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午要去医院吗？”
“不知道，我爸说我不用去。”
邹言点头。
“走吧，你回学校，我去倒垃圾。”
“我来。”他抢着拎起垃圾袋。
康妙玟心里暗笑，表面不动声色，“那麻烦你了。”
“你下午还去图书馆吗？”出了门，他看着她关门。
“不去了。也不能整天都在看书。”
“那……你晚上有空吗？”他紧张得都不敢看她了。
“那要取决于我奶奶的病情。”
“……要是你没有别的安排，我能请你去看电影吗？”
“看电影？”她一挑眉。还以为他不敢问呢。
“嗯……或者你想玩别的也可以。”
可惜啊，现在好像没有什么适合年轻人的娱乐，要么看电影，要么……玩街机？
“没什么好玩的。”
邹言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6点打个电话给我，我要是不在家就在爷爷家。电话号码是——”不担心他记不住，现在电话号码只有6位数，区区6位数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也白学数学专业了。
邹言又觉得晕晕乎乎的，一直到走出小区门口才发现，他垃圾还没扔呢！
*
钱外婆这一病便住院两周，检查做了许多，高烧了几天才终于退了，一直到康妙玟参加毕业典礼都还没出院。
6月28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毕业典礼。
今年的毕业典礼跟往年的毕业典礼流程相同，上午8点开始，应届毕业生陆续到达。
身穿学士服的康妙玟跟少年班的应届毕业生站在一起，她也跟上一届的少年班学生在一起上过课，认识大概一半师兄师姐。少年班在科大是一个特殊的小团体，而康妙玟又是少年班里的特殊个人，同学们对她的兴趣很大。
康妙玟得体的应酬着，少年班同学都知道她即将前往法国深造，少年班每届也就40多人，今年毕业的这一届也大多去英美继续求学，去法国的还真一个都没有。
她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们没想过去法国呢？”
一个男生低笑，“法国是很好，但还要多学一门外语，可能比较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吗？”她有点怀疑，“可是法语不难呀。”
一个女生假装震惊，“天哪！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不难！”
身边的少年班毕业生都笑起来，“所以你是来显摆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好吧，她还是闭嘴吧。
少年班的学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平均比普通大学生年轻至少2岁，很聪明，智商普遍高于110，但这几届没有哪个学生能跟康妙玟相比。
会有人妒忌吗？肯定会有，没有才是怪事。少年班的学生全都要经历至少一次面试，面试的时候老师问的五花八门的问题，也是考察学生的阅读面和性格。妒忌会是很好的动力，只要妒忌不被用在破坏性的行为上，那就是好的。
*
9点，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两列学生高举着科大的校旗入场，学生合唱团在台上演唱校歌《永恒的东风》，激昂的歌声大礼堂内响起。
“迎接着永恒的东风，
把红旗高举起来，
插上科学的高峰！”
学生们全都跟着唱起来，这首歌也是科大的象征，带有浓厚的时代特色，慷慨激昂。
之后播放国歌，全体起立。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
本科毕业生代表、荣誉毕业生康妙玟代表500多名应届本科毕业生发言。
开场白照例必须是“尊敬的各位领导……”
八股开头说完了，这才进入正题：
“……
如果有人说，学习很愉快，那一定是骗你的。
曾经我也认为学习艰苦，确实，现在我也仍然认为学习是艰苦的，知识的获得本身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它伴随着汗水和泪水，为了一道解不开的难题痛苦，乃至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走上这条艰苦的求知路。
