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芾见过异瞳的猫,异瞳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即使浏览原著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实物实景还是吓了一跳,这样组合的一双眼睛,着实称不上好看。
方肆脸色难看地迅速摸上左眼,然后快速的在怀里掏出一个新的眼罩,想起左眼有能看穿幻境的能力,他又缓缓把眼罩塞回去。
方家在他之前的三代人里跟他一样,都有一对可怖的异瞳,而三代之前的祖先表面上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他们方家,是中了扶柳的咒术才有了这异瞳。
每到寒冬,左眼就像被地狱之火烹饪,灼痛难忍;寒冬之外的每一天里,左眼所见皆是厉魂恶鬼,日夜被缠不得安宁,所以他才把左眼遮起来,发誓要在他这一代杀了始作俑者扶柳。
想起被咒术折磨的这二十几年,方肆怒火攻心,之前压制住的毒素开始顺着血液向四肢和心口凶猛地流动,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方肆!”栾芾大惊失色,及时扶住他。
他不语,并拢食指和中指,点了身上的几个大穴,而后指了指不远处。
栾芾意会,立即捡起还在昏迷中的小白蛇,冰凉而湿滑的手感引起心理不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肆接过小蛇,从怀里取出一包干草,顿了顿,微微侧过身背对她。
栾芾好奇地踮起脚尖,就见他把干薄荷放在小蛇鼻前晃动,她一愣,最后残留的一点被骗的气也消了。
其实他们淋了一身的雨,薄荷的气味早就被冲淡了,不靠得非常近是闻不到的,但他还是背过身去了;如果是刚认识的方肆,他肯定会我行我素,哪里管旁边是什么人、能不能忍受薄荷味,如今他顾虑到她闻不惯薄荷味这点,可能是她几次三番试图救他让他念着她的好了。
这位大爷虽然脾气很大,但终究是肉长的人心,不是一块硬石头嘛。
栾芾微微翘起嘴角,正好见到小白蛇悠悠转醒,小蛇一闻见薄荷味,昏昏沉沉的脑袋马上立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叼走了主人手上的干薄荷叶,咀嚼的同时兴奋地眨巴着眼睛。
……算了,这个世界都有妖怪了,蛇吃草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她就这么无语且淡定地看着小蛇吃完了薄荷叶,然后游走到方肆臂上被妖兽咬过的伤口处,用那晚医治老周一样的方法吸走毒素。
方肆闭目打坐,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轰隆隆——”,地面上传来一声惊雷
“吼——”,紧接着是野兽的咆哮。
地洞被震得晃了晃,许多石子、土块纷纷掉落,一颗石子砸中了小蛇的脑袋,刚清醒没多久的小白蛇眼睛转得像个蚊香圈似的又晕了过去。
方肆睁眼,随手捡起一根被他们卷落下来的枯木,把小蛇扔进衣兜里:“走。”
栾芾边稳住身体边避让石子,边晕头转向的跟着他选择了右边的那条路,在步入黑暗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洞口,轻唤:“陆戈……”
“他要是连一只狼妖都对付不了,飓翎观就该关门了。”方肆头也不回。
说得也是,而且陆戈可是活到大结局的人;她放下心来,黑暗里响起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油的难闻气味向四周散开。
“擦——”,火苗燃了火把,照亮了眼前狭窄的小路。
栾芾耳朵一动,有什么东西在破空飞来,她眼疾手快地抽出鞭子,站在方肆前面凭着本能一挥,锋利的箭头深深地刺进了土墙里,箭羽还未静止,“咻咻”的声音紧随其后,她不得不再次挥鞭,一边前进,一边应付着步步紧逼的危险。
方肆挑了挑眉,收回了刚握上剑柄的手,干脆后退几步让出地方给她施展。
过了不知多久,箭雨停歇,两边的墙面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她气喘吁吁,回头剜了眼津津有味地看戏的狗男人,恨得牙痒痒。
“你倒是帮忙呀!”
