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瑶从她怀里直起身,泪眼婆娑的看着她,眼含乞求:“那您现在就带我走可以吗?”
“啊?现、现在么?”周新怡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愕完全出自本能。
许瑶拧眉,假装委屈道:“您不愿意吗?”
“不不不,没有不愿意,妈妈求之不得,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了,我、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周新怡慌得一批,死丫头怎么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啊,总能把她吓个半死。
妈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要带她走了,还怎么蚕食许家了,艹!
“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写辞职信,我想通了,与其等着被人赶走,不如自己识趣的主动离开,反正我也从没想过要他们的东西,那些本就不属于我,堂堂正正的走,好歹还能留点体面。”
她自顾说完后,倏然看向周新怡,认真的眼神带了丝审视:“您会带我走吗?会一直陪着我不离不弃吗?真的不会再丢下我不管吗?”
致命三连问,每一问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周新怡毫无准备的心脏上,杀得她手足无措,节节败退。
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在不触及她情绪爆点的同时,委婉的劝阻她别冲动。
可是事发突然,她脑子像是忽然死机的电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片空白。
忽然,身后响起了敲门声。
许瑶忙擦干眼泪,调整情绪,而后道:“请进。”
随着房门的开启,许彦温笑意满满的推门而入。
见到许瑶,他乐呵呵道:“爸爸约了人谈事情,听经理说你跟朋友在这,就想着来跟你--”
后面的话因为忽然转头看来的周新怡,直接给截断了。
许彦温骇然:“你怎么在这?!”
没等对方回答,许彦温脑海里倏然闪过许茵茵的心声--
【妹妹的生母是你的白月光,亲爹是你的死对头!】
许彦温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这是要跟她抢孩子吗?
都找上门来了?!!!
第23章
不仅是许彦温骇然, 周新怡也很诧异。
不,应该说惊愕,她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许彦温。
在他们的计划里, 可没有这一茬啊。
所有的行动都应该在死死瞒着许家人的前提下开展,这样才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拼命抢占先机, 借真千金嫉妒怨愤的针对,用最快的速度策反许瑶, 就为了在成功那一刻,看到许家人脸上惊怒交加的可笑表情。
可是现在,许瑶忽然要跟她走,许彦温也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 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就离谱!
但此刻的处境不允许她迟疑,只能顺势而为。
她假装吃惊的捂住嘴巴, 眼眸里迅速涌上泪雾,欲落不落的在秋波似的眼睛里打着转,徒添几分无助的哀婉。
“彦温,怎么是你?”
许彦温对上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半点怜香惜玉的反应都没有。
他只觉得这人演技咋这么好呢?他以前是瞎了眼么!
他肃着脸冷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招惹我的瑶瑶, 你找她做什么?”
没等周新怡想好托词,许瑶抢先一步道:“她是我的生母, 我们五天前就联系上了, 爸爸, 你们认识吗?”
最后这个问题,许瑶是看着许彦温问的, 眼底充斥着浓浓的诧异。
许彦温的注意力全被“5天”给吸引。
他默默算了算,那不就是刚把茵茵接回来的那天吗?
前后对比完,许彦温更加深信茵茵心声的真实性和未卜先知的匪夷所思。
搞不好,连亲生女儿的归来都是阴谋的一环。
想到这里,许彦温怒极反笑,语气里带着浓郁的嘲弄:“我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悉,而今竟然又多了一份孽缘,瑶瑶的生母,对吗?”
周新怡觉得眼前的许彦温好陌生,跟她印象里那个温润儒雅的男人相去甚远,尤其在他说到“生母”两个字时,语气里的嘲讽与眼底克制的怒意,莫名让她不安。
就好像,他已经洞悉了所有阴谋似的。
周新怡继续演戏,她艰难的点头,泪水也终于决堤。
“我知道这事很匪夷所思,我们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的,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的无奈,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
许彦温真的要给她的演技跪了,那副楚楚可怜,期期艾艾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呢。
还造化弄人,我看你是水仙不开花--装蒜!
“是啊,全世界几十亿人口,我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你,明明当初说好此生不见,却又该死的遇到了,就算瑶瑶是你的女儿又如何,你身为母亲,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也是够蠢的,瑶瑶已经入了我许家的家谱,就是我许家的人,我就是死也不准她跟你走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周新怡听着许彦温的话,顿时有了灵感,女儿想走,但养父不准,这不正合她意吗?
