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开标间。”
顾卿没再说话，屋内陷入的沉静。
纪云佳心中叹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顾卿心里念的都是苏承川。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酒店里，宋季铭和苏承川一人一把椅子，坐在木质的长条办公桌前，不断的敲着手中的电脑键盘。
宋季铭动了动发僵的肩膀，舒展了一下身体：“我要叫杯咖啡，你呢？”
苏承川打了个哈欠：“我不要，过会儿睡不着。”
宋季铭受传染，也跟着也打了一个哈欠，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继续敲响按键。
“有一笔贷款要到期了。”宋季铭手中的动作不停。
“多少钱？”苏承川没有抬头。
“不到三十，四月底。”宋季铭继续敲着键盘。
苏承川手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是算好了我的年终奖了。”
苏承川的年终奖一般在转年的四月份发放。
宋季铭一脸木然：“熬着吧，我的脸皮早就没了，纪云佳的彩礼嫁妆我都拿过来用完了。”
苏承川点点头：“熬着吧。”
宋季铭停下敲键盘的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顾卿？”
苏承川道：“打发了灵宣再说吧。”
宋季铭转头看着他：“你不是这么犹豫不决的人。”
苏承川抬手捻了捻发痛的眉心：“你应该懂我在犹豫什么。”
宋季铭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如当年的他一样，相爱简单，相处太难，顾卿不是一般家庭的姑娘，在家养尊处优的，想娶她，付出的必然比常人多。
“家里给她介绍的那个对象开着卡宴，应该不错。”苏承川有次下班后去十七楼加班，他看到过那男人来接她下班。
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满是兴趣。
所以他常常在想，嫁给门当户对，对她而言才是人生最好的选择。
宋季铭不认同他的想法：“八年了，她也不是小姑娘，职场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趋利避害样样都懂，对以后的日子，她远比你想的更清楚。”
“再说，她也算不上真正的大小姐，你多努力些就是了。努力和努力也是不一样的，我当年做的都是底层工作，再努力也就是个温饱。”
宋季铭看他沉默不语，又道：“到了我们这个岁数，难得遇到个动心的，也难得她还守着那份初心，她值得一个好结局。”
她确实值得一个好结局，以此证明那些荒渡的年华没有白费。
想到此，苏承川打起精神工作：“你早点把我的房和车赎回来，要不拿什么娶她？”
宋季铭一笑：“我们不会一直穷的。”
宋季铭一般很少出差，就算有需要基本都是当天去，转天回，没有一去四天的时候，纪云佳也习惯了他每天都都回家的日子。
今顾卿晚没来，她竟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等到夜里十一点多，纪云佳终于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从主卧奔了出去。
见她在等他，宋季铭心底泛起暖意：“不是叫你不用等么。”
纪云佳接过他的行李箱，不敢表现出一点想念之意，语气一如平时：“怎么这样晚？”
“那边一直在下雨，起飞晚了点。”宋季铭说着将外套脱下，挂好：“太晚了，明天再收拾吧。”
“嗯，你吃晚饭了么？”纪云佳问。
“吃过了。”宋季铭回答。
“那你早些洗漱，休息。”
“云佳。”宋季铭眉目温柔看着她。
“嗯？”纪云佳不明所以。
“我买了当地的特产，在行李箱里，醒了再拆。”
纪云佳看他眼里尽是红血丝，不由的有些心疼：“嗯，你早点睡。”
“公司事多，我明天一早就走，礼物我买了两份，你给顾卿送去，帮我谢谢她。”
“好。”
第80章 我再也不想等他了
纪云佳回到卧室，关门前又看了一眼门厅，宋季铭将领带扯下，挂好。
白色的衬衫塞在深色的西裤里，普普通通，是他一年四季最平常的穿着。
出差几天的劳累，使得他的腰背没有平时那么挺拔，可这一刻，纪云佳觉得宋季铭伟岸无比。
他努力，上进，坚毅，他本应光芒万丈，他就该光芒万丈。
宋季铭的礼物，包装精美，解开丝质的蝴蝶结，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条苏绣的真丝丝巾，质地轻盈，淡淡的浅青色，绣着小雏菊，绣工精良，非常漂亮。
纪云佳很喜欢，仔细的将礼盒收好。
一连几天，顾卿忙的腾不出时间，宋季铭都回来好几天了，纪云佳不好再拖，只能在下班后将东西给顾卿送过来。