方肆一脸严肃,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话:“余毒未清,爱莫能助。”
之前是谁说区区妖毒根本伤不了他的!正要指责他令人发指的行为,前方传来比箭矢还要响的声音,她赶忙侧身。
“咻”——一柄红缨长'□□中她刚才呆的方位,要是慢上一秒,她就被枪头贯穿身体钉在原地了。
这种情况下长鞭并不占便宜,幸好她生在武馆,十八般兵器都练过,她火速缠回鞭子,取出袋子里的双钺。
“咻——”长'枪接二连三来袭,栾芾就着微弱的火光,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方肆忽然出声:“十一点钟方向。”
她默契地躲避,右手钺劈断枪杆,在方肆又一次出声时,左手钺击飞紧随其后的又一枪。
“两点方向。”
她劈。
“十二点半。”
她接。
“十一点。”
她砍。
…………
风停声止,栾芾身上的衣服被升高的体温烘干,又被随之而来的暴汗打湿,之后就一直这么湿着;她拨开粘腻在颊边的八字刘海,抖着手指准备声讨老神在在地倚着土墙的那个死男人。
方肆越过她望着前方静谧的黑暗,眼眸微眯瞬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面不改色地搂过她的腰,使力转几个身避到对面。
栾芾惊慌失措地抱紧他,旋转间不得不与他四目相交,摇曳的火光下,他好看的右眼灿若星辰,红色的左眼仿若血色,使得这一对异色瞳更加走向两个极端;在这一刻里,她奇迹般的不觉得这双眼睛诡异和恐怖,反而觉得右眼下的那颗浅淡的泪痣莫名的可爱。
“嘭”的一声,她被夹在肉墙和土墙之间,许是转昏了头,许是得寸进尺,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心声:“你的左眼还能看见吗?”
她的双眸清澈透亮,没有害怕、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满满的好奇,方肆握着火把的手紧了紧,回头一看,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长针射向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
他搂着她又后退几步,针雨果不其然又扎满了刚才的位置,针头有的发蓝有的发绿,显然淬过毒。
前面太黑了,暗器又太细,栾芾根本不能像之前一样听声辩位,赶紧问身边的这位大腿:“怎么办?”
方肆没有回答,直接解开之前罩在她身上的外袍,将火把丢给她,闭目聆听,几瞬之后朝着十一点钟方向甩开袍子一兜,再行云流水地收回来,使力一抖,银针哗啦啦地掉在地方。
姿势真帅!栾芾此时终于懂得了刚才这个死小子看她冲锋陷阵时是什么感觉了,还……真爽!
十几回合后,地面铺了一层浅浅的针,方肆顺势将外袍穿回自己身上,不咸不淡地说:“勉强。”弹了弹衣角,径直朝前去。
栾芾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之前的提问,就这一愣神间已经落后了好几步,火把已经照不到他跟前,她再次慢几拍的发觉,他能夜视,这火把其实是给她用的。
忆起出发前某人斩钉截铁的那句“出了事我不会救你”的话,谁能想得到说这句话的人会撕毁自己的衣服给他人照明呢?
嘴角又忍不住上扬,她连忙追上去,含着笑问:“你全名叫起来那么像‘放肆’,我觉得连名带姓叫你不太好,你看,我以后称呼你为方大善人怎么样?”
“……字都念不准,你门牙有缝吗?我看,我干脆帮你都敲掉算了怎么样?”
他走前头看不见表情,栾芾觉得他的话虽然还是不中听,语气倒没有以前那样带刺,不如说,他现在学会顺着她的话跟她开玩笑了。
今天真是起起落落,先是感动,后来差点被他气死,现在又因为他心情不错,栾芾忍不住扶额,这死男人居然牵动了她的所有情绪!
不过嘛……这小子真帅,算啦。
正这么想着,就见方肆停了下来,他在墙上摸索几下,又敲敲打打几下,栾芾还看不清他怎么做的,眼前的石门徐徐敞开;方肆拿走火把,点上门后烛台的长明灯,连接着灯芯的一条长线就像鞭炮的火线一样迅速燃烧,把所经之处的灯芯一一点燃。
不一会儿,室内几十盏灯被全部点燃,如同白昼。
适应强光之后,她一时被眼前的景象迷了眼:正中间是一副金丝楠木棺椁,周围有序的摆满了很多物件,大到绣柳屏风,小到已经破损的拨浪鼓,名贵如玉雕的巨大女子肖像,廉价如上了色的竹蜻蜓,每一件陪葬品应该都有属于墓主和立墓人的回忆。
视线一移,西角里一个突兀的黑坛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他陪葬品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唯有这坛东西像是随意搁置在那里,距离其他物品有一段距离,像是故意将它和墓室里的其他物什隔开来一样。
栾芾凑进几步,发现坛子旁边有个石碑,上面写满了歪七竖八的小字,她蹲下身细看,只勉强辨认出“贱畜”、“碎尸”、“堕入畜道”等恶毒的咒骂,再仔细看坛身,上面有不明显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只能认出“汤玉”两个字,最后一个字实在认不出。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个骨灰坛,住着被立墓之人恨不得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人,姓汤,还是女主汤明馥的亲戚。
得出结论后再看那石碑上的字,不难看出立墓人书写碑文时带着的强烈恨意,那些看不清的字,怕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了。
她吞了吞口水,退回方肆身边,看到他在研究棺木上的铭文。
“这是连鸿熙的墓。”方肆指向某处。
栾芾定睛一看,上面果然有连鸿熙的名字,与那边残暴的碑文不同,棺上都是赞誉的文字。
“那边有个女人。”方肆看向北面。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野里并没有人影,再说整个墓室虽大,但空旷到一览无余,除了他们哪里还有人。
以上是她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方肆是方士,还是左眼能看到一切魑魅魍魉的方士,他说那里有人,就一定是有“人”。
栾芾浑身发冷,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再次冒出,她默默的在心里收回曾经说过的不怕鬼的话,没遇上和遇上了的心态完全不一样。
她悄悄地,紧紧地捏上方肆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个月经历了生病、父母离婚、命悬一线。
不是要传播负能量,是想说暂时没有什么精力放到写文上,暂时不能勤快更新,想向一直在等更的人说:对不起。
最新评论:
現在才看到,但還是祝大大順利!事情都會過去的,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照顾好自己
哇,太太居然回来更新啦,超级感动!没关系的先处理好三次元的事情吧!加油!
