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夏浑身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赵晓睿的声音还在继续:“说起来,你妈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连自己老公出轨都被蒙在鼓里。”
察觉到她反抗,赵晓睿反而将她逼得更紧:“悄悄告诉你,她临死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我妈还去医院看过她。”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你不知道你妈当时的表情——”
“啪!”
话至一半,就被截断。
一声清脆的巴掌——再回头,赵晓睿脸上多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那是姜半夏第一次动手打人,这一耳光她用了死力气,好半晌过去,掌心依旧火辣辣地刺痛,但都不及心痛的一分一毫。
“我操你妈!”赵晓睿怒吼:“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挥手猛地将她甩在墙上,姜半夏痛得闷哼一声,随即被掐住脖子。
赵晓睿低头凑近她的耳廓,笑容变得十分扭曲,他一字一句,似恶魔的低语:“我们好心告诉你妈妈真相,让她含笑九泉不好吗?”
姜半夏眼睛死死盯着他,血丝布满眸底,长发凌乱地散在两侧,唇瓣被咬出血痕,竟有种凌虐的美感。
赵晓睿凝视着,眼神陡转,忽然变得玩味起来,他抬手轻佻女孩下颌,姜半夏立即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
“不得不说,你这张脸还是挺漂亮的。”
赵晓睿说着目光移至仍在渗血的红唇,眸光倏地变暗,“让我看看,你全身上下是不是只有嘴硬——”
他凑过去,人还没有碰到姜半夏,后背一阵劲风袭来。
赵晓睿惊呼:“卧槽?!”
他根本没机会看清来人,一只有力的大手拎着他衣领一路往后拖,下一刻被狠狠掼在墙上。
力量之大,令赵晓睿短暂失明了几秒。
姜半夏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一瞬怔愣。
穿着黑白T恤的迟烁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他屈起膝盖,狠狠顶向赵晓睿肚子,耳边立时响起一阵嗷嗷的惨叫。
“是你?”赵晓睿捂着腹部,在看清来人后心中大骇:“竟然是你?!”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三年前,赵晓睿曾被一个陌生人平白揍了一顿,之后查了好久都没查出是谁。
而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降临,他面部肌肉开始抽搐。
迟烁沉默着,脸色铁青,抡拳挥向他,速度快得使赵晓睿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疼疼疼!”出于本能,赵晓睿迭声求饶:“别打我…求你别打…”
“疼?”
一道冷的过分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赵晓睿趁他停手的空当忙不迭点头。
迟烁强压着胸腔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疼就对了,给老子受着!”
随着话音落定,顷刻,拳头如雨点般锤在赵晓睿脸上,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赵晓睿毫无还手之力,不多时,嘴边涌出一团血沫。
“我上次就应该把你揍到说不出话!”迟烁单手拽起他的衣领,沿墙往上拖:“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嗯?我他妈有没有警告过你!”
“咳…咳咳!”赵晓睿因呼吸不畅而剧烈地咳起来,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我不知道,她男朋友…是你,我不知道…”
迟烁额角青筋暴涨,紧握成拳的手依稀可见绷起的血管。
“你打她了?”他压制住赵晓睿,却压不住眼底的阴厉。
“没有没有,我没有。”赵晓睿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这会儿怕得要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疯狂求饶,但迟烁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
刚才女孩被欺负的画面在眼前循环播放,迟烁越是想,越是万箭穿心。
怒火叫嚣着喷薄,他下手很重,眸底蔓延杀/人的狠烈。
姜半夏自始至终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
她没说话,也没阻拦。
甚至有一瞬间,她在想迟烁就这样把赵晓睿打死该多好,不过是一个快得像闪电般的念头,她却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这般想,自己是轻松了,要置迟烁于何地?
抬眸看到赵晓睿面如死灰的脸,姜半夏此时陡然从愤恨中醒过神,她惊恐大喊:“迟烁!”
