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铁老师，这个小同学是谁？”
“她是初一的，叫康妙玟，从今天开始，她和你们一起上兴趣班。”
随即便听“哇”声一片，又有人问：“是不是说明她数学很厉害？”
铁老师笑笑，“那当然。来，你们给小同学做个表率，今天我们讲三角函数……”
三角函数是高中数学的重点，高考必考，竞赛也会考。函数是高中数学的一个大类，原函数、反函数、三角函数，还有奇函数、偶函数，概念和公式老多了。
自己看书是可以自学，但如果有个牛逼老师跟你讲解“所以然”，比自己抱着书啃还是快捷许多，不然大家都写论文写书让学生自学好了，还要什么学校和老师呢？
康妙玟听的很认真。
高中部的兴趣班上60分钟，一节半。期间铁老师叫了几个学生上黑板写解题步骤，这些知识点那些高中生已经学过了，铁老师讲的比较慢，大概为了迁就康妙玟。
下课前照例发卷子，康妙玟拿了卷子，铁老师问她，“怎么？能听得懂吗？”
“听懂了。”
“这周我会说的稍微慢一点，他们都学过了，但你还没有学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我要是不在，问陈老师也是一样。”
康妙玟乖巧的点头，“知道了，谢谢铁老师。”
“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比赛，怕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吧，就是考试。”
铁老师笑了，“挺好，你的心态不错。卷子能做多少做多少，不会做的明天上课给你讲。”
“好的老师。”
*
高中学生比她大好几岁，他们虽然好奇但也不会问来问去，初一嘛，大家都经历过，还是小破孩呢！
下了楼，跟着几个学生走到校门口，张娅宁在等她。
“康妙玟！”
“张娅宁！”
两个女孩胜利会师。
一旁有个男生贱兮兮的喊她名字，“康妙玟！”
两个女孩都转头看他。
男生个子挺高，瘦瘦的，一脸青春痘，推着一辆自行车。铁老师今天叫他上去做题，康妙玟记得他的名字。
“胡骏。”
“不是应该叫‘哥哥’吗？”胡骏笑嘻嘻的说。
呕，油腻！
康妙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高中生就蛮油腻了。
康妙玟翻了翻白眼：你谁啊？
没理他。
胡骏做了个鬼脸，跨上自行车，“走，康妙玟小同学，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跟同学一起回家。”她拉着张娅宁的手，俩女孩跑过马路，进了大学的西门。
“康妙玟小同学。”张娅宁学胡骏的语气，怪里怪气的，翻着白眼，“像大坏蛋！”
康妙玟忍不住乐，“今天去高二那边上课，他是班上的……同学。”
“不好看，要像靖哥哥那样才行，”张娅宁认真的说：“小王爷也很好看。”
瞧，颜狗就是这么耿直。
“对对。”康妙玟立即表示赞同，“就算那个白驼山少主也很好看啊，少主脸上还有酒窝呢。”
“欧阳克是坏人！”张娅宁惊呼。
“都是假的啦！不过演员是真的。”
“这倒是。少主酒窝很可爱，你喜欢有酒窝的人吗？”
“嗯，有酒窝笑起来很可爱。”康妙玟用两根食指顶着脸颊，“制造”出两个酒窝。
“对对，金老师就有酒窝，金老师好漂亮！”
教英语的金老师确实很时髦漂亮，烫着大波浪卷发，穿的也很时尚，跟30年后的时尚相差无几。平时爱穿牛仔裤，配各种上衣，冬天会穿中长大衣和短大衣，而且看上去价值不菲。
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说，金老师有亲戚在美国，美国亲戚给她家寄很多时髦衣服，金老师还准备去美国留学呢！
金老师很年轻，刚毕业没几年，这个时代留学很吃香，除了公费留学之外，自费留学也开始兴起了。
早些年留学是真吃香，留学生回国被称为“海归”，在这个时代能自费出国留学的，家里肯定都有点小背景，几年后学成回国，那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了，靠着家里的小背景也能混得相当不错。
等到中国一小部分群众富起来后，留学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海归”的含金量也下跌了。
但在现在，12岁的少女提起“留学”这种显然对她们很遥远的事儿，还是一脸惊羡。
于是话题又说到留学了。
张家父母毕竟是教授，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的比康家父母多得多了。
“爸爸想让大姐在我们学校念大学，然后申请美国的研究生。大姐要是不行，那就二姐上。二姐要是也不行，就让我去。”张娅宁有点烦恼，“可是美国好远哦，在地球的另一边呢。”
