情大变很多时候不受控制。在你师叔出关以后，才发现外面都变天了。他今生唯一一个弟子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为了练就强大的邪术她以活人为引，以鬼魂为辅，无论善恶皆杀之。”
“怎么会这样？我师叔至始至终就没相信过她？”我诧异道。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一开始你师叔亲自关押了她，将她压于炼妖炉中。”
“炼妖炉……那可是炼妖炉啊！她……”
乌面老人冷哼一声，眼神微冷：“是啊，那可是炼妖炉啊……”
“后来呢！”
“后来他终究没查清楚整件事情，人证物证都指向凌兮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你师叔对凌兮月下了杀手，凌兮月死于自己最爱的人手中，怨气留存于这一方天地。”
我看着乌面老人：“先生，那时候你多大？”
“我？我不过是一介凡人。”
“那你现在几何？”
“六十有三。”
我一手环胸，另一手放在下巴下面，这是我思索的时候惯用的动作。
“你在想什么？”
我看着她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
第129章 桃花源记
乌面老人摇头：“千百年前。”
我问道：“哦。那既然你说你是一介凡人，事情又为何发生在千百年前？”
“呵，在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我记得千百年前的事情，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点点头：“确实。那好……那就不打扰先生了。对了，先生……您这剪纸附灵的技艺真是高，一般人肯定是学不来的吧？”
“乌族人与身俱来的本事。”
我同那乌族老人道了别，重新来到这一棵树下，再次把手探进去。
……
凌兮月爬在地上，脸色苍白，周围血流一地，她一步一步向师叔爬去，好不容易拉住了师叔的衣裳角。
嘴唇刚张来，血又顺着嘴边流下来。她说：“师父……你信我！求求你信我，所有人都不信我，可是你不能不信我。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师父你会不清楚吗？为何……为何你信他们？”
男人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师父，这里……这里没有其他人……我知道我是妖，外面对我喊打喊杀，坐实了我的罪名，这让你一个玄术师很为难。我都……都知道。我可以死的，师父……我可以。兮月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情，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你信我没有杀人。师父，我快死了……兮月不怕的，真的不怕……可是，请你说你信我……好不好？求您了……师父……”
男人手里灵活的抽出一把剑，一剑隔断了衣袍。他转过身冷冷说道：“凌兮月，我与你师徒缘分已尽，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徒弟。我！堂堂玄术师风清玄，没有你这样的孽徒。现，我要为天下除掉你这一个祸害，以免你再害人。”
“师父……为何？咳咳……”师叔说完，凌兮月再次急急地爬过去，她急着说话却被血呛到，一连咳出好几口血。“你……真的……真的……咳咳咳……不信我？”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妖精说的话。”
“可是师父……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说永远都不会丢下我！永远都会相信我！咳咳……你说！我就算是妖，也是最可爱的妖……你都忘了吗？”
师叔蹲下身看着凌兮月，一把捏住她肉肉的脸：“凌兮月，你长这么人畜无害的脸，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可现在看来……妖就是妖，再同化千年，也不如一条狗通人性。”
凌兮月心如死灰，她眼角留下的泪滴在地上黑气缭绕。“师……”
“父”字没喊出来，因为师叔的斩妖剑已经刺进凌兮月的胸口，丹田处纯白的妖丹一闪一闪，缓缓从胸口飘出来。
师叔没有一丝犹豫，斩妖剑抽出，凌兮月化为乌有。
“妖丹，我感觉到妖丹了！”
“妖丹！玉兔同源的妖丹！”
“妖丹！”
“真的是妖丹。”
……
师叔从云端一跃而下，手中握着的就是那颗众人梦寐以求的妖丹。
“清玄！我们敬你是有名的玄术师，现在把妖丹交给我们，这件事就与你无关。”
师叔负手而站，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的妖丹是我收她为徒谈好的报酬，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们。”
有个穿着道服的人指着师叔说道：“清玄！你想包庇她！还是说这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你真的跟你的妖徒有龌龊的勾当。”
“对！清玄！我们劝你识相一点，只要你交出妖丹，一切我们都可以不计较。”
“你身为兔妖的师父，她祸害人间，你罪不可恕。我们让你交出妖丹，对你已经是够宽容大度，你不要不识好歹。”
