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想了想道:“那我不纠结了,就是怕今后哪天再遇上她。”
“不会。”
苏晏礼语气笃定。
陆嘉挑眉疑惑:“嗯?”
苏晏礼淡声:“沈骏逸本身并非良配, 他对米罗几分是情几分是利用, 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无论如何,今晚之后,他应该明白米罗和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所以他们这段关系自然进入倒计时。沈骏逸绝不会让分了手的女人继续出现在他的社交圈里。”
陆嘉张了张嘴,一时有种心头大石被苏晏礼搬开的松快, 一时又觉得五味杂陈。
苏晏礼于窗外流淌进来的夜色光影中望她一会,忽然问:“要不要去吃烧烤?”
陆嘉一怔:“嗯?”
苏晏礼弯了弯唇:“沙滩广场。”
陆嘉会意,眼尾一弯:“好啊,正好今晚宴会都没吃什么,而且也好久没去那边了。”
司机老李听着后排的对话,不等苏晏礼吩咐,便重新调整路线,往沙滩广场开去。
到了海边,陆嘉与苏晏礼下车步行去烧烤摊。
烧烤摊还和之前一样,食客满座,老板娘用来接单的手机也叮叮咚咚一直响个不停。
老板娘显然还记得两人,擦完一张桌子转身,见他们手牵手过来,辨认几秒便热情笑起来:“哎哟好久没来了,赶紧的,这儿正好有张空桌!”
陆嘉笑盈盈道谢,拉着苏晏礼一道坐下。
老板娘攥着抹布在一旁笑道:“老规矩,自己在群里下单。”
说完,看看两人亲密无间的气场,又好奇求证,“小两口已经结婚了吧?”
苏晏礼淡笑颔首。
陆嘉也同老板娘笑了笑,而后飞快在群里点了些烤串。
老板娘掏出手机操作一下,又看着他们直笑:“上回来我这还是去年五一的事了,那会你们还闹矛盾不是?小姑娘都喝醉了,小伙子还不肯抱,非要得到小姑娘同意,我那时还说女朋友都醉成那样了,直接抱走啊!”
她话音未落,老板在不远处的烤架后喊她:“赶紧过来帮忙了,人家小两口现在好得很,你非跟他们提以前吵架的事!”
老板娘顿时反应过来,忙说道:“哎哟,瞧我这张嘴……你们等会,我给你们烤串去!”
说完,她便笑吟吟地往烤架走去,中途群里又有人下单,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排单。
老板娘热情而高亢的声音消失,耳畔海浪声便清晰起来,夹杂着其他食客们的聊天声。
陆嘉诧异于刚刚老板娘说的那些事,问坐在对面的苏晏礼:“我们那时候哪里吵架了?”
苏晏礼笑了笑:“那时候我们什么关系,我哪有跟你吵架的资格,是老板娘误会了。”
陆嘉一默,片刻,又笑道:“你这人,吵架还要讲资格?”
“怎么不用。”
老板娘先把他们点的可乐拿了过来,苏晏礼一边开,一边说下去,“吵架是一种非常亲密的交流,在我心里,吵架的亲密度仅次于做|爱。”
陆嘉刚从他手中接过一罐可乐,正用吸管吸了一口,闻言又差点喷出来。
明明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可每次从他嘴里听到带有几分色彩的话,她还是会脸红害羞。
她咬着吸管,狡黠地转了转眼珠,故意问他:“那你喜欢前者还是后者。”
苏晏礼笑道:“喜欢吵完架,解决问题后和好时的那次‘后者’。”
陆嘉心口一荡,说实在的,她也更喜欢那样的“后者”,会在整个过程中,感受到两个灵魂的进一步靠近,乃至真正的灵|肉|合一。
不过,她还是有些感慨:“可是慢慢地,我们需要磨合的地方会越来越少,慢慢会没架可吵。”
苏晏礼不以为然:“那应该会是另一种乐趣吧。”
陆嘉听笑。
是了,跟这男人在一起,她永远不会缺乏乐趣。
默了片刻,她又说:“刚刚老板娘讲你去年来找我,都不愿意直接抱我走。”
“注意你的措辞。”
苏晏礼推了推眼镜,笑说,“我是不愿意么,分明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
“那会关系不一样,任何肢体接触都得你同意才行。”
陆嘉会意,为他一直以来的分寸感悦然。
吃完烧烤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海边风大,陆嘉只穿一件吊带长裙,刚才还不觉得,这会便有些冷了。