“去美国上大学不好吗？我听说美国的大学都挺好的。”
“爸爸说那叫‘常春藤盟校’，是有很多学校都很好，但……我家没有钱啊。听说去美国上学要花好几万呢。”张娅宁也是只知道一个皮毛，何止几万呀！
“不是有奖学金吗？”
“对对，爸爸也说了，一定要申请到奖学金，一份全额的奖学金足够我用了。”
“你爸爸考虑的好长远呀。”
“嗯，他说如果要做研究，还是美国大学能培养人才。康妙玟，你学习那么好，你想出国留学吗？”
康妙玟一怔，要说她没想过出国那是假的，出国一定很有意思，可以开拓见识，就是出国去旅游一下也很好，不然怎么会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个说法呢？
“没想过。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要出国了，我爸妈怎么办？”
“也是啊。”
“而且出国留学要花很多钱，就算有奖学金，机票钱总是要自己出的吧？机票是不是要几千元了？”
“我不知道，也许吧。”几千元在12岁的女孩看来简直是天文数字啦！
俩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出国啊留学啊对她们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张娅宁笑了，“我们才初一，现在考虑出国留学还太早了吧。”
*
回了家，康妙玟将书包里乔俊之给的布包拿了出来，里面是一张木琴键，可以折叠起来。这张木琴键做工精致，但看得出来是一件旧物，乔俊之曾经用它来练习指法。
木琴键不能发出声音，但好处是可以随身携带，走到哪里都能拿出来练习指法，还是很好用的。
寒假里，乔俊之邀请她们到他家去玩，康妙玟于是见识了一下军区大院里的别墅长什么样儿。
别墅是一栋两层小楼，乔俊之跟妈妈年宝莉住在二楼，乔祖父住在一楼，乔俊之的父亲在驻外地的军营里。
珠江牌钢琴已经送到乔家别墅，放在客厅里。年宝莉让乔俊之弹奏了一曲肖邦的曲子。
康妙玟记得肖邦的钢琴曲难度都不低，因此觉得乔俊之还挺厉害的。
一曲弹奏完毕，乔俊之一本正经的站起来，鞠躬致谢。康妙玟和张娅宁非常捧场的热烈鼓掌，乔俊之面露克制的得意，显然心情好极了。
第15章 祖冲之杯数学邀请赛
年宝莉请她们品尝了精巧的红丝绒小方和香草冰淇淋，还有可口可乐。晚饭又留她俩吃饭，吃了很香的排骨。乔祖父非常客气，请她们过几周来参加乔俊之的生日会，乔俊之2月26日的生日，今年刚好是周日。
年宝莉用乔祖父的配车送她俩回家，还跟她们的父母交代孩子是去她家做客了，她的孩子和她们是同学，她很喜欢康妙玟和张娅宁。康卫国和奚绣蓝不免有点拘谨，连声说太客气太客气。
奚绣蓝原本有点担心，怕他们大军官家庭规矩多，康妙玟便说年宝莉大概是觉得她俩是好孩子吧，那么奚绣蓝也就释然了：父母的想法应该都差不多，都会喜欢自家孩子跟学习好的孩子在一起玩。
张娅宁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年宝莉很时髦漂亮，非常的有魅力，很喜欢年宝莉。
既然答应了要去参加乔俊之的生日会，康妙玟和张娅宁便想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好呢？她们都还是小孩子，没多少零花钱，以乔家的家境，也不需要她们买多么贵重的礼物才能显示“诚意”。
最后康妙玟和张娅宁决定合伙买个笔记本给乔俊之，在扉页写上“祝乔俊之同学12岁生日快乐！你的同学，张娅宁、康妙玟”，还买了一张印着漂亮花卉的包装纸精心的包起来。
乔俊之拿到礼物很高兴，生日这天他邀请了数学兴趣班的十几个同学到家里玩，人数不多不少。乔家的别墅让孩子们纷纷艳羡得不得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呢！
除了已经来过乔家的康妙玟和张娅宁之外，其他同学们第一次模糊意识到“阶级”差异。
*
乔爸爸从外地打电话过来，亲切祝贺儿子年满12岁。
路景延问：“乔俊之，你爸爸驻扎在哪里啊？”
乔俊之看了看年宝莉，“妈妈，我能说吗？”
“不是秘密，说吧。”
乔俊之便非常骄傲的说：“我爸爸派驻酒泉卫星基地。酒泉知道吗？那里有个卫星发射中心。”
同学们全都“哇”的惊叹出声：乔爸爸好了不起呀！
康妙玟问：“你去过酒泉吗？”
“去过，爷爷和妈妈带我去探望爸爸，发射中心可有意思了，很大很大，有很多科学家在那里工作，我爸爸的工作就是保护那些科学家、保护整个发射中心。”
同学们再次惊叹，问了更多的问题。
乔俊之还拿出跟父亲的合影，展示给同学们看。
男孩子嘛，谁还没有个军人梦呢？女孩子也一样，军队加卫星发射中心，那简直就是当代中学生的“顶流”话题了。
*