这个下班时间，津茂大厦地下停车场，大量的车子往外走，纪云佳轻松的找到一个靠电梯的近的位置。
车子停好后给顾卿发信息：“顾大人，我到了，给你送上去还是你下来拿？”
顾卿秒回：“我下去。”
纪云佳将车熄火，正想要不要让宋季铭先下来拿饺子，就看苏承川朝电梯走去。
“师兄！”
苏承川闻声驻足，转身看是纪云佳，便走过来道：“来找季铭？”
纪云佳将食盒拿出来：“我妈包的饺子，你一道拿上去吧。”
饺子一看就是两人份，“谢谢。”苏承川说，刚要接过食盒，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转身，只见是一辆红色的小mini车，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孩，重重的摔上门。
看她这怒气冲冲的架势，纪云佳以为她会劈头盖脸的一顿喊，没想到朝着苏承川就是一个跳脚熊抱，苏承川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
“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呢？”任灵宣搂着他的脖子气哄哄的撒娇。
苏承川皱着眉，冷声道：“下来。”
“我不下！”
苏承川手上用了力，将身上人一把扯下去。
任灵宣吃痛的揉了揉胳膊，撅着嘴喊道：“干嘛这么凶？”
女孩依旧扎着高马尾，纪云佳已经认出她是大领导家的女儿。
纪云佳怕被下楼的顾卿撞见，赶忙道：“师兄你去忙吧，我在这等顾卿，她这就下来。”
闻言苏承川眸光一紧，转头看向任灵宣，刚想开口，任灵宣就快速伸手抱住苏承川的胳膊：“我不走。”
苏承川冷着眉抽回胳膊，可任灵宣双手死死抱住就是不放，一来一回的拉扯，女孩穿的单薄，手臂压在胸上，随之而动。
如果任灵宣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也就罢了，这样的行为，明显的是故意装傻。
纪云佳没眼看下去，将食盒递过给苏承川：“我去电梯口等她。”
她至少可以去拦一下，正想着一转头，只见顾卿就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们。
顾卿两步走过来，瞄了一眼女孩胸，挽起纪云佳的胳膊，道：“走吧，我饿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苏承川一眼，同纪云佳驱车离去。
车内是一阵沉默。
“最近怎么这么忙？”纪云佳没话找话。
“诸事不顺呗！戴斌下班都不带走的，我哪敢走啊！”
“礼物给你。”纪云佳将两座中间的手提袋拿给顾卿。
顾卿将盒子打开：“宋季铭眼光不错嘛！替我谢谢他。”
“嗯，去哪家吃饭？”
“随便，最近的吧，吃完了还得回去。”
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这姑娘......”纪云佳不知道怎么表述：“可能比较开放，被我和宋季铭撞见过一次，以宋季铭他俩的关系，苏承川肯定知道。”
她委婉的表述了一下女孩的私生活，相信顾卿能听懂。
听罢，顾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确实比我的大。”
“她姓任，是咱们这大领导的闺女，苏承川也不好把关系弄僵，再说我婆婆都得让她三分。”
“挺好的，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好看，嫩的跟小水葱似得，他喜欢就行了。”
“我看根本就不喜欢。”
“乘龙快婿不好吗？一步登天，多少人求之不得呢。我要是他，为了他爸也把这姑娘娶了，谁还没个过去啊。”
“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做这乘龙快婿，如果他真的愿意这样，早就愿意了，以你在家的地位，他想要点什么，你家能不给？”
“我跟她可比不了，人家是大领导家的，封疆大吏，我家算什么？商贾之女。”
“苏承川不是那样的人。”
顾卿勉强一笑：“那是他的事，我又不是没人要，我要趁着还没老，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那个许先生吗？”
顾卿故作轻松道：“是呀，他清明节回老家，约我一块回去玩玩，我这两年都没回去，正想回去呢。”
听她语气轻松，纪云佳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想看她说的是不是气话。
“看我干嘛？”顾卿嘴角挂着笑。
“你来真的？”回老家就意味着见家长。
“咦？”顾卿轻皱眉他：“你这话锋不对呀？我为他耽误了那么多年，现在总算想开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佳没有说话。
静默......