苏晏礼将自己西装脱下,披在她肩头。
两人沿着沙滩边修葺的水泥步道慢走消食。
前方不远处有吉他声传来,抬眼望去,那里的路灯下围着一圈人,人群中央有个年轻小伙正抱着吉他调音。
陆嘉来了兴致,仰头征求苏晏礼意见:“晚点回家好不好?先去那边看看。”
苏晏礼向来不会拒绝她的灵机一动,欣然同她一块前往。
等他们走到人群外围,小伙已经调好音,歌曲前奏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陆嘉只觉耳熟,但因为是改编过的,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而她身旁的苏晏礼却微微一怔,目光一瞬不瞬地越过前面人的头顶,定定落在了小伙子怀里的吉他上。
不多时,小伙子轻柔吟唱从麦克风后传出来:
“谁理解你浮华背后的哀伤
谁明白你心中真正的梦想
心底的无奈渐渐渗透了潇洒
也许有一天
你还会遇见
遇见曾被埋葬的自己
……”
陆嘉这才恍然,扭头低声对苏晏礼说:“是我之前给你听过的那首,陪了我高三一整年的歌!”
苏晏礼似是被她唤回神,侧头对上她目光:“嗯,我知道。”
陆嘉敏锐听出他语气几分低沉,不由关心:“你怎么了?”
苏晏礼弯了弯唇,低声说:“只是觉得他改编得很好,相比原曲给人声嘶力竭呐喊的感觉,现在这版更像低声诉说,是已经走出了当时困局再回头看的云淡风轻。”
陆嘉刚才只因为听出这首歌曲而激动,倒是没仔细聆听其中的感情。
这会听完苏晏礼解读,她不由地仔细听了一会,倒真是苏晏礼说的这种感觉。
她看回苏晏礼,笑说:“说不定作者本人也会更喜欢这个版本吧,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当时围困他的一切,应该已经被他征服了。”
苏晏礼浅淡笑着,似是感慨:“是啊。”
片晌,他又问陆嘉,“你呢?”
“什么?”陆嘉不解。
“你更喜欢哪个版本?”
陆嘉想了想:“如果是高三那年的我,肯定更喜欢原版。但现在的我,会比较喜欢这会听到的这版。”
弹吉他的小伙子一曲唱罢,又换了一曲。
苏晏礼看陆嘉兴趣减淡,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现在的我也更喜欢今晚听到的这版。”
话落,他似是忍不住,兀自一个人在那笑,眼底似有星海坠落。
陆嘉发现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但嘴上还是说:“一个人在那偷笑什么呢?”
“没什么。”
苏晏礼侧了侧头,挨近她,“在为我们审美一致而高兴。”
其实是他忽然想到,他曾与十七八岁的陆嘉共鸣,如今又继续和二十六岁的陆嘉灵魂共振。
虽然在去年之前,他们在现实中不曾相遇,但在另一个次元,他们始终用一种浪漫的方式交融着。
陆嘉忽然哎呀一声。
苏晏礼失笑看她,调侃:“怎么,丢钱了?”
陆嘉捶他一拳,一本正经道:“刚才光和你聊天,忘了把那首歌录下来了。”
苏晏礼笑说:“没录就没录吧,让这个版本以独特方式停留在你的记忆中。”
陆嘉默了默,继而也豁达道:“也是。”
不知不觉,这条水泥大道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嶙峋的海滩岩石。
两人听了一会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便慢悠悠原路返回。
陆嘉张开双臂迎接海风,晚宴上米罗留给她的乌七八糟彻底被风吹散。
她低低感慨:“真好,感觉心灵得到了净化。”
苏晏礼单手抄兜,落后她几步,从后头笑睨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打扰她的感怀。
片刻,他心中微动,又取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她的身影。
陆嘉独自在前面走了一会,才发现苏晏礼一直没跟上来,不由回头望去。
长发在海风中飞扬,扑到了她的脸上,她抬手,将头发从脸颊撩开,目光空灵地望向苏晏礼。
也是这时,苏晏礼按下快门,将这一刻的她连同自己心口的怦然,一起框入了照片中。
第六十三章
陆嘉先是一怔,继而笑着奔向他:“拍什么呢?”