然而迟烁却跟没听见似的,他眼尾猩红一片,竟是理智尽失的样子。
身下的赵晓睿已经奄奄一息,他弓着背,渐渐不再挣扎。
姜半夏这回是真的害怕了,情急之下,她冲过去一头扑进迟烁怀里。
迟烁被撞得退后一步,惯性松手,赵晓睿没了钳制,身子晃了晃,沿着墙壁跪了下去。
“别打了…”姜半夏紧紧搂住少年劲瘦的腰身,哭着低喃:“别打了迟烁,别打,求你别再打了……”
迟烁任她抱着,胸膛起伏不定,他眉眼间的冷戾仍未散去,还欲上前,被姜半夏死死拦住。
一瞬间觉得手上有滚烫滑过,低头,大滴大滴的水珠在他手背洇开。
冰冷到烫手。
迟烁愣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几乎毫不犹豫,他双手捧起怀中人的脸,手很凉,想安慰,却听她语无伦次:“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了,”迟烁低头压了下急促的呼吸,用力将她拢入怀中抱紧,“别怕,没事了。”
姜半夏心绪难以平复,一下一下地抽噎。
迟烁感受到她在颤抖,于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哄小孩似的一遍遍温柔安抚。
姜半夏视野模糊,泪水失闸。
“没事了,”迟烁低声哄着怀里的人:“没事了宝宝,没事了。”
—
外面天晴一阵阴一阵,付怡娴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插花,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见来人,付怡娴一怔,问:“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迟国荣摆摆手,“走吧,车上说。”
“去哪儿啊?”她问。
“公安局。”稍一停顿,又说:“儿子出事了。”
付怡娴脸色“唰”地变了。
下班的点,人特别多,车行不快。
“小烁有没有事?”付怡娴坐在后排,神色焦急:“他受伤了吗?去医院检查了吗?”
迟国荣脸色变了好几变,过了片刻才说:“你什么时候见他在打架上吃过亏?”
听到这话,付怡娴稍稍放心,随后又问:“要不要给齐旌打个电话。”
迟国荣略微思索:“先不用麻烦齐旌,咱们过去看看情况再说。”隔一会儿,他对着副驾驶的秘书吩咐:“小王,让何源过去等着。”
“是。”王秘书恭敬应答。
赵芳和姜磊赶到公安局时,恰好在大厅碰上了迟烁和姜半夏。
双方碰面,赵芳想也不想地冲到他们跟前,众目睽睽下,手朝姜半夏抓了过去——
“别碰她。”
这时一道低寒的嗓音响起,语调虽平缓,却莫名带着某种威慑力。
赵芳下意识收回手,短暂惊异于眼前这名男生周身冷漠和尖锐的气息。
她意识到什么,于是问:“打我们家小睿的就是你?”
迟烁微微抬眼:“怎么?”
“信不信我去告你?”赵芳恶狠狠地威胁。
姜半夏站在迟烁身后,看不见赵芳,听见这话心口一紧。
“去告我吧。”迟烁随口说,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
“你说什么?”赵芳没料到是这个回答,随即听他轻哼:“爱告告去,我有一整个律师团队等着你。”
这话一出,赵芳不吭声了。
姜磊拽了一下妻子胳膊,赵芳先是狠狠瞪对面一眼,然后才随姜磊去前台填写单子。
打姜磊他们进门的那刻起,姜半夏便一直垂着头,她全程没有开口,只在迟烁回身时忽然低声说了句什么。
迟烁听清,眉头皱起,语气不由加重几分:“说什么呢!”
她抬起头,望向他的眼中充满慌张和担忧:“这件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会留案底吗?”
“放心。”迟烁安抚,语气坚定又让人安稳。
“她如果真的告你怎么办?该怎么办,我……”姜半夏说得颠三倒四,垂在身侧的手一直颤抖着,本能去抓他的手。
“昭昭,”迟烁反手包裹住她的手指,传递给她力量,就连声音都沉稳有力:“相信我,不会有事。”
“可是……”
迟烁牵起她,让她坐好,蹲身,望着她说:“听话,在这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姜半夏没有做声。
迟烁凝着她的眼睛:“嗯?”
