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极度的绝望之中,高敏心气尽失地呼救起来,可她心知,这个时候谁能救她?
惨叫声传来,高敏的精神终于崩溃,她的眼里迸发出眼泪。
下一瞬,更多的惨叫声却让她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巴,才发现刚刚惨叫的并不是她。
现在也不是。
而是身后的诡物。
发生了什么?
不论发生了什么,逃命要紧!
极度的恐惧中,人是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的。
她连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书房门口跑去。
在她身后,诡物被女人的脚踩穿了骷髅头,老化变脆的骨骼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
“骷髅是怎么发出叫声的?”画着虞姬的戏妆的凌衣衣口中好奇问道。
她面上像个天真求知的三好学生,脚下的动作却残暴无比,一脚比一脚更狠。
被她踩烂的也是D级诡物,但就像等量级的拳击手间可以分出胜负,凌衣衣也能把同灵魂等级的诡物殴打到吐。
过度使用脑力导致鼻血流个不停后,凌衣衣心中的烦躁和怒气已经淤积了很多。
她往主楼来,是为了告诉黑临风之后的行动计划后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可一上到楼道,就听到了刺耳至极的尖叫声。
凌衣衣最恨自己在急需休息的时候被迫听到的噪音。
就像在第一个副本里遇到学霸鬼的时候一样。
凌衣衣怒意的炸药桶一下子就被点炸了。
“我只是想过平静生活,怎么这么难呢?”盛怒中的凌衣衣微笑着,把奄奄一息的骷髅从地上扯起。
她晃了晃它,继续问道:“你可以不要尖叫了吗?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能平静下来?”
诡物心中爆哭:那你倒是别打我啊!
“把你们全都毁灭了,世界就平静了吧。”凌衣衣恍然大悟道。
背后还有诡物在涌上来,凌衣衣冷冷地看去。
现在她看到什么都烦,只想把世界上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扬了。
走廊正中,高敏哭叫道:“开门,开门啊!”
“被敲门后开门不会有事的,你们没看到凌衣衣没事吗!”
门口的黑临风眉头紧皱,钱旺连连摆手道:“别开啊,凌小姐是高手,没准有什么好道具能抵消伤害,我的道具只是C级的声望类,对诡物没什么用的!”
“临风,你也是无法直接抵御诡物的明辨类,开门了我们就完了啊!”
黑临风没有立刻放弃,他看向郁婆道:“郁婆婆,您的道具是什么类型的?”
“D级权力类,【棒球棍】。”郁婆乐呵呵道,“可是我这老婆子不会打棒球,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咯。”
黑临风:?
钱旺焦虑之中也职业病捧场道:“不能这么说,您就当潮牌版的搓衣棒就好,很有用的。”
那边还在僵持不下,凌衣衣已经彻底不耐烦了。
她往书房门口走,没了震慑的其他诡物也跟着她一起走,高敏转过头看去,肝胆俱裂:“一个唱戏的带仆人过来了,你们不开门让我进去,它们那大嗓门迟早把整栋楼的诡物都叫来!”
闻言,黑临风立刻明白是谁来了。他霎时放下心来,麻溜地打开了书房大门。
高敏直接扑了进来,反手关门的速度比黑临风还快。
黑临风:“……”他还想听凌衣衣要吩咐他什么呢。
幸好,一张纸条随着高敏的冲入一起飘了进来,黑临风赶紧捡起,塞入口袋中。
门外,凌衣衣挡住迅速关闭的门缝,看似平静地看向一众诡物。
按照凌衣衣顶替的庄梦蝶的身份,这些身为翡翠公馆的仆人的诡物都不能攻击她,但按照规则,它们又必须攻击被敲后打开的门。
于是一时间进退不得,和凌衣衣大眼瞪小眼。
“让开。”凌衣衣的声调无限趋于一条直线。
诡物们不动。
“我真的很想回房间睡觉。”凌衣衣微笑起来,“谁也别想拦着我休息。”
于是,单方面的殴打就开始了。
这里没有B级以上的诡物,仆人骷髅中D级的诡物被凌衣衣殴打至粉碎,C级的也被凌衣衣打断了腿。
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们不能攻击凌衣衣,于是就变成了任凌衣衣输出的木桩。
惨叫声一阵大过一阵,刺激着凌衣衣的耳膜,她本就因烦躁才殴打诡物,又因为诡物的尖叫更烦躁。
恶性循环之中,凌衣衣近乎完全失去理智。
鲜血仍旧不停不断地从凌衣衣的鼻子里流出来,她在诡物们的惊恐中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她一边不停踏碎着诡物,一边癫狂地笑着,眼中盛怒和愉悦交替出现,宛如一个彻底的疯子。
书房内的几人听着外面的动静,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不停狂笑的不明诡物真的好恐怖!