……
面对着谩骂和职责，师叔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抬起手看了那一颗妖丹很久……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看来他是想跟我们作对了。”
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个人说道：“清玄！你想好吗？交还是不交？”
师叔抬起手，那颗妖丹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流光溢彩。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吗？”师叔全程没看那些人一眼，他看着那颗妖丹手掌握紧。
“他要毁掉妖丹！”
“那可是千年修为的玉兔同源妖丹！”
“阻止他！”
“清玄！有话好说！”
……
啪！
师叔捏碎了那颗妖丹，朝着村里那颗槐树扔了过去：“想要？那就自己去拿吧。拿完了赶紧滚，今日过后未出村者……杀无赦。”
妖丹已毁，世间再无凌兮月。
……
我抽出手，依旧痛苦得难以想象。
这就是所有的事情吗？
难怪凌兮月怨气这么大，被最爱的师父所杀，被世人误解，最后求的三个字，亦成奢望。
“凌兮月，那么你的怨气是怎么被凝聚起来的呢？”
“姐姐！”
听到这软软的声音，我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我的手再次被幺妹握住，一股力量流进我的身体，我赶紧把她抱起来阻止她。
“幺妹，姐姐没事。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怕被你奶奶骂吗？”
幺妹摇摇头：“不会，就是奶奶让我来找你，她说你一定会来这里。我就跟你说吧，奶奶不是坏人，她人很好的。”
“幺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奶奶说就最近吧。不过我说我不会走，就算走了我也会悄悄跑回来。”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笨蛋，你应该听你奶奶的话。”
“姐姐……你想到办法了吗？”
我泄气地摇摇头，这是千年狐妖死后又被人刻意聚起的怨气，得找到那个背后的人。
而且桃花源本来就是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的灵气都压制不住怨气，这说明这怨气起码是凝聚不少时日的了。
会是谁呢？
那么费尽心思地让凌兮月的怨气出来害人，他又到底想要害谁？
桃花源村的村民？
杀死凌兮月的清玄师父？
还是当初那些想要夺妖丹的人？
乌面老人，我听着她给我讲凌兮月的事情，应该是站在凌兮月这边的人，会是她吗？
第130章 桃花源记
我想师叔知道这些事情的，可是他现在下落不明。
拿出师傅给我的手机上面依旧显示着没有信号，我试着拨打出去，对面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徒儿，咋了？”
我微微惊讶，难道这个手机不用信号也能打出出去？
来不及问这个问题，我赶紧问道：“师父，你知道桃花源的事情吗？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啥？徒儿！你说啥？”师父的声音越来越远，他说道：“啊，我这边信号不好。”
然后愉快的挂了。
我拿着手机再次打过去，这次却再也没有接通。
这个不靠谱的师父。
幺妹站在我旁边：：姐姐，我发现带着的银锁才能抵抗那些坏家伙，要不你把银锁带在身上？”
我承认我胡宁舍不算是什么好人，从小就在那种环境长大，我一向崇尚明哲保身。
但即使这样，我也没坏到去抢一个小孩的保命锁。
我摸摸她的头发：“幺妹，就跟着你奶奶走吧。走了之后，有事情就不要再回来了。”
“姐姐呢？”
我装作无所谓的笑笑：“你不是说姐姐很厉害吗？我确实很厉害的，我自然能保护这个村子呀。”
幺妹笑嘻嘻的：“对，姐姐最厉害了。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再回来？等姐姐打跑那一些坏蛋，我跟奶奶还是要回来的。”
我认真地看看她，说：“好。”
“不好了不好了。小胡师父，村里又有人中邪了。”
远处跑来的人是村头的那一户人家，家里有一个重病的老父亲和一对夫妻。向我跑过来的人，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赶紧迎过去问道：“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我媳妇……她撞邪了。”
“现在什么情况？”
男人气喘吁吁的擦着头上的汗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媳妇……她从早上回家就开始说胡话，太吓人了。小胡师父，你赶紧去看看吧。”
“只是说胡话吗？她说什么了？”
他点点头：“对，说的话我听不懂。就是念叨一些死人的名字，还跟他们说话。像是能看到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太吓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