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陆嘉欣然同意。
不过苏晏礼忽又想到些什么,说:“不然下午去露营?”
陆嘉一顿,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先前那次露营,因为陶晚婷进手术室而没有成行。当时两人虽然说好以后再去,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很忙,真要凑出一起自由露营的时间实在艰难,所以说好的露营也就一直没有补上。
现下苏晏礼提出明天去露营,陆嘉欣喜之余又觉得意外。
“我以为……”
“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陆嘉小小声。
苏晏礼说:“跟你约好的事,怎么可能忘。”
陆嘉心中倏尔开满了鲜花,笑说:“可是这件事很小很小诶。”
苏晏礼也笑:“约定就是约定,哪能分大小。”
陆嘉有一瞬说不出话来,默了一会,才想起用吻表达自己此刻感动。
她在苏晏礼唇上用力亲了一下,说:“晏礼礼,你知道吗,你把我以前想象过的虚无缥缈的幸福全都具象化了。”
“是么?”
苏晏礼回吻她,片刻才说,“我的荣幸。”
隔天陆嘉果真一觉睡到中午。
天公作美,外面浓春日暖。
起床洗漱后,陆嘉便下楼找到在接电话的苏晏礼,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午安吻,这才笑眯眯跑去餐厅享用她的早中饭。
过了会,苏晏礼也打完电话过来了,先走到她身旁亲了她一下,而后绕到餐桌对面坐下。
因两人下午还要出去露营,孙姐只做了些简餐。
吃完后,陆嘉问苏晏礼要带些什么。
苏晏礼弯唇:“早上我和孙姐已经把野餐包收拾好了,就放在玄关。你去看看,还缺什么。”
陆嘉赧然又惊喜:“你好勤快啊!”
苏晏礼从椅子起身:“第一天认识我么。”
陆嘉跟着他往玄关走,小声嘀咕:“臭屁。”
“在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干得了事业做得了家务,五星级好男人。”
苏晏礼嗤笑,摆明了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淡声:“小样。”
露营的地点就在郊外一个草坡上。
约莫近来冬去春来,天气实在好得出奇,草坡上除了陆嘉和苏晏礼,居然还有许多小学生,由老师们带着来春游,整个草坪回荡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过了会,也不知是哪个小孩起的头,大家又齐声唱起儿童版《孤勇者》。
陆嘉坐在野餐垫上,觉得有点吵,又觉得有点好玩。
想到些什么,她忽然问一旁的苏晏礼:“以后我们生出来的小孩要是也五音不全,还喜欢这么大声唱歌,怎么办?”
苏晏礼从手机中抬头,对上她视线,笑说:“等我们的孩子能唱这么多词的歌,起码长到七八岁,也就是最快也得十年后,你现在就担心那些做什么?”
也是哦。
陆嘉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奇怪,好像看见别人家小孩,总会联想今后她和苏晏礼的小孩会这样吗,会那样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期待。
想到些什么,她又开口:“前几天我一个大学学姐跟我吐槽辅导孩子写作业,差点把自己气进医院。”
苏晏礼失笑,抬手揉她脑袋:“现在就在思考我们小孩的教育问题了?”
陆嘉说:“早晚的事嘛。”
她如今工作已经稳定,Elaine也向她透露过自己这两年可能要回香港发展,如果她有意向,Elaine在离开前会向老板举荐她接任自己的职位。
虽说陆嘉先前的计划是在方盛干几年就自己跳出来单干,但Elaine如今为她提供了另一个方向,她也不介意自己多一个选择。
苏晏礼笑说:“让你生孩子已经够辛苦你了,带孩子的事你就不用再操心,全部由我负责,行吗?”
