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不巧,陶晚婷挺着肚子一个没站稳,直接撞上了桌角,而后又摔倒在地……
苏明礼夫妻俩也是在陶晚婷送医路上,接到陶晚婷家保姆的电话才知道这事,于是匆匆赶到医院跟女儿女婿会和。
女儿被推进手术室之后,苏明礼忍无可忍,当众甩了张致远一个耳光。
张致远却像被夺了舍,只红着眼呆望墙上亮起的手术室灯,任由丈母娘打骂。
后来没多久,护士出来让家属签手术同意书,说是孩子保不住了,再不引产怕是大人也要因为大出血出事。
苏明礼几近晕厥,好在有丈夫扶着她。
而张致远也在这时还魂般,颤着手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后来苏明礼缓过神又打电话通知苏父苏母,二老来了之后,也只顾着问外孙女怎么样了,倒是没留意张致远在干什么。
这会苏晏礼问起,众人才发现张致远不知何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明礼顿时又悲愤起来,几乎咒骂的语气:“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当初就说不要急着结婚,再接触接触,现在好了,晚晚流产,还差点连命都保不住!”
陶有良谨慎觑眼苏晏礼,赶紧暗中掐了妻子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这种话。
苏明礼也反应过来,思及刚才父亲那番话,她不禁又悲从中来,靠在丈夫怀中无声流泪,也不知是哭女儿受了那么大罪,还是哭自己将来怕是要没有依靠了。
姐姐家这一团家事,于苏晏礼而言,烦扰程度堪比带远洋在北美开疆拓土。
怕父母因为他表现出任何不适而觉得困扰,也怕陆嘉担心,他只在心中轻叹一息,而后不动声色扶了扶眼镜,扭头对陆嘉说:“嘉嘉,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先接爸妈去附近酒店休息。”
陆嘉忙点头应了声好,通知过司机后,又迅速用手机订了附近一家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
苏晏礼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去酒店,这边我和嘉嘉会处理,等有进一步消息了再通知你们。”
苏母蹙眉,到底怕儿子儿媳太辛苦,想说些什么,但苏父先她一步开了口。
“也好,我们留在这也帮不上忙,还得让你们来照顾。”
苏母一想也是,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司机将二老接走,苏晏礼才敛容朝病房沙发点了点下巴:“姐,姐夫,聊聊接下来的打算吧。”
陆嘉自觉这个场合她不适合陪同,便借口去给大家买点喝的,先行回避。
苏明礼本能地缩了缩肩膀,紧紧挽住丈夫,一道在沙发坐了下来。
苏晏礼坐在侧边单人沙发,虽不是主位,但他从容端坐的模样,任谁看到,都能迅速分辨出在场谁是真正的话事人。
“先说晚晚跟张致远,我的想法是离婚。”
他言简意赅,事已至此,他已完全没有顾虑,行事便又恢复果断。
苏明礼一梗脖子:“你这是什么话!当初让他们结婚的是你,现在让他们离的也是你!”
苏晏礼语气很淡:“当初我们都以为张致远能做个安分的上门女婿,不是吗?”
苏明礼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倒是陶有良试探着开口:“那晚晚流产又离婚,她今后怎么办……”
苏晏礼只说:“她就算没了孩子还离了婚,她照样是陶晚婷,是苏家的外孙女。”
陶有良眸光一闪,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苏明礼自然也听出了弟弟委婉的保证,高悬的心放下一半。
但片刻,她又嗫嚅:“就怕晚晚不甘心……”
说着,她自己也咬牙切齿起来,“这个张致远,我们家哪里亏待他了!他做生意要钱要人脉,我跟有良哪次不是尽心尽力!”
苏晏礼眸光微沉,朝沉睡在病床上的陶晚婷瞥去一眼。
昨晚他和陆嘉还说好,既然晚晚不打算与张致远摊牌,一心睁只眼闭只眼,那么今后苏家的一切便都不再让姐姐一家接触。
但今天事情突然反转,他思忖片刻,又看回姐姐,淡声道:“先前给他的资源,既然能给,也就能收回。无谓的狠话就不用再说了,直接做就是。”
苏明礼与丈夫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反对。
苏晏礼想了想,又说:“只不过,我就怕我这头收拾了张致远,回头晚晚又后悔。”
苏明礼忙道:“不后悔不后悔……就算晚晚后悔,我也不会让她去找你麻烦!她的性子我最了解,这回姓张的让她丢脸丢大了,还受这么大罪,她怎么还可能后悔!她只会恨张致远还不够惨!”
