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去管。
洗手间的镜子里，少女脸颊红润，唇瓣充血般嫣红。鸦色的眼睫，水润的瞳孔。视觉效果出奇的惊艳。
比往日的清纯多了几分欲，娇艳欲滴的欲。
她对着镜子拍了下来，然后发给了夏斯已。
这一晚，温柚在民宿里睡的。
等到次日，她睡醒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或许是不久前才做了亏心事，温柚听到温婷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增高了。
她暗下眼眸，低声回应：“怎么了？”
“我半小时后回来，你姥爷身体出了问题。估计是不行了，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回趟老家吧。”
电话挂断，温柚抬眸看了眼窗外。
那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温柚的初中就是在老家盐城读的，当时偶尔会去姥爷家住几天。
姥爷是盐城有名的大书法家，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谁有本事他就爱谁。
那几年，温柚外表富丽堂皇，内里早已腐朽。
也是那几年，爸爸进了监狱，姥爷对妈妈冷眼相看。
所以温柚对姥爷并不亲，自然也就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见到温婷兰的时候，温柚发现她竟然哭过了。
很惊奇，她以为妈妈也不喜欢姥爷。
“柚柚，待会儿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个拿下来。”她递给温柚一个小盒子。
按照习俗，里面装的应该是现金。
温柚点了点头：“好。”
她心底有点伤感，倒不是因为姥爷。
她只是有点心疼她的妈妈。
车开了两个小时，温柚中途浅眯了一会儿。等到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
盐城靠海，没有多少绿植。
温柚下了车，一阵微风刮过，她感觉空气中都有股海水的咸味。
熟悉的地方总是会勾起尘封的往事。
温柚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她摔断了她的腿。
第40章 告白
温家在盐城是头有脸的大户人家, 温柚的外婆早就已经去世了，现如今温家只有姥爷还有温柚的大伯一家。
大伯是个不图上进只求安逸的，他一辈子都没出过盐城。
所以, 在温柚的记忆中。
姥爷对大伯的态度也不好。
有本事的子女才能让姥爷面上有光。
而姥爷除了大伯之外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 温柚的妈妈温婷兰排行第三。
跟大伯不同的是，温柚的两个姨娘和小舅舅各有各的本事和心气。
从小就争强好斗，谁也不让谁。
但这其中, 温婷兰是最有出息的。
她从小就是众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不管是学习还是能力。又或者说是容貌。
在那她们那一辈中，温婷兰就是家家户户教训小孩时都会提起的别人家的孩子。
天之骄子, 耀眼夺目。
那个时候，温老爷子最宠爱的子女就是温婷兰。
“婷兰带着小柚回来了。”
大伯的声音将温柚的思绪拉了回来，温家宅院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可见这次温姥爷的情况不容乐观。
温柚跟着妈妈走了进去, 大伯带着她们进入了里院。
姥爷已经八十多了, 垂暮之年，老态龙钟。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记忆中那双温和中透着精明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清。
温柚和姥爷没有过多的解除过，所以这会儿也没有太伤感。
大伯走过去，俯身轻言道：“爸，你看是谁来了。”
老爷子没有反应，只木楞的看着前方。
“婷兰带着小柚来了。”大伯又道。
老爷子眼珠转了转, 有了反应。
“……哎”
从他喉间发出的声音嘶哑虚弱。
温柚看到温婷兰的眼边有了泪痕。
“爸，我回来了。”她拉着温柚做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姥爷。”温柚问了一声好。
随后就是漫长的叙旧，由大伯开始, 也由大伯结束。
“好了, 婷兰你们去前院吧。”
姥爷的精神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叙旧, 大伯开始赶人了。
而到了前院, 温柚才感觉一切恢复了正常。
“小柚越来越漂亮了，这在学校里得有不少男孩子喜欢吧？”
说话的是二姨，她穿着富贵看脸和温婷兰有几分相似。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女生和温柚差不多大的年纪。
“小柚和婷兰你当年一样会打扮。”二姨走过来上下瞧了瞧，又道，“不过学生嘛，还是得以学业为主。小柚就是太爱打扮了，不然小柚这么聪明现在成绩怎么会没有我们小圆好？”
二姨来者不善，温柚早已习惯。只礼貌的面带微笑，没有搭话。
温婷兰也不是吃素的，走进来将价值昂贵的包放下，嘴角轻勾。