陆嘉不由上下打量他。
不得不说,以苏晏礼的学识气度,孩子将来的教育问题全部丢给他,她确实可以放一百个心。
陆嘉笑了笑说:“那你今后就负责做严父,我就安心扮演我的慈母。”
苏晏礼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笑而不语。
过了会,孩子们唱完歌,被老师列队点数,然后带着往路边的大巴车走去了。
周遭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阳光下的鸟叫,和不远处的路上偶尔传来的车鸣声。
陆嘉在垫子上躺下来,脑袋枕在苏晏礼腿上,又推推他,让他帮忙把包里的平板和支架拿出来。
苏晏礼照做。
陆嘉选了一个最近在追的综艺,安静看起来。
苏晏礼不时处理手机上的工作信息,等得空了,才将视线移到她的平板上。
一个著名武打男演员和一个演艺界知名女前辈一块做导师,调教新人演员的综艺,他看了一会没什么兴趣,便倾身拿来一盒大樱桃,不时往陆嘉嘴里塞一颗。
不知不觉,时间的流速好像在变慢。
金灿灿的午后阳光下,他们各自专注在自己的事上,可无论谁转眸去看对方时,另一个总能第一时间察觉,继而回应,相视一笑。
等太阳完全落山,两人才收拾东西返程。
往停车的路边走去时,苏晏礼一手拎着空了的野餐包,另只手牵着陆嘉。
两人慢悠悠走在倾斜的草坡上,不时笑着对视一眼,好像要把他们走的这条路永远永远走下去似的。
到车边把东西全部放进后备箱,苏晏礼合上后备箱的门,忽然低声对一旁的陆嘉说:“我突然想……”
他没说下去,又或许是他声音本就低,最后两个字被春夜郊外的晚风吹散了。
但陆嘉还是听懂了,甜丝丝地笑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也想。”
苏晏礼浓眉轻抬,镜片后的双眸几乎溢出笑意。
下一刻,陆嘉什么话都没说,但直接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而后,她踮起脚尖,搂住他肩膀,倾身过去,双唇贴住了他的。
他们都在笑,唇瓣短暂地贴了一下稍稍分开,鼻尖却仍抵着,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陆嘉眼睫轻抬,又很快害羞垂下。
苏晏礼低笑出声,一把搂紧她后腰,将她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他向前微倾,再度吻住了她的双唇。
长久地,缠绵地。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十二月初,Elaine按原计划回了香港。
圣诞前夕,关于陆嘉接任Elaine职位的任命通知由人事部发到各员工内部邮箱。
当晚,部门内几个要好的同事纷纷撺掇陆嘉请客吃饭,陆嘉欣然同意。
聚餐地点选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吃饱喝足,一群年轻人又提议去KTV续摊,但两位年纪稍长的女同事连连摆手。
其中一个说道:“我还得回去看孩子作业写怎么样了,我老公刚刚还来跟我吐槽孩子不肯好好写作业。”
另一位女同事也说:“我老公八点多就发信息来问我什么时候到家了。”
有个年轻女生还不太懂人情世故,当即嚷嚷:“Sylvia也结婚了,怎么没像你们这样‘夫管严’?晚回家一天能怎样嘛,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吃喝喝,放松一下啊!”
说要回家看孩子作业的那位女同事道:“你就是个小屁孩,跟你说不明白。”
说着,她挽上另一位女同事的胳膊,跟陆嘉告别:“Sylvia,那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好。”
陆嘉笑着点头,起身送她们。
目送两人各自上了出租车,她才带着剩下的同事们前往火锅店对面的KTV。
刚刚那年轻女生英文名叫Eva,进了包厢后,就挨到陆嘉身边坐下。
陆嘉侧头看她一眼,朝她笑了笑,问她:“不去点歌?”
Eva连连摆手:“我五音不全,等你们唱够了,我再来污染你们耳朵,不然怕打扰你们兴致。”
陆嘉听笑:“大家都是唱着玩的,放松点。”
Eva也回以微笑。
这会已经有麦霸点了首《王妃》开嗓,服务员也刚好把他们点的果盘零食端进来。
Eva始终坐在陆嘉身旁,剥了个橘子,想到些什么,好奇问她:“Sylvia,你老公真不管你几点回家?”