苏晏礼微微颔首,又朝床上的陶晚婷看了眼,一时没有说话。
苏明礼也顺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又难过得直掉眼泪。
余光瞥一眼弟弟,倒是意外在他脸上看到了心疼和黯然,她心中微微一滞,倒也对弟弟心情复杂起来。
就这么安静坐了会,陆嘉这时回来了,拿着打包回来的餐食在外面探头探脑。
苏晏礼看到了,便招手示意她进来。
陆嘉进门后,将热可可和三明治放到茶几上,看向苏明礼夫妻俩:“姐姐、姐夫,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买了点热饮,补充一下能量。”
苏明礼微顿,片刻瞥眼苏晏礼,这才生硬道:“谢谢你啊,你也辛苦了。”
陶有良察觉妻子态度变化,也跟着说了句谢谢。
过了会,苏晏礼见时间不早,陶晚婷又一直不醒,便提出先和陆嘉去酒店陪父母。
苏明礼自然同意,起身道:“那你们先过去,爸妈那……”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睫一垂,轻叹口气,“爸妈因为我这些家事,也操心了大半辈子,你们替我多陪陪他们吧。”
苏晏礼点了点头,拉着陆嘉先行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陶有良低声问妻子:“我们就这么被晏礼牵着鼻子走吗?”
苏明礼横他一眼,反诘:“那你让我怎么办?原本我以为可以靠你,结果呢?后来我们都以为可以靠张致远,可不是亲生的,再怎么扶持,到底跟我们两条心。晚晚现在又躺在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陶有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张致远有本事,但心思太活络,现在又出了出轨跟害晚晚流产这事;而陶有良没本事,但安心做他的上门女婿,虽然这辈子投资什么亏什么,好在是个妻管严,怎么翻腾都翻不出苏明礼的手心。
苏明礼跟丈夫说完,难免在心中喟叹,怎么就不能出现个张致远和陶有良结合版的男人让女儿嫁了。
可喟叹归喟叹,眼下苏晏礼那边有了保障,她也算能安下心,专心照顾她可怜的女儿。
接下来的日子,陆嘉在苏晏礼的有意保护下,没再掺和陶晚婷的事。
刚开始陆嘉还担心苏晏礼一个人处理这些太烦太累,可约莫是苏父苏母那边彻底放权,苏明礼那头也想明白了自己今后只能靠这个弟弟了,所以苏晏礼公事私事一堆,忙归忙,但全都井井有条,毫无失序的迹象。
陆嘉也就安下心来,不再过问陶晚婷那边的情况。
这天陆嘉车子保养,又懒得从车库开辆陌生的车出门上班,便自己搭地铁去公司。
傍晚下班时,苏晏礼正好有空,自己开车过来接她。
路上,陆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离陶晚婷流产的事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还是应该适当关心一下,便问苏晏礼:“晚晚那边什么情况了?”
苏晏礼目视前方,平静道:“之前我姐和陶有良劝好了晚晚,一家人决定离婚,但张致远不肯,就拖了几天。”
陆嘉挑了挑眉:“后来呢?”
苏晏礼说:“前两天张致远把他父母也带来了,他父母跪在地上求晚晚不要离婚。”
陆嘉一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恍然想起大学时,她、张致远还有晚晚一起去爬山,他们一起站在山顶高声呼喊今后要有美好的人生,那时他们都是那样地意气风发。
苏晏礼留意到她的沉默,侧她一眼,低声问:“怎么了?”