乔俊之有意无意之间成了初一年级的“顶流”，其他几个军区大院的孩子都没什么话说，似乎也默认乔俊之是他们之间的“顶流”。
康妙玟认为那是因为乔祖父的军衔比较高，以乔俊之的年龄，乔祖父大概也就刚退休吧。酒泉基地虽然很远，她也不懂军队里驻防的条条道道，但想来能派驻酒泉也算镀金？酒泉基地肯定是等级非常高的军工单位，年轻军官去镀个金也是非常靠谱的猜测。
而且年宝莉和乔俊之没有跟着去酒泉，想来乔爸爸不会常驻酒泉。
初一、初二的数学兴趣班都在为祖冲之杯数学邀请赛努力，到了3月的第五天，周日，初一年级的赵老师、初二年级的孙老师带着初中部的40多名学生，借了大学汽车队的一辆大巴，送学生们去庐州市第五中学参加邀请赛的考试。
*
奚绣蓝从考试前几天就开始紧张了，检查了八百遍康妙玟的书包。为了参加竞赛，她特别买了一块红布，找裁缝做了一个新书包。红色象征着“胜利”，讨个好彩头。
还把那个新的《花仙子》文具盒给她装着，里面放满铅笔、钢笔、橡皮，还有一把小削笔刀。
直尺、三角尺、量角器、圆规另外用一只小布袋放着，装进红布包。
周日，康卫国起了个大早，骑自行车买回了豆腐脑和庐州烤鸭店的鸭油小笼包子，康妙玟不喜欢吃肉包子，但鸭油小笼包子倒是不拒绝的。薄皮的小笼包，热腾腾的散发出肉香和鸭油的香气，轻轻咬破皮，满口的鲜香，康妙玟一次能炫一整笼8个。
豆腐脑必须得是咸的，浇头是老鸡汤，能看得见鸡丝。
吃完早餐，再给拿上一瓶鲜奶，由康卫国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门口集合。
两位带队老师清点人数，分发准考证。
学生们有的有家长送，有的就是自己来的。张凤波也送了张娅宁过来，见到康卫国，主动打招呼，“康干事。”
“哎，张教授，你早啊。”
“早。”张凤波笑着说：“瞧她俩，亲得跟姐妹似的。”眼见着大巴里康妙玟和张娅宁坐在一起，正脑袋抵着脑袋说着什么。
康卫国递烟，张凤波挡了，“康干事，我不抽烟的。”
“不抽烟好。”康卫国收回烟盒，“还是你们教授活得精细。”
康卫国因为自己文化程度不高，面对教授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多少有点自卑，大学里职工和讲师教授们不说泾渭分明吧，那也是等闲说不到一起去的。如今因为女儿的缘故，康卫国觉得多少拉近了一些距离，觉得……也可以奢望一下家里出个高级知识分子了。
*
学生们都上了车，康妙玟打开车窗，对康卫国说：“爸，回去吧。”
康卫国忙说：“好好，我马上就走。”推上自行车
张娅宁也说：“爸爸，你回家吧。”
张凤波笑着说：“这就走。”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康卫国比张凤波小几岁，看上去两个人年龄差不多。
爸爸这个时候才刚40岁，张凤波大概44岁吧。康妙玟想起以前……张凤波跟康卫国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际的，学霸的父母跟学渣的父母不是同一个层面。两个女孩的友谊只限于她们本人。
唉！
康妙玟有点难过。
现在再回忆前世的事情，就能发现其中桩桩件件都在说明“阶层差距”。
所以读书、好好读书真是这个社会性价比最高的事情了。
乔俊之坐在她俩后面一排，此时站起来趴在前排椅背上，“康妙玟，这是你爸爸啊？”
“嗯。”
“你爸爸是不是当过兵？”
康妙玟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乔俊之很淡定，“当过兵的人站姿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爸爸退伍回来的。”
张娅宁惊呼，“乔俊之，你好厉害呀！”
康妙玟说：“也没什么厉害的，他住在军区大院里，每天看到的都是当兵的。他要是看不出来才是笨蛋呢。”
乔俊之没话说，坐回座椅上。
大巴缓缓开动，出发了。
*
这是康妙玟第一次去跟其他学校的学生“较量”，老师们很谨慎的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他们就像平时考试那样就行，再三交待，拿到试卷一定要先写姓名、学校、年级，不写零分。做完试卷后一定要检查，有时间的话多检查一遍，确定无误了再交卷。
不要太紧张，到了五中先去上厕所，放松身体，有人口渴的话可以适当的喝水，但不要喝太多。考试时间是2小时，比一般的考试时间多30分钟。
考完出来不要乱走，到五中门口上车，看准大巴车身上的大学的字样。
老生常谈，但还是一定要说。未成年总是很难管，十来岁的孩子半大不小，说懂事其实不太懂事，说不懂事又已经到了能听懂大人说话的年纪。这么大的孩子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