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是明白了她在难过什么。
如果是换做是当年的江亦欢，他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任由她吃药，看着她抑郁寡欢。
也不会看着她走，只等着她自己想通。
更不会明知道她肯定在楼上哭，却不肯上楼去哄，狠着心肠不去联系她，等着她自己冷静。
枉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事之前，做的很好，完全符合一个好丈夫的所作所为。
可她这样敏感，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的那些周到其实不走心。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现实的可怕，利益得失可以瞬间计算的清清楚楚。
她选择净身出户，等同他一分钱没花娶了她。
离婚后他依旧是他，可以拿着原来的钱，再去娶个姑娘，也许会更年轻。
他是怎么都不亏。
而她必须要选择离开这个城市，远赴千里之外，以此逃避她的父母责难和学校同事的流言蜚语，
可那个连教育都需要靠支教的地方，怎么会有青年才俊去为她心甘情愿？
他都懂，她这样聪明会不懂？
宋季铭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执意要离婚。
是他的不爱，杀人诛心不见血。
也是因为她爱，所以选择了放手。
她想让他遇到心甘情愿的人。
可他这种自私的男人哪值得她这样？
他没有心，根本不想再将心交给谁。
他想要的结果不过是维持以前的状态。
他想看她偶尔撒撒娇，也愿意去哄哄她的小脾气，觉得不失为生活的小情趣。
她宜家宜室，聪明，漂亮，身子软也好抱，他喜欢。
但他不想爱上她。
他理所应当然的享受她带来的一切的同时，也在残忍的看着她如溺水般垂死挣扎，无动于衷。
终于，他也尝到了那种痛，心底处四散开来的那种不可言喻的痛又一次向他袭来.....
即便是他这样对她，这个女人还是肯自断后路，只为他能过得好。
就算是当年的他，对江亦欢，他也做不到.....
燃着的烟蒂烫到了他的手指，他似是忽然醒了。
她说八号去离婚。
第190章 只能拉着她去拜佛
转天早晨，纪云佳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餐桌上摆了好几样早餐。
宋季铭端着煎好的鸡蛋，轻轻地放在餐桌上，见她一脸惊讶，也没说什么，只道：“去洗手吃饭。”
纪云佳不懂宋季铭这是要做什么，他从没做过早餐，最好也就是买回来。
宋季铭用勺子搅了一下粥，又摸摸碗肚，差不多正好能吃。
“吃完饭我跟你去妈那。”
纪云佳不想再去演戏，直接拒绝：“我自己去就行。”
宋季铭将筷子递给她，知道她在抗拒什么，便道：“那我晚上过去吃饭。”
她知道他不露面不合适，就嗯了一声，低头吃饭。
“好吃吗？”宋季铭问。
纪云佳在即将离婚的时候吃到他亲手做的早餐，心中一片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不做声。
看她这样，宋季铭一阵心酸，他亏欠她实在太多了。
宋季铭是下了班去的。
晚饭过后，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愈下愈大，到最后砸的窗户哗哗作响。
杨月丽赶热情的换了床品，拿了全新的洗漱用具，要他俩今晚住下。
见宋季铭满口答应，纪云佳不想留下：“刚刚吃完饭就应该走的。”
宋季铭一笑，没说什么。
但是杨月丽立刻截住她的话，斥责道：“在妈这住一晚怎么不行了？”
纪云佳没说什么，乖乖的应道：“哦，我也没说什么。”
一会儿，纪云佳见宋季铭洗了澡，穿着爸爸的老头衫和大短裤走进房间。
他个子高，身材均匀，就算衣服肥点也能挑起来，穿上依旧好看。
她心中苦涩，这样出挑的男人，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女人喜欢。
“衣服递给我。”纪云佳掩下心中的情绪，淡淡的说。
宋季铭将手臂伸过去，上面搭着他的衣服。
纪云佳接过，将衬衣，西裤一一叠好，摞在飘窗上，最后还将皮带卷起放在衣服上。
看着那摞衣物，纪云佳自嘲一笑，对他，她向来事无钜细。
宋季铭回身将房门锁好，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是得逞的。
床上只有一张薄被，纪云佳怕母亲发现，也没敢再去拿一张，认命的背对着他躺上去。
宋季铭关了灯，掀被子躺下后顺势将女人搂进怀里，纪云佳的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挣开他。
也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被他搂在怀里。
她知道，她是贪恋这个男人的怀抱的。
黑暗里，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哗哗的雨声。
而屋里这一方小天地，似乎成了他们最后的温情。