“我为什么不能把瑶瑶带走,她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当初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昏厥了,是我母亲跟我说孩子死了,结果却背着我把瑶瑶送走,如果不是她弥留之际良心不安,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瑶瑶的存在,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当然要带她走,谁也阻止不了我。”
“你休想!你是亲妈又如何?你又没有养过她一天,你除了给她生命之外,什么也没给过,这事就是闹到法庭上,我们的胜率也是百分百的。”
“我不想跟你大呼小叫,那样有失体面,瑶瑶已经成年了,她有权利选择跟谁走,我尊重她的选择。”
周新怡抬手抹去眼泪,一改先前的凄婉,自信的看向许瑶。
许彦温顿觉不妙,忐忑的看向许瑶,“瑶瑶,你应该不会让爸爸失望的吧?”
虽然他是笑着的,但眼底却透着浓郁的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掌紧张地蜷起。
按照茵茵的心声,瑶瑶会跟亲生父母沆瀣一气偷家,他真的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可眼下的状况分明在把事情推向那个真相。
许瑶心脏猛地揪紧,眼下只能选择暂时伤害爸爸。
她假装心虚的避开许彦温的视线,垂眸看着脚面,弱弱道:“我想跟她走,她才是我的亲人!”
许彦温两眼一黑,一个仰倒跌靠在沙发上。
许瑶赶紧上前搀扶,被许彦温扒拉开。
他抖着唇,悲愤交加的质问道:“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真的忍心弃我和你妈妈不顾吗?是我们对你不好吗?我和你妈妈为了养你,几乎倾尽了所有的精力和心血,你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时,心不会痛的吗?啊?!”
这是许彦温第一次对许瑶发火,也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许瑶摇头,“没有,你和妈妈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过不了心里的槛,我不该霸占姐姐的位置,这是不对的,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但我毕竟不是你们亲生的,万一哪天你们忽然不爱我了呢,会不会也像小姑对付小姑父那样把我赶走,小姑曾经那么爱他啊,以前有人说豪门无情,我不信,但现在,我亲眼见证了小姑父的下场,信了。”
许彦温给她的强词夺理雷得目瞪口呆,当即就爆粗口:“放屁!郭诚那是罪有应得,你只看到阿雯把他撵走,你看不到他是怎么得寸进尺的吗,他,他都--”
许彦温看了眼外人周新怡,及时止住了家丑。
但他好想跟许瑶说,你不是也能听到茵茵的心声吗,你明明一路见证着的,怎么忽然颠倒黑白了呢?!
想到许茵茵的心声,他忽然怒瞪着周新怡,质问道:“你给我的瑶瑶灌什么迷魂汤了,你都跟她说什么了,你俩刚联系上,她怎么就义无反顾的跟你走了呢?你是不是有阴谋,你是不是想利用她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许彦温觉得,自己有必要借讨伐的口提醒许瑶,别被鬼迷心窍了。
周新怡无语死了,她还想问许瑶呢,明明上次见面还避她如蛇蝎,怎么转眼就一反常态的要跟她走,她还一脑袋问号呢!
“养父母再好,那也是别人的爸妈,只有我才是瑶瑶最亲的人,以前是我没得选,现在我可以保护瑶瑶了,妈妈和孩子本来就是一体的,缺一不可。”她继续硬着头皮激怒许彦温。
只有她卖力的刺激许彦温,才能让他坚定带走许瑶的决心。
这么做既彰显了她的强势挽留,又能让许彦温忌惮女儿的动摇,对她加强看管,短时间内,许瑶是走不成了。
但她已经萌生了离开的心思,这正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只需按原计划引导,就能让她成为很好的助力。
虽然前期出现了偏差,但现在不是又拨乱反正了。
许彦温啊许彦温,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呢!