陆嘉笑说:“我又不是夜不归宿,而且刚才就跟他报备过了同事聚餐,他有什么好管的。”
Eva皱了皱鼻子:“其实最近我爸妈一直在催我找对象,我就怕找了对象就没现在这么自由了,你看看刚才Linda姐和Cathy姐。”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看你,又让我觉得哪怕结了婚,好像也不会被限制什么。”
陆嘉怔了怔,倒是没想到自己已经悄然成长,在小姑娘眼里,她也已经是个可以征询意见的对象了。
她思忖片刻,弯了弯唇说:“看你自己啊,有喜欢的人就试一试,没有就算了。如果试了之后觉得自己被限制了,那就考虑要不要继续。”
她说着,不由自主地将以前苏晏礼给她说过的那句话分享给眼前这个小女孩,“这世上没有哪一套规则可以一成不变、保障终身。”
Eva想了想,好奇问:“你跟你老公在一起,就没有哪个瞬间在犹豫后悔要不要继续?”
陆嘉笑:“有过。”
就是那年去塔州度蜜月前夕,因为苏晏礼教训张致远的事,也因为得知苏晏礼一度推动了所有人的人生走向。但后来,她的犹豫后悔又消失了。
Eva问她:“那后来怎么又不犹豫不后悔了?”
陆嘉沉默一会:“大概是一种感觉。”
Eva:“啊?”
陆嘉温柔笑道:“被成全的感觉。”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在被苏晏礼成全。
成全她的感性、她的文艺病,也成全她想象中的浪漫和幸福。
与此同时,他也成全着她的工作事业,工作和事业是她的自我价值感来源。
Eva目露疑惑,还想问些什么,但有个平时就格外活跃的年轻男同事丢了一团纸巾过来,大声喊道:“Eva,你跟Sylvia在聊什么悄悄话?赶紧来唱歌啊,造作啊,难得Sylvia请客!”
聊天被中断,两人也不恼。
Eva直接捡起纸巾回丢,那男生夸张抱头。
陆嘉也在众人怂恿下唱了首歌。
她五音还算标准,可惜是个大白嗓,唱了两首后,很快就把麦克风交给了别人。
等散局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陆嘉在KTV门口挥别众人,又原地等了一会。
不多时,她便看到苏晏礼从不远处的夜色中走来。
陆嘉辨认一下,很快笑着迎上去。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他臂弯还挂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是她的。
“你怎么还带件羽绒服?”
陆嘉疑惑。
苏晏礼看到她身上穿着的黑色短款羽绒服,愣了愣,随即轻笑:“是孙姐说你早上没穿羽绒服出门,我怕你冷。”
陆嘉也忍不住冲他笑:“我办公室里有备着一件的嘛。”
说话间,她已经挽住男人胳膊,两人一道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苏晏礼轻笑:“我没记起来,光想着你会冷了。”
陆嘉便笑眯眯说:“也好的,有备无患。”
又问,“车停这么远?”
苏晏礼说:“这条路很难开进来,还不如走路方便。”
陆嘉看看两边停满的车辆,再看看狭窄车道上,龟速行驶,还不时有相向车辆来往,要减速让行的路况,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她仰头,透过光秃秃的枝桠,望向深沉夜空:“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这都十一点多了,估计这场雪下不了了。”
苏晏礼扭头看她:“这么期待下雪?”
陆嘉理所当然地昂一声:“咱们宁城多少年没下过雪了!”
苏晏礼笑道:“这么喜欢雪,今年春节去东北度假?”
陆嘉立马摆手:“不不不,我怕冷。”
苏晏礼被她前后反差逗笑,淡声说了句:“叶公好龙。”
陆嘉咧笑:“你就当我是叶公好龙吧,我喜欢雪,但我不喜欢太冷。”
说话间,两人到了车边。
苏晏礼刚替陆嘉打开副驾车门,忽然鼻梁上落下冰冰凉凉一点。
他微怔,抬手用指背在鼻梁刮了一下,抹下一滴被体温融化的水。
想到些什么,他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天空。
一粒粒微小雪子从墨色夜空中旋转着飘落,轻轻地落在树梢、地面、草坪、车上,以及他和陆嘉的身上。
陆嘉也在这时惊喜欢呼起来:“真的下雪了!是今年初雪!”
他回神,望向陆嘉。
而陆嘉也在这时看向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陆嘉才笑着开口:“这是我们一起经历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