没关心,好好照顾自己,加油
。没关系啦,文文很好看,隔得再久我也能记得剧情继续看的那种,大大加油啦,照顾好自己啊
什么都会好的,日子是自己的,自己最重要
抱抱
第64章 方外遇游士9 ┃结下一桩孽缘
不知是否错觉,墓室里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好几度。
方肆从怀里拿出一个八卦镜和一根蛇头法绳,一言不发的开始干活。
第一步,他将八卦镜悬在棺木正中央上方一米处,老旧的八卦镜稳当的悬停在那里,与一般的八卦镜不同,它的镜面是特制的凹镜,是专门用来吸收煞气的法器。
第二步,他手脚麻利的把法绳一头钉在棺身,再绕着棺椁把绳尾扣在绳头上,用于万一起棺后尸变时能及时把尸身定在棺里。
第三步,他又拿出一个铜锤,绕了个圈在棺椁落钉处一一敲过,只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大钉就从棺盖敲沉至下半棺身里。
栾芾搓着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看着他熟练得不得了的一套动作,觉得他此时此刻特别像一个盗墓贼,警官叔叔看了都能二话不说把他拘走那种。
做完准备工作,此时开棺易如反掌,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一睹棺下墓主的真容,方肆也正要这么做。
她还没做好直面干尸的心理准备,默默退后几步。但他双手按在棺身,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栾芾疑惑地问:“怎么了?”明明一整套动作做得那么流畅,临门一脚却迟迟不踢?
“ 它不让。”方肆看向北面。
栾芾顺着望去,那里还是空空如也,但这次她能确定在他说话时室温又突然下降了,谁能相信她在此时、一年中最热的七月、三伏天里,被冻得打寒战?
忽然很好奇他眼中的世界。
是不是在他眼里,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和世人看到的样子有着明显的区别?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不想继续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瞎子”。
栾芾抬起右手看着路上被藤蔓的小刺划出的伤口,上面还有方肆吐血时溅到的一小滴血珠,脑中立刻想好了主意,心中默念:系统,能否给我一个金手指?
她很少找系统,但系统和她共生,她知道它一直都能读取她的想法。她不要美若天仙、不要家财万贯,只是想要能让她靠近他的世界的能力。
【宿主,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不建议你这么做。】系统很快就回答了。
栾芾知道一旦有了特殊能力,很多事情就会因此不同了,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呢?
她坚定的默念:没关系,给我吧。
系统没有再回答,她感觉到身体骤然一热,眼睛有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栾芾难耐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体温恢复了正常,眼前的一切也确实变得不同了。
北面有一团浓重的黑气,黑气里面有一个穿着破旧嫁衣的女人……女干尸,它张着尖利长指甲的十指在和方肆对峙。它没有眼睛,眼窝里空洞洞的,枯黄的干皮紧紧的巴在骨头上,发黑的唇皮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稀疏得没剩几根,纤长的四肢瘦巴巴得像几根竹竿。
栾芾毛骨悚然,想象里以为会是白衣飘飘那种,或者像电视里那样还维持着生前某一时期的样貌,没想到会是这种样子的……吓得喃喃自语:“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现在除了方肆,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能带给她安全感了。
耳朵一痛。
它正在警告地啸叫,有点像什么东西划着金属的声音,又像是狂风刮过深山老林里带起的风声。
八卦镜在振波中不停的抖动。
脑袋嗡嗡作响,栾芾立刻堵上耳朵!但那难听至极的声音还是一声声的冲撞她的耳膜,一股股恶心感袭来,她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方肆仿佛没听见,冷笑一声,暗自运气,突然一掌拍像棺身,棺盖被大力震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对面的女干尸发狂了,它狂叫着朝他扑去,速度快如闪电,带起一阵阴冷的寒风。
栾芾惊呼:“小心!”
方肆早有防备,立刻拔出背后的盘云剑抵挡住它朝心口攻来的十指,对打了几个回合后,他灵巧的一翻手,锋利的剑刃割断了它长长的黑色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