但当你度过了彷徨，会发现知识是迷人的，因为我们走在‘求知’的路上。‘朝闻道，夕死足矣’，‘求知’而‘得知’的过程也许是艰苦的，得到知识后带给我的满足则是无上的。
……
……
我们学习知识不仅为了拿到一份光鲜的学历、不仅为了将来能找一份赚钱的工作、获得足够的报酬、让我们的生活变成他人羡慕的一种人生体验；我们学习知识，最终的目的是在我们临终前回首一生的时候，不会为了没有努力奋斗而后悔。”
*
她的演讲朴实无华，用“以前”的网络热词来形容，就是“接地气”，没有空喊口号，说要“为了祖国的繁荣和四个现代化而奋斗”，通篇讲的都是“实现自我价值”，赚钱也好，理想也好，都能放进“自我价值”这个概念中。
用时也不长，刚好10分钟。演讲完毕，获得了台下学生以及教授们的一致鼓掌。
她微笑着微微鞠躬，下台。
第148章 直来直去的康妙玟
荣誉毕业生才有资格上台从校长手里接过荣誉毕业证书, 先是本科毕业生，之后是硕博毕业生。康妙玟作为应届本科毕业生，第一个上台。
头发花白的校长和蔼可亲的伸手与她握手, “祝贺你, 康妙玟同学。”
“谢谢校长。”双手接过卷成一卷的毕业证书, 证书上扎了一根红色缎带。
证书的纸张很好, 厚实挺刮，握在手里, 就像……握住了时间。
3年，1000多个日夜，看了数不清的书籍、论文, 刷了数不清的题目, 终于, 她现在是一名骄傲的大学毕业生啦！
想想, 真有点恍如一梦的感觉。
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收获的，如果说一个人很努力也有可能无法获得等价的金钱报酬, 学习不会，只要你智商不太低, 真的用心学了，学习一定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她付出了劳动、得到了回报，因而满心满足，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说明你所学的知识得到了权威机构的认可, 是属于你个人的“光荣碑”，“唯学历论”当然不太公平，但学历是最快让别人衡量你的能力的一个指标。
她满脸笑容, 转身面对台下，举起证书。
一旁的摄影师赶忙咔嚓拍照。
台下的奚绣蓝康卫国激动得热泪盈眶：呜呜呜我闺女好棒的！
女儿很值得他们骄傲, 是个好孩子，带给他们数不清的快乐和骄傲。现在，孩子长大了！
奚绣蓝擦着眼泪，“是大孩子了，都大学毕业了。”
“你看你，哭什么？”康卫国也抹眼泪，“咱们养了玟玟，是福气，是福气啊！”
“我生的。”
“对对，你生的。”
“我养的。”
“对对，我们一起养的。”康卫国狠狠抹了一把脸。
奚外公也来了，老头儿乐得眼咪咪，“我孙女！”指着台上跟邻座的别人家父母说。
“是哪个？”对方非常懂得尊老。
“就是第一个，那个最好看的小姑娘。”
“是漂亮，老爷子你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孙女，又聪明，不得了不得了。”
奚外公美滋滋的，“我孙女，学习好！聪明！”
*
邹言也是荣誉毕业生，不过要排在康妙玟之后，俩人几乎一起下了主席台。邹言去找他父母，康妙玟则找到自己父母。
“这就是毕业证书啊？”
“嗯，回家收起来。”她笑。
“那怎么行！我得把它装在相框里，挂在墙上。”
“出国要不要带？”康卫国问。
“不用带，以后读了硕士博士，有学位证就行。”
“现在走吗？”
“走吧，你们还要去学校里面看看吗？很多毕业生家长会趁这个机会在学校里参观一下。”
“不用了吧？我们住那么近，天天来学校，没啥好看的。”
也是。
“这快到中午了，我们还要回去给你奶奶送饭。”
“你就别去了，我去送饭，你在家休息休息。”
“行。你辛苦一点，过几天妈出院了，我放你几天假。”
“谢谢领导！”康卫国一本正经的说。
康妙玟挽着奚外公的手臂，“爷爷，我大学毕业啦。”
“哎哎，好样的，是我的好孙女。你啊，最像你舅舅，你妈和你姨妈都跟你舅舅不像。你舅舅是个好孩子，唉！”
说到为国捐躯的儿子，奚外公泪涟涟。
“我像舅舅吗？我不记得了。”