许久,姜半夏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三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北陌市公安局门口,值班民警在门口接上迟国荣和付怡娴,三人边走边说。
“情况怎么样了?”迟国荣步伐很快。
民警:“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执意要求起诉,做伤情鉴定。”
“何源到了吗?”
“何律师已经到了。”
付怡娴:“被打的那个孩子呢?”
民警:“他刚从医院处理完伤口回来,现在都在调解室等着。”
行走间,迟国荣余光瞥见一女孩,她安静待角落里坐着。
看见她的一秒,迟国荣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
第49章 调解
调解室。
木质长桌挺宽, 众人分坐两边。
赵芳拍着桌子质问迟烁:“你为什么打我们家晓睿?”
赵芳这人平时无理还要搅三分,更何况现在作为“受害者”一方,深觉自己更是占理, 因此态度十分强硬。
“为什么?”迟烁冷哼,瞥了眼对面不敢抬眼的赵晓睿, 讥嘲勾唇:“去问你儿子, 去问问他我到底为什么揍他。”
赵晓睿闷声不吭, 他垂着头,脸颊青紫肿胀,看起来十分狼狈。
赵芳在迟烁这里讨不到便宜, 气不过,于是转而质问付怡娴和迟国荣:“你们家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迟国荣面无表情,付怡娴同样淡定:“赵女士, 您先冷静一点,我了解我儿子, 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话落, 姜磊冷笑一声,问:“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了?”
付怡娴还未说什么, 赵芳嚷嚷的声音率先响起, 她起身盯着迟烁, 咬牙切齿:“是不是外面那个小贱人指使的你?”
闻言, 付怡娴和迟国荣同时皱了下眉。
迟烁眼神当场就冷冽了下来。
“再说一遍。”他语气还算平静, 但眉眼间的戾气快要溢出来,他看着赵芳又重复了一遍,“再说一遍, 你骂谁贱人?”
他此刻的语气神情与动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赵晓睿条件反射般缩了下脖子。
迟烁抬眼的一秒间周身尖锐感突起,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赵芳心里一惊,不由后退半步。
被姜磊扶着坐下后,赵芳指甲抠进扶手,许久说不出音节。
说来可笑,她竟然会怵一个孩子?!
付怡娴拍了拍迟烁手背,示意他先不要激动。
趁屋里安静的间隙,值班民警站出来调和:“大家都冷静一下,这件事双方都有错,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这件事,如果能达成和解协议——”
赵芳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和解?不可能!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我们要做伤情鉴定。”
值班民警缓缓陈述事实:“赵女士,实话实说,我们并不建议您这样做,一是因为当事人伤情明显属于轻微伤,不构成轻伤或以上;二是公安机关对事情还在调查,尚未立案。”
“怎么可能不构成轻伤,我们家晓睿都吐血了!”赵芳直接拔高音量,她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伤口,心疼的不行。
迟国荣适时开口:“何律师——”
何源会意,温声解释:“赵女士,构成轻伤的标准是依据现行法律规定来判断的,轻伤在法律上的规定是,使人肢体或者容貌损害,听觉、视觉或者其他器官功能部分障碍或者其他对于人身健康有中度伤害的损伤,其中包括轻伤一级和轻伤二级。至于构不构成轻伤,具体还要看伤害的部位和程度。”
“你什么意思?”姜磊讥诮:“欺负我们老百姓不懂法律对吧?”
“您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何源不急不躁:“这样吧,我给您举几个例子,根据《人体轻伤鉴定标准》,构成轻伤的情况有——帽状腱膜下血肿头皮撕脱伤面积达20平方厘米,儿童达10平方厘米;头皮外伤性缺损面积达10平方厘米,儿童达5平方厘米;头皮锐器创口累计长度达 8厘米, 儿童达 6厘米; 钝器创口累计长度达6厘米,儿童达4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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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源口齿清晰,等他一气不停地说完这段话,姜磊表情一瞬空白,赵芳则直接被一连串专业术语搞蒙头了,她根本听不明白,只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儿子嘴里都吐血了!怎么可能只是轻微伤?”
何源抽出一张纸交给她:“赵女士,这是医院的诊断证明,刚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