陆嘉回神,摇了摇头:“只是在想,成年人的世界真是瞬息万变。”
说完,她又道,“张致远把他父母扯进来,还害他父母下跪,实在是又孬又坏。”
苏晏礼也默了几秒,之后才沉声说:“不过晚晚没答应。”
陆嘉一时又松了口气。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水榭林邸。
初冬太阳落山早,拐进通往小区的那条路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前往地库入口时,陆嘉却隐约看到前面路灯下站着个人影,离得近了,才认出是张致远,他脚边的地上落满了烟头。
苏晏礼显然也看到他了,眉心微微一蹙。
正要若无其事开过去,可张致远摆明了就是来蹲他们的,径直朝车头冲了过来。
他一副舍身取义的架势,苏晏礼却不想惹上人命官司,连忙踩下刹车。
惯性原因,陆嘉上半身跟着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拽回椅背。
张致远已经来到驾驶座这侧,用力拍打着窗户,呼喊声隔着车窗传进来,显得又闷又凄厉:“苏总!苏总!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帮我劝劝晚晚!”
陆嘉侧头望着外面的张致远,他现下蓬头垢面的模样已经与她记忆中的他相去甚远。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若是去年这个时候,她看到张致远这副模样,应该会在半夜睡着后都笑出声吧。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这人虽然在她眼前,却像是隔了好几重山,她已经完全不会因为这个人有任何心绪波澜,只剩下一些浅淡的物是人非的感慨。
苏晏礼这时扭头看向她,温声说:“我可能要下车处理一下。”
陆嘉回神点头:“好,我在车上等你。”
苏晏礼熄火,开门下车后,又将车门甩上。
张致远只当他愿意下来与他谈判,胡子拉渣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秒钟欣喜。
然而,还未等他的喜悦蔓延到眼底,苏晏礼已经一拳揍在了他嘴角。
张致远只觉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自己已被苏晏礼揍倒在地,剧痛慢半拍地从嘴角传至大脑。
他怔怔望向苏晏礼,片晌,又连滚带爬跪在苏晏礼跟前积极认错:“苏总,我知道错了,这一拳是我该受的。那个女人已经被我辞退了,我保证不再跟她有来往。”
苏晏礼极少把情绪写在脸上,但这会他却毫不掩饰心中戾气。
见张致远挨了揍还要跪着认错,苏晏礼鄙夷嗤笑一声,一把拎起他衣领,又是一拳揍过去。
张致远闷哼一声翻倒在地,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忍痛。
苏晏礼这时才扭了扭脖子,又轻轻掸掉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第一拳是为晚晚打的,第二拳是为陆嘉。滚,别让我再在宁城听到任何关于你的消息。”
张致远瞠目,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白白挨了顿揍,还换来这样的结果。
而苏晏礼显然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转身绕过车头,打开车门。
张致远胸膛用力地起伏着,先前为了求得原谅而豁出去的尊严在这一刻集体反噬。
你们这么不讲情面是吗?
你们享受着我父母还有我的苦苦哀求,最终却还是一脚把我踢开是吗?
那就谁都别想好过吧!
他想到些什么,面色阴沉如鬼差,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朝着车内的陆嘉大喊:“陆嘉,你知道当初我和晚晚为什么急匆匆结婚么?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嫁给苏晏礼吗?全是苏晏礼的计谋!他不但算计了我和晚晚,还算计了你!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你真的敢跟他继续生活下去吗?!”
喊完之后,张致远斑驳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他一瞬不瞬盯着还未上车的苏晏礼,等着车内陆嘉的反应。
然而下一秒,苏晏礼回头,用一种“你脑子没事吧”的眼神无声上下打量他。
张致远心中咯噔一下。
也是这时,一直坐在车内的陆嘉似是忍无可忍,虽没下车,但朝他这边微微倾身,语气很淡:“张致远,你要不找个医生看看吧。”
寒风吹过,张致远嘴角那抹得意的弧度很快被初冬冷风吹得稀碎。
张致远消失了。
跟晚晚办完离婚手续,被净身出户后,他就从宁城消失了,说是去了外地开拓业务,但谁都不清楚他具体去了哪里。
而他留在宁城的公司和业务也被转到陶晚婷名下,但陶晚婷显然对开公司做生意毫无兴趣,所以实际接手的是苏明礼和陶有良夫妻俩。
至于这夫妻俩能不能将这家小公司经营好,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