“你舅舅去前线的时候你还小，你不记得了。你是我们家第一个孙子，舅舅喜欢孩子，每次回来探亲都给你买小裙子，哎哟！我家玟玟穿小裙子最可爱了，是个乖宝宝。奶奶还收着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呢，都是舅舅给你拍的。”
嗯，舅舅是高中毕业去当兵的，是城市兵，在部队里应该是很时髦的。
“都忘了舅舅长什么样子了。”
“你舅舅好看，你妈妈也好看。你姨妈出生的时候年景不好，没奶，没营养，长得瘦，也没你妈和你舅舅好看。”
舅舅要是活到现在，也是娶妻生子的中年男人了。
唏嘘。
康妙玟真的不记得舅舅了，舅舅去前线的时候她才4岁吧，部队在老山驻防1年，没等到换防便在敌军的一次偷袭中阵亡。
舅舅是烈士，外公外婆是烈属，每年八一建军节都会有军区的人上门慰问，各级人武部的一部分工作也包括辖区内烈属的抚恤工作。烈属生活中遇到难题可以直接跟街道或更上一级政府部门反映，政府肯定会管你的。
奚外公是二轻机械厂的正式工，如今退休后医药费几乎可以全报，公费医疗，自己支付的比例很低，因此奚外公每年天冷了就去住院，一直住到春节前才出院回家。除了治疗哮喘，也是顺便做了体检，很会养生。
钱外婆不是有编制的正式工，退休金比奚外公少很多，医药费也不是公费医疗，但她身体一向不错，这次住院花了一些钱，都是奚绣蓝掏的。
奚绣娟去医院看了老娘，跟姐姐轮流看护，主要是晚上，白天除了做检查，也不需要一直有人陪着。
康卫国白天下午去医院，他是人武部部长，只要没啥事，他上午工作半天，下午去挂个号露个面，便可以溜号。也就是人武部算是比较清闲他才能这么干。只要区长书记不找他的麻烦就行，他去跟区长请假，区长人还挺好的，请假要扣工资，麻烦，默许他可以下午溜号。
*
奚外公吃了午饭睡着了。
奚绣蓝小心关好卧室的门，小声说：“玟玟，你是回家睡还是在这里睡？”
这套房子也是大套，三室二厅，厅很大，隔出了餐厅。老两口住主卧，另外两间是客房。
“回家睡。妈，你也睡吧，晚饭前我下来喊你。”
奚绣蓝摆摆手，“我在医院睡了的，你姨父弄了一张折叠床来，我和你姨妈晚上睡折叠床，还可以，能睡着。”
“到底不如家里，你睡吧，你可要好好休息啊，不然我要心疼的。”
奚绣蓝心里乐开花，“瞧你，现在嘴越来越甜了。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好听话。”
人总要学点好的改变的嘛。
她笑了，“是吗？那我以后多说一点。”
“快回去吧。”
*
钱外婆在医院把女婿好一通责备，“玟玟今天毕业典礼，你们不让我去学校就算了，也不知道把玟玟和毕业证书带来给我看看！”
康卫国机智的说：“是绣蓝不让我带，怕拿来拿去搞丢了。毕业证书可不能弄丢，弄丢了学校不会补的。”
“毕业典礼什么样啊？”
“很好，很隆重。玟玟是第一个上台拿证书的学生，还上台代表毕业生演讲了呢！”
钱外婆拍大腿：“哎哟！那可不得了！露脸了！”
“可不是！”爸爸很骄傲，“我拍了好多照片，路上送去洗了，到时候拿给你看啊，你就知道了！我们玟玟真的很了不起！”
“我大孙女就是能干！幸亏不像你！”钱外婆嫌弃的说。
做女婿的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受着！
“对对，不像我，像她妈妈。”
“你说啊，她要出国读书，我怎么能放心呢？”
“不放心，我和绣蓝也不放心，但我们也不能不让她去啊。”
“是啊。孩子大了，做长辈的更操心了。”钱外婆叹气。
*
康妙玟回了自己家。
洗了脸，刚想睡觉，电话铃响了。
是邹言，“康妙玟，你……”
“你想说什么？”她琢磨着邹言今天是跟父母在一起，怎么会想起来给她打电话？“你是跟你的父母在一起吗？”
“是的，我……”他吞吞吐吐，“我妈妈问到你，问我……嗯，认不认识你。”
噢。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认识你了，我妈妈……想知道你是否愿意跟她见个面。”
康妙玟：？？？
“我没空，我现在要午睡。邹言，祝你一路顺风。”
果断挂了电话。
是因为前几天他们……算是出去约会了吗？不，不能算的，只是两个人出去看了一场电影，看电影只是社交活动，不能算是“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