顾卿嘴角的笑终于挂不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清明节我爸妈也一起回去，他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剩下的流程按部就班呗。这样挺好的，今后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的事。”
顾卿仰起头，眼圈泛红，努力不让泪水流出了：“我再也不想等他了。”
她想嫁了，彻底结束这么多年的单恋。
她还要先他嫁人，以此证明她并非他不可，她也是有人要的。
纪云佳知顾卿此时的心灰意冷，她想为苏承川辩解两句，可又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让她继续等罢了，徒增她煎熬，谁又敢肯定那许先生不是良配呢。
“好。”纪云佳轻声回答。
“佳佳，我不想再见到他，我想换个工作。”
纪云佳一听她要辞职，急道：“为他不值得，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
“许南舟定居B京。”顾卿淡淡的说出原因。
纪云佳哑然。
第81章 你到底想问什么
顾城也在北京，顾卿必定是要过去生活的。
她和顾卿相识于十八岁的青葱岁月，到现在她们二十八岁，陪伴了彼此最好的十年。
她先结婚成家，也在这个城市，除了她搬去了新家，一切如旧。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有过一天会分开。
她们约定过很多事，有结婚，有生子，有老去。
如今走到了人生路口，要各奔东西……
终究是要败给现实了么？
想到此，纪云佳的眼圈也红了。
停车场。
“闹够了？”苏承川声音冰冷：“放手。”
任灵宣瘪瘪嘴，放开他。
她平时也不敢这么放肆，可苏承川回来这么久都见不到人，堵了几天才堵到，自然是有些气恼的。
苏承川看向任灵宣，一脸严肃：“想跟我在一起？”
任灵宣一愣，点点头：“嗯。”
“走。”苏承川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上车。”说着就朝前走去，他的车就在附近。
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任灵宣心里开始发怵，犹豫了一下，才跟上去，小声问：“去哪？”
苏承川没有回头，自顾的向前走：“酒店，你不是想跟我睡吗？走吧。”
任灵宣咽了一下口水：“你生气了？”
苏承川平复了一下情绪，缓了缓说：“没有，上车吧。”
到了车上，苏承川并没有点燃车子。
“我爸管财政，你知道的吧。”苏承川开口说道。
“嗯。”任灵宣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能老实的应了一声。
“你爸身居高位，我睡完了你，肯定是要去你家拜访的。”
任灵宣闻言一怔，不懂苏承川这话什么意思，转头望向苏承川，可男人的眼底如一潭深水，不可见底。
苏承川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说的是生意般：“我睡了你，自然是要娶你的，毕竟我爸在那个位置，左右都是百利无一害。如果你爸不同意，那就弄大你的肚子。你爸爱女心切，我也是一表人才，必定能平步青云。”
听罢，任灵宣不可置信的瞪着大眼，这些话是从这个清风霁月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只见他一脸冷漠，伸手打开中控台的置物盒盖子，拿出烟和打火机，而一盒拆了封的避孕套却赫然在目。
苏承川毫不在意，降下车窗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将夹烟的手伸到车窗外。
“你只想跟我谈谈恋爱，没想那么远是么？”苏承川说着将目光投向她。
他目光沉沉，任灵宣感受到了浓重的压迫感，那是来自年龄沉淀下来的压迫，是能洞察人心，看穿一切的压迫。
任灵宣只能别过脸，不去看他。
苏承川又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男人，如何趋利避害，利益得失计算的明明白白，谁会陪着你白玩？”
任灵宣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哪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谁不得让她三分？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难堪的涨红了脸颊，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断的摩挲，攥紧，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苏承川缓了缓语气：“不要觉得自己聪明，人心远比你想的要恶。”
任灵宣终于忍不住，狠狠地踹了一脚车底，瞪着杏眼朝他大喊：“你怎么能这么坏！”
说着，有大滴的眼泪落在胸前。
苏承川弹了弹烟灰，终归是个小孩心性。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这是人性。”
苏承川不再说什么，任她哭。
又是一根烟的功夫，任灵宣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明白了这么长时间，苏承川只是把她当领导家不懂事的孩子哄着，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仗着自己的长相和身份，碰到喜欢的，要风得风，从无败绩。
只有他，从开始就对她毫无兴趣，任凭她怎么闹，他一点暧昧都不曾有。
原来也有她得不到男人，哪怕她爸身居高位。
她自以为是的一见钟情，终归是一厢情愿罢了。
苏承川灭了第二支烟，抽出两张纸巾，伸手要给他擦眼泪，任灵宣一把夺过纸巾，气道：“还管我干什么？！”
苏承川又抽出两张纸，伸手毫不温柔地给她擦了眼泪：“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
一听他这么说，任灵宣更气了：“还不都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