只有黑临风是对凌衣衣本人产生了恐惧。
原来凌衣衣发起狠来是这种样子吗?
他彻底理解了凌衣衣所说的不听话就吃了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女人真的会吃小孩啊!
门外,凌衣衣又突兀地不笑了。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冰冷。
满地的诡物,大多的崩溃度都达到了百分之百。
那是在暴虐的殴打中产生的极度恐惧和痛苦引发的崩溃。
凌衣衣低眉垂目。
走廊昏黄的灯光中,十几只诡物就像破掉的气球般,霎时灰飞烟灭。
她把它们的灵魂能量吃掉了。
【D级积分+2】
【恭喜……滋滋…滋滋…灵魂能量等级提升至C级】
凌衣衣冷着脸继续殴打C级诡物。
【D级积分+13,折合C级积分1.3】
【C级积分+6】
【当前灵魂能量等级:C级】
【积分:7.3点】
剩下的诡物也在凌衣衣的手中彻底消失了。
在只剩规律的雨声和隐隐的雷声的世界中,凌衣衣缓缓地、尽力地平静了下来。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她呼出一口气,告诫自己。
走廊上的脚步声远去了。
书房内几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黑临风低头,从兜里拿出凌衣衣扔进来的纸条,在其他人视线的死角中阅读。
【夜中三点后再离开书房,七点之前到达餐厅。八点吃早餐,在餐厅等我安排。】
【三点至七点可以自由活动。出事不归我管。】
黑临风:……那还是别自由活动了,在今夜的翡翠公馆存在必死事件的情况下,武力值偏低的队伍不该贸然犯险。
现在距离午夜三点还有一个多小时,黑临风觉得他们可以在书房中搜索。
他找了支笔,将【三点至七点可以离开书房】写到纸上,告诉三个队友,这是他新发现的规则。
钱旺大喜过望,连连称赞道:“临风,你真是英雄少年,今晚我们能挺过去多亏有你。”
郁婆仍旧笑呵呵:“不错,好孩子。”
高敏这时也没了傲气,她虚弱地点头:“都听你的,你比我聪明。”
受了三人的恭维,黑临风不由得脸红起来。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无法安然接受他人的夸赞。
因为救了他们一路的不是他,而是在另外三人眼里一直在咸鱼摆烂的凌衣衣。
黑临风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他一直崇拜的超级英雄。
他心中想道:“难道凌衣衣也是蝙蝠侠的粉丝?她也想戴着面具拯救世界而不留名?”
这般想着,黑临风不由得对凌衣衣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以及他自己并不想承认的崇敬之情。
这就是被带飞的感觉吗?