她笑得热情：“二姐，小女孩爱美多正常啊。你也别管的太严，你说你当初要是不那么管着，小圆也不至于错过中考。”
这话里的信息让二姨脸色僵了一瞬。
她身边的女孩也抬头不安的看了眼她。
然后温柚与她对上了视线，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友好。
因为沈圆错过中考的原因和温柚有关。
两人的年龄一样大，初中也在同一所学校。
家长之间的攀比让两个小女孩也受到了影响。
当时两人纵然不在一个班，但每次都会争夺年纪第一第二的排名。一直到中考前夕，沈圆偷了温柚的价值五万的手链。
温柚报了警。
警察查出是沈圆偷的后，温婷兰迅速放弃了报案。
但沈圆还是错过了中考。
因为这事，二姨一直仇视温柚。但温柚行为上并没有犯错。
她只是发现自己丢了一个价值昂贵的首饰，所以选择了报警。却没想到的是偷拿首饰的是自己的表妹。
但她报警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是谁偷的吗？
温柚对着沈圆礼貌的笑了笑。
在那事之后，沈圆的人品一直被人诟病。
“是啊，小女孩爱美点没什么。道德上是绝不能出问题的。”说话的是四姨，她手低牵着一个八九岁穿着小西装的男孩。
“来来来，看看我们小南的画。”
四姨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副被包起来的画，神色骄傲：“这幅画拿下了全国第一，但我其实觉得也就一般般吧。”
“确实一般。”二姨脸色不太好。
长辈间的针锋相对让整个前院的气氛暗流涌动。
几个小辈坐在一边安静的接受各种挑剔和夸奖。
温婷兰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显然温柚如今的出色让她脸上很有面子。但随着二姨的一句话，她表情僵硬了一瞬。
“小柚这次回来，要不要去见一下爸爸？”
二姨被压了这么久，终于是没忍住开始往温婷兰心口扎刺。
温柚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抬头看了眼妈妈。
温婷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像是一只落败的孔雀。
尾羽残缺，骄傲不复。
温柚讨厌她的虚荣攀比，但也看不得她脸上的难堪闪躲。
“是打算去一下的。爸爸还不知道江老先生给了我推荐信，我得去告诉他，明年我不在国内上大学了。”
是的，温婷兰让温柚留学的学校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钱，权，关系。缺一不可。
二姨愣住，心思瞬间千回百转。问道：“是哪个江老先生？”
“南城还能有哪个江老先生？”温婷兰反应了过来，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开始跟众人简单讲了一下温柚要去的学校。
二姨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显然也是动了心思。
表情渐渐变得谄媚了起来，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下面就轮不到温柚发挥了。
她垂着眸，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确实很久没见了。
温柚的爸爸和妈妈相识于大学。
当时温婷兰拒绝了父亲挑选的女婿，选择了自己看重的潜力股齐自清。
也就是温柚的爸爸。
齐自清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他有胆量有能力。
在那个年代，是公认的未来会有大出息的。和当时的天之骄子温婷兰也是相配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看好她们，除了温老爷子。
为此，两人的关系开始恶化。
温婷兰憋着一口气，为了证明自己的选择。和齐自清离开了盐城，去外面发展。
两人都是有能力的。
那几年，也算是风光无限。
只是后来，齐自清的胆量越来越大。他开始不满足于现况，带着温婷兰做了些灰色地带的事。
最终自食恶果，金融犯罪进去了。
那段时间，家里负载累累。往日做的一切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原本身处云端上完美无缺的人突然就有了污点，周围人提及也是唏嘘一片。
疼爱有加的父亲变得冷嘲热讽，不如自己的姊妹兄弟高高在上，怜悯施舍。
巨大的落差让温婷兰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她开始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温柚身上，她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她要求温柚事事完美，样样第一。
但温柚不是天才，她只能后天来补。
窒息般的压力席卷了温柚整个童年，那个时候她只有不断的取得各方面的优异成绩碾压同龄的所有人才能让温婷兰的脸上露出笑容。
“都来吃饭吧，有什么事饭桌上说。”大伯又来喊道。
这顿饭吃的并不安生，温柚细嚼慢咽。过了很久，才算是结束。
等家宴过后，几个长辈坐在屋里商讨老爷子的事。
她们这些小辈自然而然的就出去聚在了一起。
原本该是同龄的几个混在一起的，但温柚却是独自一人。这些表姊妹兄弟对温柚的态度很是微妙。
