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月考吧？”
“月考？什么月考？”张娅宁一脸懵逼。
唉，她忘了，初中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平时没有月考，只有各个科目的单元测验，由于每个科目的单元数量不同，每个老师的上课进度也不同，其实就约等于从10月开始就会有不间断的单科单元测验中间穿插着期中考试，一直到1月的期末考试。
考呀考呀考。
她忽然想起以前学生中流行的顺口溜：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
买了书，装在黄书包里，小姐妹手拉着手上三楼看小说。
如今的精神食粮其实非常丰富，中国作家的书很多，外国译文小说也非常多，还挺包罗万象的，居然连聚斯金德的《香水：一个凶手的故事》都有，当然，扉页的“中文版前言”写的也很有时代特色，要读者以“批判的眼光”来看待资本主义渣滓。
意外发现了伊夫林·沃的大作《旧地重游》，还有翁贝尔托·埃科的《玫瑰的名字》，没想到《玫瑰的名字》这么早就在中国出版了。
《香水》2元3角5分，《旧地重游》3元6角，《玫瑰的名字》3元5角5分，都买了不现实，超支了，她也没带零花钱来堵上这个窟窿。再说，《香水：一个凶手的故事》这样的书名是要吓坏父母的，《玫瑰的名字》看上去颇有风尘味，最终是文青又简单的《旧地重游》获胜。
《初中数学基础训练》、《中考满分作文选》、《唐诗三百首》、数学练习册一共花了6元1角，买了《旧地重游》，只剩3角，再加上车费节省下来的4角，康妙玟手握7角巨款。
后悔，应该带零花钱出来的，没想到会买了这么多书。
张娅宁带了20元，除了买教辅书之外，还买了一本《苏联七十年代中篇小说选》，果然很张娅宁。
看着书店墙上的挂钟，居然不知不觉要到12点了。
“走吧，我请你吃牛肉面，上次爸爸带我来书店我们在附近一家面馆吃的牛肉面，超级好吃！”
“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不记得可以……问问路？我记得那家面馆叫007，名字还挺好记的。”
“我没钱了。”康妙玟为难的说。
“我请你。”张娅宁很大方。
康妙玟笑嘻嘻的挽着她手臂，“宁宁最好啦！”
*
10月初的正午是极热的，面馆里人头攒动，生意好得很。
面馆老板汗流浃背的在外面的炉灶上下面，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上面，一个中年妇女管收钱，先收钱再上面。
面也不算贵，一碗牛肉面才1元5角，还能有几片不算薄的牛肉。要想多吃肉可以加钱，5角再加一份牛肉。
张娅宁拿了一张5元纸币，要了两碗面，加5角一份的牛肉。找了1元5角，小心收好。
面馆女孩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一张桌子，将她俩塞到角落里。面馆很小，开在居民楼的一楼，带一个小院子，厨房另外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屋子里摆放几张桌子，满打满算可以坐下20人。
牛肉锅非常的香，又香又辣，康妙玟刚进院子便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面上的挺快，面应该是手擀面，很筋道，盛到面碗里，再浇上牛肉和肉汤，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面便成了。
屋子里没有空调，头顶吊扇和墙壁上的风扇呼啦啦开到最大，也还是汗流浃背。
康妙玟饿了，拿了两双筷子，递给张娅宁一双，埋头干饭。
牛肉很实在，这年头做生意还是很实诚的。就是牛肉汤很辣，辣得康妙玟吸溜吸溜的。可又实在很香很美味，吃得停不下来。
张娅宁兴高采烈的说：“好吃吧？”
“好吃！”康妙玟笑眯眯的，一边拿桌上的餐巾纸擦鼻子。
“我平时不爱吃面条，爸爸带我来吃了一次我就超爱的。下次我们还来吃呀。”
“好好，”康妙玟忙说：“我也带我爸妈来吃。下次我请你啊。”
“哎呀，不要客气的啦。”张娅宁装模作样的用港剧女主角的腔调说话，逗得康妙玟哈哈直笑。
*
下午两点回了家，跟张娅宁在家门口告别，张家就住她家后面那栋，张娅宁甚至可以从她家二楼窗户喊康妙玟。
奚绣蓝正在午睡，康妙玟没在客厅看到老爸的钓鱼装备。她放下黄书包，钻客厅大桌下面掏了一只西瓜出来。中秋节过了，这是最后一茬瓜，康卫国很会挑西瓜，特地挑了几个西瓜留给女儿。
拿了西瓜刀，一只大西瓜一剖两半，捧了半个进自己房间。
西瓜清清爽爽，瓜心很甜，只是有籽，不是8424，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11岁孩子的胃不大，吃了1/4就吃不下了。再说中午可是吃了一大碗面呢，肚子饱饱的。
将剩下的1/4个西瓜放在客厅大桌上，洗了手，回自己房间看书。
康卫国文化程度不高，如今到了省会，又是在大学工作，也懂了一点要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给她配备了书桌和台灯，还有书架。