黑临风对凌衣衣的控场能力的认知又上了一层楼。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特立独行又厉害的人了。
他忽然回想起了位面之神对凌衣衣的夸奖。
原来那个时候,位面之神并没有夸大其词。
此刻,黑临风也感受到了那位神明所形容的东西。
太阳是绝对恒定、强大、不断给予人安全感的。
璀璨而夺目,一旦看到,就再也不能忽视。
即使是在夜中;即使你闭上眼睛。
缓过神来的几人在书房搜查起来,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书房属于上一个海城大统帅,任山河。
可除了一些简略的日常采买记录,书房中的文字全都是文学作品。
而且,许多文学作品的署名他们认得。
——周子书。
那个他们一进入副本就遇到的NPC,在海城报社工作了十年的资深记者。
书架上有许多装订成册的周子书的报道通讯集,还有几本周子书写的小说。
其中一本标注最多的小说是《古墓渔歌》,黑临风大致翻看了一下,只辨别出里面的三个主角分别是将军、戏子和文人。
大约是个爱情故事,但背景猎奇,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读完。
看完任山河的标注,黑临风只觉得他是个感性深沉的人。
不一会儿,夜半三点的钟声就敲响了。
“我们回房间吧。”黑临风提议道,“这个公馆太危险,活下去才能通关,我们还没触及副本的核心事件,我觉得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太拼命。”
“之后再在七点前出门,按照【翡翠公馆起居要则】前往餐厅吃早餐就好。”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
在四人离开的时候,凌衣衣已经把主楼逡巡了一遍。
和客楼一样,她也找到了上百块镜子的碎片。
当玩家们离开,凌衣衣才走入了书房中。
她将客楼找到的镜子和主楼找到的镜子都拿了出来,按照《古墓机关考》的机关规律将碎片依次排列。
当最后一块碎片也被她拼上,她的脑中便出现了整个翡翠公馆的阵法构造,如同三维投影投射于她的脑海中。
阵法的中心就是任山河书房的中央。凌衣衣走过,掀开了铺在地上的地毯,随后按照机关的破解法,按踩起地面的砖块来。
最后一个砖块被踩下,“咔哒”一声,一个盒子就从翻开的地砖下露了出来。
凌衣衣打开盒子,是一本笔记。
她拿着笔记,走回桌边,坐在任山河的位子上阅读起笔记来。
三十几年前,海城黄埠江的一个小渔村中,三个邻家的小孩子成为了青梅竹马。
大哥叫任山河,是一户人家捡来的孩子,从小就体质很好,是村里的孩子王。
二哥叫周子书,文静又聪明,是旧时代走向末路的秀才家里唯一的希望。
小妹叫庄蝶蝶,父亲早死,母亲无力担负抚养,从小就把她送去戏班,和戏班师傅共养这孩子。
三人从小感情很好,可约莫十岁时,任山河被亲生父亲找回了身边,原来他是海城大统帅的私生子。
只剩周子书和庄蝶蝶留在渔村里。
任山河回到大统帅身边后,发现等着自己的并不是好日子,父亲把他接回来,只是为了使毒阵,用任山河的命为他的亲儿子续命。
这个布下了换命之阵的地方,就是翡翠公馆。而毒阵的起源,正是当时尚未被大多数人知晓的海城古墓。
任山河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于是找到周子书,让周子书告诉庄蝶蝶:任山河已经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已经看不上小渔村的他们了。
叫庄蝶蝶恨他,叫周子书也别再来找他。
待在他身边,是有损命数的。
可快二十岁时,任山河的大哥却看上了庄蝶蝶。
那是的庄蝶蝶已经在海城展露头角,艺名为庄梦蝶。
任山河失眠了一夜。
他叫庄梦蝶和周子书别再来看他,他却偷偷听了庄梦蝶的每一场戏,买了周子书的每一张登文的报纸,出版的每一本书。
一月过后,任山河的大哥和父亲都死了。
任山河成为了新的海城大统帅。
自那时起,翡翠公馆就挂满了镜子。
凌衣衣阖上了笔记。
她愣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奇怪。”
她流了满脸的泪。
可她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小墨开口道:“你被污染了。”
他伸手擦掉凌衣衣的眼泪,将手腕悬在她的脸颊边,低声道:“吃一口吧,你快被深度污染了。”
凌衣衣抬头,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心疼。
凌衣衣一边流着泪,一边轻松地笑着问:“你心疼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
“流泪的是任山河的眼睛。”
小墨垂眸道:“你只是隔绝了一切对痛苦情绪的感知,当你不堪重负的那一天,所有的情绪都会一瞬间反噬。”
“那是足以让一个人死掉的痛苦。”
凌衣衣沉默了。
片刻后,她站起来,直视着小墨道:“我不需要被心疼,也不需要被保护。”
“你真的很奇怪,你不该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