苏晏礼不知怎的,莫名生出些赧然,扬起手机躲了一下:“没什么,随便拍拍。”
陆嘉摆明了不信,仔细观察他神色,明显瞧出几分闪躲。
她忍不住笑:“到底拍了什么东西不能给我看?”
苏晏礼但笑不语,只垂眸望着她。
男人金丝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在月光和白色路灯下,他镜片后的双眸很像冬日里温过的黄酒,流淌出脉脉的钟情感。
陆嘉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心跳失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垂头抿笑,又拽住他衬衣袖子晃了晃:“好啦——我不看了。”
苏晏礼这才暗中松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但每当跟陆嘉在一块,他总能做出一些小男孩般的举动,比如因为觉得她的背影格外动人,便以不怎么过关的拍摄水平,悄悄记录下她的倩影。
苏晏礼笑了下,冲前方点了点下巴:“走吧。”
但陆嘉却不动,鬼鬼祟祟地左右前后张望后,便笑着踮起脚尖,然后噘嘴。
苏晏礼被她逗笑,故作不解:“这是做什么?”
陆嘉一手攀着他胳膊,另只手佯怒在他肩膀捶了一记,但仍嘟着嘴仰头望他。
苏晏礼失笑,大手掌着她后脑勺,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而后稍稍退开,低声:“就想这样?”
陆嘉笑得如一只得到嘉奖的小仓鼠,抿了抿双唇,像是在回味。
之后,她才拉着苏晏礼,脚步轻快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待两人回到车上,司机老李很快发动车子,轻踩油门,直奔水榭林邸。
路上陆嘉低头玩了会手机,余光瞥见苏晏礼似乎在刷朋友圈,屏幕上是一张光线昏昧的照片。
她一开始也没在意,片晌,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像是受某种心灵感应驱使,偷偷摸进了他的朋友圈。
与平常无异,他的朋友圈中除了转发的新闻链接外,毫无其他私人化的内容。
但陆嘉还是一下子发现了亮点。
是他的朋友圈封面。
由原来老土的自带封面,换成了一张画面昏暗,且布满噪点的模糊照片。
但陆嘉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照片上那个回头望镜头的模糊身影就是她自己,而照片环境显然是他们刚刚回来的那条海边步道。
陆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雀跃也有羞涩。
过会,她又觉得这男人真的好闷骚啊!
她不动声色地侧眸,偷觑身旁男人一眼。
苏晏礼约莫换好封面心情不错,正翘着长腿看手机上的娱乐新闻。
陆嘉心中暗笑,没有去戳破他这种类似少男情怀的举动,默默退出了他的朋友圈,将这张封面,留作独属于他们之间的一个浪漫悬念。
日子一晃到八月底,新一年的科隆展拉开帷幕。
方盛公司不作为供应商参展,但陆嘉还是要飞一趟德国,陪从南美赶来的Diza客户逛展,顺便与一些参展的Diza供应商见面。
这次代表Diza公司过来的,是他们的市场部总监、设计部两位副总监以及技术部总监,拢共两男两女。
巧的是,苏晏礼有一个去美国的差程也安排在了八月底,恰好是陆嘉去德国的第二天出发。
陆嘉出门前一晚聊起这事还笑,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要独守一个多星期空房,结果你差程比我还长,到时我回家了,你还要一礼拜才回来。原来独守空房的那个人竟是我自己。”
苏晏礼也笑着将她捉进怀里,声音低哑:“那就赶在独守空房前先把你喂饱。”
陆嘉红着脸拍他肩膀,哼哼:“到底谁喂谁啊……”
谁喂谁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说,但到底碍着她隔天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苏晏礼没有太过,浅尝辄止。
最后搂着陆嘉入睡前,他又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带着几分气势汹汹:“等我回来再好好弄你。”
陆嘉如一尾蹦上岸的鱼,在他怀里难耐扭动了一下,心窝滚烫。
隔天一早,她就去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