现在看来，父母也不能说做的不好，就是吧，他们懂得不多，一直没有狠下心来让她好好学习，卷生卷死。
有利有弊吧，前世她也确实很不卷的就混了半辈子，童年物质上不算多富裕，但也过的相对比较愉快，没什么压力。
以前张娅宁总说她没有什么动力，是个大缺点。张家姐妹三个是很有竞争的，张娅宁大姐张娅锦现在上高二，是本校高中部著名的学霸，从初二开始就没有下过年级前三，掉到第四第五那就等于滑铁卢了。
于是搞得下面两个妹妹压力山大，不能不当个学霸。
康妙玟没有学霸兄姐，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争宠”的压力。
她一边想着，一边拿出《初中数学基础训练》。上午在书店里没来得及验证，她怎么觉得……好像这本书上面的题目……也不是很难？
中学学的知识早八百年还给老师了，前几天她在学校运动会上中暑晕倒，奚绣蓝这几天都没让她摸书本，只让她在床上躺着，还是她坚决证明自己已经好了，今天才能跟张娅宁一起去书店。
谁还不是个妈宝女呢？嘻嘻。
拿出初一的数学课本，对照《初中数学基础训练》；再拿出初一数学练习册。开学才一个月，四周，应该学完了第一单元，第二单元还差几个课时。庐州理工附中一般不在国庆节之前单元测试，主要是让学生们能好好过个国庆节。国庆节返校后上完第二单元，一二单元一起小测验。
先看书，嗐，怎么这些知识这么简单的呢？也是，以前课时都学过一次了，不能这么简单的知识都看不懂吧？康妙玟拿出笔，开始做练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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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绣蓝午睡起来，见女儿正在书桌前做作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孩子爱学习当然是好事，但就怕她身体还没好透呢。
她去厨房开了煤球炉，拿出一只钢精锅，淘了两把绿豆，放半锅清水，开始煮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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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妙玟沉浸在刷题的快乐中。
太简单啦！一元一次方程式不过是毛毛雨啦！几何也不在话下！
不知不觉，练习册几乎全做完了，就最后几张模拟卷没有做。
直到外面客厅传来康卫国说话的声音，她才发现都到傍晚了。
“玟玟看书呐？”康卫国放低声音。
“别捣乱孩子。”
康卫国嘿嘿笑，“我钓了鱼呢，瞧，这么大两条！晚上做红烧鱼给玟玟补一补。她长身体呢，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不然哪能就中暑晕倒了呢？夏天最热的时候都过去了。他总觉得孩子是吃得不够营养。
奚绣蓝嘀咕，“家里没买冰箱，你拿两条鱼回来放哪里？”
“一条红烧，一条煮汤。”安排的明明白白。
“做饭热死了，你去做鱼。”
“行行，我来做我来做。”
“家里该买个冰箱了，明年夏天一定买，听到没有？”
“听到了。”
“你看要是有冰箱，随时冰个绿豆汤，夏天喝那才叫舒服！”一边喊，“玟玟，出来喝绿豆汤。”
康妙玟这才放下笔，揉着右手腕，“来了。”
第3章 仿佛天上星
绿豆汤是温热的，豆子煮的开了花，煮成了豆沙，撇去了绿豆的壳，放了些冰糖，甜度刚刚好。
“妈，绿豆汤好好喝。”康妙玟笑得眼弯弯。
“少喝点，不然等下吃饭又吃得少了。”康卫国喝了一口绿豆汤，惬意的眯起眼睛，叮嘱了一句。嗐！绿豆汤是挺好喝的，但要是冰绿豆汤一定更好喝。国庆节期间天气还是很热，有30度呢。
想起女儿的身体，忙问：“今天跟娅宁去书店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
“挺好的，没事。对了爸爸，今天买书钱都花光了，娅宁请我吃了牛肉面，下次我带你们去吃啊，很好吃，除了辣了一点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那你下次请她，你提前说，让你妈给钱。我们家啊，你妈是财政部长，是这个。”康卫国乐呵呵的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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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法定放假三天，周六到周二放假，10月1日是周六，1988年还没有开始双休，因而原本周六是工作日。
周三，上学日。
仍然是张娅宁过来喊康妙玟，然后两个人再一起走到前面冯家喊冯婷婷。