许彦温听着周新怡大言不惭的话,嗤笑道:“如果你真这么宝贝自己的骨肉,怎么可能你妈说什么你都信呢,你咋这么天真呢,你妈说人死了,你都不会亲自调查一下吗?经手的医生护士都不挨个盘查一遍吗?再不济你报警啊,你既然这么在意瑶瑶,连开棺验尸,DNA比对都不做,就这么接受了事实?你可拉倒吧,你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你血口喷人!”周新怡气的浑身发抖。
许彦温怕不是中邪了,怎么对她这么大敌意呢,她不还没偷家嘛,犯得着这么恶毒么!
“我什么我,还有啊,你是不是从来不看社会新闻,很多孩子走失的父母,都会拼尽一生的找寻,哪怕为此倾家荡产,孩子走失让他们自责,惶惶不可终日,背负着失职的歉疚,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呢,孩子死了,哦,接受了,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某天发现孩子还活着,又找来,以这样一副光鲜亮丽,养尊处优的姿态出现,然后说,孩子,我是你妈妈,我之所以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因为我老母亲使诈,欺骗我,妈妈也是受害者啊,但是妈妈会弥补你的,跟我走吧。”
“我呵呵,麻烦你下次再搞丢孩子的时候,提前化个凄惨的妆容,找几件破烂衣服装一装好不好,别总是把人当傻子玩弄,你是侮辱自己智商呢,还是侮辱瑶瑶的智商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像失去孩子,魂不守舍的母亲吗?穿金戴银居高临下的,秀什么优越感呢,打量我们许家没你有钱吗?”
“你、你--”周新怡被许彦温骂的嘴都还不上,结结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你你你,瞧你这支支吾吾的样子,一看就是心虚,想带我的瑶瑶走,你也不翻翻自己银行卡余额,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养好孩子,我们许家的资产加在一起兑换成现金,余额比你回炉重造几万次加起来的命还长,跟我打肿脸充胖子,你配么?
“许彦温!你--”周新怡满脸痛色的捂住心脏,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如果我是你啊,赶紧回家让你那个不负责任、生孩子都不在身边、让丈母娘使绊子的蠢货老公多吃点补品,争取多活几年护住少得可怜的财产,免得哪天我不高兴,把他的根撅了,让你俩睡桥洞,跟狗抢食去。”
“许彦温!”周新怡不顾体面的怒斥道,“你怎么这么恶毒呢,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是不是男人啊!”
“绅士风度是用来对待淑女的,你这种狼子野心,没心没肺的恶毒女人,不配我温和以待,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想带走瑶瑶,除非我死!”
扔下这句话之后,许彦温拉着目瞪口呆的许瑶就走,留下周新怡满腔的怒火和憋屈无处发泄。
“啊!!!!!!”
一声怒号,昭告着她的愤懑不甘。
妈的,今天怕不是水逆,气死老娘了!
*
许瑶直到坐在副驾驶,看着车子汇入主干道,都还没有从父亲怼人那种无限输出、精准打击的场面回过神来。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声音温润,态度和蔼,哪怕她犯了错也从不大声呵斥,就连语气重一点的情况都没有过。
但是今天,父亲彻底颠覆了她对他有限的认知。
她悄咪咪的瞄向专心驾驶的许彦温。
他眉头紧蹙,薄唇紧抿,起伏的胸腔似乎还残留着余怒。
“你最好别说话,免得我忍不住把你骂一顿再扔下车,回去我再收拾你!”许彦温余怒难消。
许瑶缩了缩肩膀,而后改偷瞄为光明正大的看,顺着父亲英挺的眉峰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那张把人骂的还不上嘴逐一扫过,而后由衷的赞叹道:“我的爸爸不仅长相帅气,骂人也丝毫不掩风采。”
许彦温没好气的睐了她一眼,冷声道:“收起你讨好的小心思,这事我跟你没完,你抓紧时间想措辞,最好能说服我理解你今天的荒唐举动,否则我回去就禁你的足,没个十天半月别想重见天日,我平时就是太惯着你,才酿下今日的大错,好在,我及时把你拽了回来,否则我真的会死不瞑目。”
要是今天经理没有多嘴说一句许瑶在会所里,他就生生错过许瑶跟生母的秘密会面了。
只要一想到他们利用许瑶偷家这事,他的脊背就一阵恶寒。
任谁也想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孩子,竟然都是对方复仇的棋子,又有谁能想到曾经相爱的恋人,会因为分开而滋生如此大的仇恨,让她不惜拉上整个许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