她伸手回抱他，与他相拥而眠。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他，而他的心里，也只有她。
这夜的美好，弥足珍贵。
天亮了，雨还在下，不过比夜里小了许多。
宋季铭说有事，杨月丽便不好强留，吃了早饭就叫两人回去。
纪云佳是不想走的，但宋季铭执意要她一起走，杨月丽只当是女婿有事，也就催促着女儿一起回去。
宋季铭说下雨路滑，不肯让她开自己的车，纪云佳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在这跟他吵，只能点头同意。
宋季铭撑伞取了车开到单元门门口，又绕到副驾驶外给她撑着伞，等她上车坐好才坐回驾驶座。
纪云佳转头一看，他的肩膀果然淋上了雨水。
“我上去给你拿件衣服。”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宋季铭说着启动了车子，向外开去。
纪云佳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看着窗外。
天亮了，他是他，她是她，改变不了什么。
车子并没有驶向回家的路，纪云佳以为他真有事，也就没问，直到他将车子开进高速公路的入口。
“去哪？”她问。
“你想去哪？”
纪云佳听后一怔：“你要去哪？”
看他这样子，根本不像没有目的地的乱开。
“想去找顾卿吗？”
“你开什么玩笑？”纪云佳瞪大眼睛，顾卿去了四川，就算开到晚上都到不了。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我不想去。”纪云佳直接拒绝。
“那就不去。”
纪云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雨这样大，开上高速来干什么？
早晨顾卿刚打过电话来，抱怨说她那边一直在下雨，根本没法出去玩，只能在酒店待着。
眼看快到第一个高速出口，纪云佳见宋季铭不靠右变道，便出声提醒：“前面出口，后面没车，可以变道。”
宋季铭自然看到了前面出口提示指示牌。
“你想去看日出吗？”
纪云佳闻言一脸不可置信：“你说哪里的日出？”
宋季铭嘴角含笑：“最近的，泰山。”
高速档的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快速的刮着浇下来的雨水，天气可以说是十分恶劣。
“你在开玩笑吗？”她问。
“晋南也行，正好去拜拜。”
听宋季铭答的顺口，显然是提前想好的路线。
雨这么大，纪云佳不想在车上跟他争执，就说：“好，你到下个出口给我放下，我不想去。”
“那就晋南吧。”他自顾自的回答。
“宋季铭！”因为他的任性，纪云佳不觉的提高了声音：“就算你想去，总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女人出门不比男人，要带的东西很多，就算衣服化妆品可以买，可私密的那些内衣内裤总不能买来就直接穿。
宋季铭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着解释：“我收拾了两个行李箱，都在后备箱里。”
纪云佳无语，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离婚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只等八号那天的到来，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然后一别两宽，各自嫁娶，再无关系。
现在的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敢，生怕自己管不住心。
因为她知道即便宋季铭对她没有心，可她仍是......
爱着他。
一路上，纪云佳矛盾着，纠结着，不肯同他说话。
宋季铭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心想只要她肯来就还有机会。
雨很大，车子开得慢，下午三点半才到达酒店门口。
酒店是宋季铭在高速服务区订的，在景区附近。
第191章 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宋季铭下车撑开伞，先把纪云佳送到酒店门口，自己再去提了行李。
大雨哗哗下，宋季铭来回折腾了三趟，裤腿和肩背都淋湿了。
办好入住手续，插上房卡后，纪云佳原想叫他先去洗个澡，不想房里还有个大浴缸，就问：“你要不要泡一下？”
山中不比平原地区，连着下雨，气温骤降了许多，她怕宋季铭感冒。
“不用。”宋季铭换了拖鞋，开始解身上的湿衣服：“冲一个就行。”
酒店有浴袍，她习惯性的去摘下带给他。
宋季铭接过，嘴角莫名的想往上翘，他说：“你把衣服换了，过会儿我叫人拿去洗。”
纪云佳点了下头，开始收拾行李箱的衣物。
两个行李箱，她的物品占了一个半。
大到衣物鞋子，小到卸妆巾，他带的十分齐全。
说一点感动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可时至今日，又能怎么样呢？
......