冯婷婷家也在二楼，喊了两声，冯婷婷出现在窗口，“来了来了，马上下来。”
不到一分钟，冯婷婷下楼了。
*
“你们作业做完了吗？”冯婷婷问。
“做完了。”张娅宁回答。
冯婷婷愁眉苦脸，“我数学没做，张娅宁，一会儿你作业给我抄抄。”
“你回老家没做作业？”康妙玟问。
“做了，没做完。你都做完了？”
“做完了，昨天做了一整天。”
“你数学练习册买了吗？要是再不交，班主任要让你喊家长了。”
所有的学生一听喊家长都吓得半死，表扬不用喊家长，平时喊家长一定是学生惹祸了。
康妙玟重来一次，也一样怵喊家长，太丢脸了啦，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到了教室，冯婷婷抓紧时间抄作业，张娅宁是英语课代表，要忙着喊小组长收英语作业。
康妙玟既不是班干部也不是课代表，老老实实把作业都拿出来，分别交给小组长。
初一三班57人，男30女27，绝大部分都是庐州理工教职工子女，少数几个隔壁军区大院子弟，没有其他校外孩子。一个班级里面，总会有一个惹人讨厌的孩子，而且几乎都是男孩，而且通常学习都不好，老师通常会将这个孩子安排到最后一排，以免影响其他学生。
初一三班的破坏分子叫费强，长得人高马大，比康妙玟高出一个头。此时他一摇一摆的进了教室，军用帆布包的包带顶在脑门上，小小年纪，油里油气。
其他学生都躲开他，康妙玟刚把数学作业交了，就听“咣”的一声，她桌上的文具盒掉到地板上。
小组长惊恐的瞪大眼睛，假装没看到。
康妙玟皱眉，捡起文具盒。
哪知道文具盒刚放到桌上，一只手伸过来，飞快的拿起文具盒，扔出窗外。
谁这么贱啊？
费强笑嘻嘻的看着她，一旁几个男生怪里怪气的“嗷嗷”喊起来。
张娅宁过来了，“费强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走路。”费强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又欺负康妙玟？”
“怎么？告状精，是不是又要告诉刘老师？”费强满不在乎的走到最后一排，自以为潇洒的将脑门上的包带拿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弄得椅子吱哇乱响。
“你再欺负人，我就告诉刘老师，喊你家长来。”
费强一脸不屑，“嘁！告状精，就知道告状！”不过张娅宁是课代表，在班主任面前也很得老师喜欢，他也不敢再屁话。
“康妙玟，别理他，你越生气他越来劲。走，我陪你下楼捡文具盒。”
康妙玟点点头。
生气吗？是有一点，说起来就是那种无聊得整天惹是生非的少年，初二分班之后她就不跟费强这样成绩倒数的在一个班了。
她俩匆匆下楼，捡了文具盒上来。铁皮的文具盒是开学新买的，这下子砸瘪了，顿时显得破破烂烂的。康妙玟费了半天劲儿才勉强掰回来。
张娅宁倒是心疼的很，“你这是新文具盒呢，都被他扔了好几次了！我去告诉班主任！”
康妙玟忙拉住她，“这点小事，刘老师不见得乐意管。”
“可……他是班主任啊。”
“算了，我可以忍。”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他才总是欺负你。”
康妙玟心想哪里是脾气的问题，费强又不傻，他除了班干部谁都要欺负的。
哈！这么说，她应该争取一下当个班干部？小孩子也有敬畏“权威”的心态，班干部在初中生心目中就很了不得啦！初一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但庐州理工附中从他们这一届开始试点“543”教育，也就是小学5年初中4年高中3年，初中便不像以前那样到初三才分快慢班，而是初二分一次班、初三分一次班，初四再分一次班，将全年级的前50名抽出来单独成立了一个重点班。
下一次机会在初二。
决定了，分班的时候一定要积极一点，弄个课代表当当。
或者当个班长也可以。
*
上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刘老师是初一三班的班主任，年纪不大，30刚出头。
第二节课课是数学课，上完数学课，康妙玟主动跑去老师办公室。
“报告！”
“进来。”不知道哪个老师应了一声。
康妙玟对老师办公室不熟悉，东张西望一番，才看到数学老师。
“赵老师。”
“康妙玟。”赵老师看着她，“你作业交了吗？”
“交了。我还把之前的作业补上了。”
赵老师40来岁，是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他点了点桌上的一堆练习册，“找出来我看看。”
康妙玟翻了两分钟，找到自己的练习册，翻开，“老师。”
赵老师翻着前面几页大致看了看，做倒是都做了，他还算满意。“行了，知道好好做作业就行，以后也要及时交作业，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
赵老师挥挥手。
“老师我回去上课啦。”
走了。
赵老师看着她出了办公室，这边便拿了红笔给她改作业。初一数学也没啥难度，都不需要对着标准答案看，很快批改到国庆节前布置的那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