作为目前最出彩的小辈，她们哪个没被父母拿来跟温柚比较过？
盐城的空气比南城潮湿，对于其他人的想法，温柚并没有理会。她坐在石凳上安静的看着手机，四姨家的小表弟抱着画本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石桌上。
他看了温柚一眼，开始自顾自的作画。
温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实是个有天赋的小孩。
画里很有灵气，只是从来到现在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也没和人交流过。
温柚又听到了自己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她收回视线发现发消息的人是夏斯已。
她点开，看了半响。
夏斯已：【图片】
图片上是她送的那些小金鱼，都还活的好好的。
消息再往上翻了翻，是她昨晚发的。
柚子：【图片】
柚子：【嘴巴破皮了。】
柚子：【我只是想去看看我送你的小金鱼。[发怒]】
温柚嘴角勾起，直接开问：
柚子：【想我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柚子：【想我的话那就来找我吧。[定位 ]】
温柚发完消息，又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神情微顿。
是沈圆。
“大伯让我问你，你放几天假？”沈圆的语气很冷淡。
温柚抬眸，淡声道：“两天，周一上午到校。”
“哦。”沈圆点头。
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说完话后就应该走的。但沈圆没走，还站在原地神态有些局促。
温柚猜到她是还有事要问，但她没主动开口问。
沈圆长得和温柚一点都不像，二姨总是喜欢在外貌上讥讽温柚，就是因为沈圆长相普通。
女孩子大部分遗传父亲，齐自清外貌上是挑不出差错的。
温婷兰不喜欢找丑的，这点倒是很为下一代负责。
“你去德国留学那个事，妈让我问问你。”沈圆纠结了一阵，还是开了口。她似乎有些难堪，说完后又填了一句，“你高二时的成绩，还没我现在好。你能去，我应该也能。”
她错过中考后又复读了一年，今年上高二。
温柚敛眸，轻笑一声道：
“又不止是看成绩。 ”
她明明只说了这一句，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精致的面容挂着淡淡的温和。
但沈圆就是无端的感受到了其中的恶意。
除了成绩，她还有哪点能拿得出手的？
“哦。”沈圆脸色难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温柚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往事。
当时初三临近中考，那是她和沈圆最后一次比较。
温婷兰明面上并没有直接告诉她，你必须考过沈圆。但那些时不时的暗示和诉苦让温柚精神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她不敢想象，要是考的没有沈圆好。以后家宴上温婷兰会是什么表情，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所以当发现沈圆对她的手链有兴趣时，温柚在那天并没有将手链带回家。而是放在了教室的桌面上，她知道那晚沈圆会来她们班。
利用人性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温柚也不知道她和沈圆谁的恶更大。
但能确定的是，道德上来讲，她绝不是旁人眼里那么的完美。
一直道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温柚才回了神。
是四姨家的小表弟。
他将手里的话递给了温柚。
温柚下意识的接过，打开看了一下。
画面背景阴暗，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整幅画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画的是我吗？”温柚平静的问。
虽然她今天穿的是淡蓝色。
小表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抢过画纸跑了。
温柚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其实她觉得她这个小表弟心理上应该有点问题。
但她知道如果这事由她说出口的话，四姨绝对会不高兴。
所以她没打算提醒。
时间过的很漫长，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屋里的长辈们才挨个走了出来。
“等马上，跟妈妈去拜访一下朋友。”
温婷兰拉着温柚的手，温柚却听到了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
虽然夏斯已一般不主动给她发消息，跟木头人一样。
但她还是隐隐有预感。
“嗯，好。”温柚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手机。
夏斯已：【我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