宋季铭定的是观景房，透过大大落地窗能看到远处的青山和错落屋舍。
大雨压住了凡尘的喧嚣，除了窗外的雨和浴室的水声，天地间似乎再无其它声响。
宋季铭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幅风景。
整面的落地玻璃窗中间上，坐着着一个女人。
她侧靠在藤制的椅背上，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椅背镂空处的腰身纤细不堪一握，白色裙角长及脚踝，露出白嫩的脚丫。
她似是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扰，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窗外，与远处雨中的青山相互辉映。
如一幅山色美人图般，温婉动人，不惹尘埃。
她此刻的美好，一丝不落的收在了宋季铭的眼底，片刻间便落到了他的心尖上，引起一阵阵悸动。
经过前日的夜不能寐，他终于明白，那是心动，无关责任和情欲，只因那是她。
那被压制在心底的感情立刻就要喷薄而出.....
他的心动，
也许是在这个时刻，
也许是在他没有觉察到的很多个时刻。
也许是他每次出差着急奔回家见她，他却以为那是习惯的时刻。
也许是在他动情的夜里，却以为那是欲望的时刻。
他终于明白了，
喜欢也许是年少的乍见之欢，但成年时的爱，是久处不厌。
她是他的救赎。
他终于能和八年前的自己和解。
宋季铭拿了拖鞋过去，又看了看她的脚丫，脚趾甲粉嫩圆润，他蹲下身，要给她穿鞋。
纪云佳忙拦下他的手，自己将拖着趿上。
宋季铭在她身旁的藤椅坐下，一同望着窗外秋雨中的雾气濛濛的远山。
屋内一时静默，只有哗哗的雨声。
时间随着雨落，打在树叶上，飞溅在空中，成了这一山烟雨秋色。
只是，这山色不懂人间的悲欢离合，情路曲折。
纪云佳想人生只若初见，那世间万事皆可得圆满。
既然命该如此，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宋季铭不懂纪云佳的忧伤，他问：
“你的脚趾怎么那么水润？”
纪云佳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话，愣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夏天一直有做美甲，是涂了指甲油。”她似是怕他不懂，又道：“是一种透明的指甲油。”
“哦。”宋季铭的视线又忍不住朝她的脚下扫去，纪云佳的脚像是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蜷起脚趾，不自觉的往后退。
他们做过更亲密的事，而此时此刻两人视线忽然撞到一起，俱是脸一烧，都觉有些尴尬，别过了视线。
纪云佳先是禁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站起身拿了水壶，道：“我去烧水泡茶。”说完立刻逃离他的视线。
宋季铭转头去望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不自觉的轻舔了一下唇边，男人的心思往往很直接。
他知道她有多白，多软....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季铭便不再敢去贴她，虽然搂着她睡，身体却小心的避开一些距离。
白天的劳累，使得宋季铭一夜好眠，醒来便见雨已经停了，只不过这个点还没出太阳，怕不是阴天就是还要下雨。
他轻轻地叫醒床上的女人：“起床，爬山去拜佛。”
纪云佳眯着眼看了眼窗外，又闭上了眼，瓮声瓮气的问：“才几点？”
“八点了，快起，下去吃早餐。”宋季铭不断地催她。
纪云佳简直不能理解神佛不信的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执着的要去拜佛。
她昨天坐了那么久的车，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在床上躺着。
见她不动，宋季铭立刻催促道：“快点，我赶着去烧头香。”
这个点哪还有什么头香？
纪云佳心中叹气，还是起床换衣服。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吃了自助早餐后，就立刻赶往了景区。
纪云佳这辈子最是厌恶爬山，去年被迫去爬了泰山，今年又来爬这个山，心中烦躁的紧。
宋季铭看出她心中的郁闷，陪着笑说：“心诚则灵，还是爬一下才好。”
说完用下巴示意前面一步一跪的中年男人。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要求的。”
宋季铭望向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有。”
他目光沉沉，语气坚定，不复刚刚的嬉闹之色。
纪云佳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别过视线，继续往前走。
宋季铭两步跟上，与她并肩往前走，语气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你就真没什么要求的？”
“平时不烧香，有事抱佛脚，佛会理你？”纪云佳唱反调。
宋季铭低笑，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管他是哪路神仙，管用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