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昭手脚利落地铺好床单,却见阮明芙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他手一抖,轻咳一声,“还不睡?”
“不知道怎么睡。”
谢延昭:“……”
他走了过去,把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挺好的,睡吧。”
阮明芙的矫情又犯了。
“我用不惯医院的床单,”医院这么多病人,床单也不知道有没有消过毒。上一次用它的病人是什么情况……
光这么一想,阮明芙更不愿意躺上去了。
谢延昭:“……”
女人真的好麻烦。
他指着自己铺着的床,“这上面的床单都是新的,睡吧。”
“哦,”阮明芙依言走过去,“用之前洗过吗?”
谢延昭:“……”
这要是他手下的兵,一定得往死里操练!
“都是干净的,睡吧。”
阮明芙伸手摸了摸,面料还挺柔软。再凑近闻了一下,并没有刚拆封的塑料味儿,上面还泛着皂角的清香。
她满意了。
狗男人没呆多久,拿着东西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便浑身水汽地回来。
阮明芙眼里闪过满意。
不错,狗男也是个爱干净的好同志嘛。
灯拉了下来,四周暗了下来。阮明芙不习惯黑暗,她赶紧闭上眼睛,让自己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迷迷糊糊之际,一条漆黑的大蛇缠住她的腿。
阮明芙被吓了个半死。
可这会儿身处一望无际的草原,周围空无人烟,压根不会有人来救她。阮明芙害怕极了,漂亮的桃花眼中迅速弥漫出了水雾。
她挣脱大蛇的纠缠,向前拼命跑去。
那条大蛇却在后面追着她不放。
草地上还夹杂着石头,一不注意就会绊倒。阮明芙摔了好几下,大蛇与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她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不小心对上蛇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
凶戾、怨恨、夹杂着的阴鸷更是分外眼熟。阮明芙却想不起来,只知道埋头往前冲。
在双一次被绊倒后,那条大蛇也追了上来。
它冰冷的鳞片擦过阮明芙的小腿,阮明芙又气又怕。
“滚开!你这个丑东西,别碰我!滚开……快滚!!”
“明芙……明芙……”
隐约间,阮明芙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医院,而叫自己名字的那个人正是谢延昭。
他半坐在阮明芙的床前,眉头皱得死紧。
深邃黑眸中,还带着点点关切。
阮明芙清醒过来,涌上来的害怕与委屈将她淹没,她扑进谢延昭的怀里,便哭了起来。
他低沉的声音在阮明芙耳边响起,“噩梦而已,不用害怕。”
许是夜太深,谢延昭的声音竟然轻柔许多。
阮明芙心底的害怕终于褪去。
病房内仍是黑暗一片。
原是谢延昭听到阮明芙声音,就赶了过去,压根没来及把灯点亮。也幸好没有灯,阮明芙才没看到谢延昭那手足无措的模样。
阮明芙的泪,打湿了谢延昭胸前一小块地方。
但因天色太暗,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谢延昭伸手大手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了,快睡吧。”
阮明芙吸了吸鼻子,小手依然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可是……我害怕。”
“我就在房间中,不用怕。”
阮明芙撇撇嘴。
他之前也在房间里,她不照样做了噩梦?
阮明芙抓住他的衣服不放,“不行,你得陪我。”
谢延昭“……怎么陪?”
“看着我睡,”阮明芙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等我睡着了,你再去睡。”
这会儿已是深夜,外头连狗都不叫了。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谢延昭忍了又忍,这才开口道:“快睡吧。”
阮明芙的睡姿很标准,双手从被子里探出,交叠在腹部上,比醒起的张扬更多了几份乖巧。
窗外有月光照射进来,让病房变得亮堂起来。
谢延昭凭借着出色的眼力,将阮明芙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躺在床子中,眼角还残余着刚哭过的泪水。在阮明芙的眼角挂着,欲掉不掉。满头的发丝铺在枕头上,将她的脸衬得越发小了。
谢延昭好奇地伸出大手比了比。
她的脸竟然还没有他的手大!
谢延昭这时才发现,明媚张扬的阮明芙在闭上眼睛后,竟然有着几分清逸出尘的感觉。
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到阮明芙的唇上。
唇形漂亮,唇色也很美丽。
谢延昭回想出任务时,遇到的不知名花草。长着一副杂草模样,开出的花却很漂亮。形状像欲飞的蝴蝶,花的颜色艳丽。
这种花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能吃。
把它摘下来,摘掉花萼,轻轻一吸,就能尝到这世间最甘甜的东西。
想到这儿,谢延昭的喉结不由动了。他赶紧将头移开,不敢再看床上的人。
谢延昭有些狼狈,又有种说不同来的兴奋。他想再看阮明芙一眼,却对上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睛。
谢延昭:“……”
“睡不着~”
阮明芙声音沙哑,听不出半点清亮柔软,但谢延昭却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依赖。
“……快睡。”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去。
阮明芙转过头,抿了抿唇道:“那你能不要看我吗?你要是看着我,就更睡不着了。”
谢延昭的喉结上下滚动得更厉害了。
他狼狈地挪开眼,“……我不看你,快睡吧。”
阮明芙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谢延昭见她这样,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这会儿没再观察阮明芙,而是看向窗外。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月亮都移位后。
谢延昭看着一脸安详躺在床上的阮明芙,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他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脚,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
可是,没过多久。
“谢延昭,我想喝水……”
“谢延昭,我想上厕所……”
“谢延昭……”
阮明芙耳边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一只大手给压制了。
原来,谢延昭直接把他睡的床给移了过来。两人就这样从对面,到组合成了一张双人床。谢延昭的腿还压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困在被窝里不能动弹。
“不,你不想!”
阮明芙甚至还从这四个字中,听到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缩了缩脖子,这才老老实实重新闭上了眼。
说来也怪,她这次直接睡了过去,一个梦都没做,直接睡到天大亮。
她醒来时,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谢延昭昨夜睡的床早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单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要不是想起昨夜发生的事,阮明芙还真以为他没在床上睡过呢。
谢延昭拿着保温盒推门进来,就对上阮明芙清醒的双眼。
“去洗漱吧,我给你带了粥。”
阮明芙伤的是脖子,医生交待过好多禁忌。为了安全起见,她这一阵子还是吃粥吧。
休养了一夜,喉咙虽然舒服不少,可上面的痕迹却更加狰狞了。
尤其阮明芙的皮肤还白,看起来就更加可怕了。
待她喝完粥,谢延昭掏出一管药膏,直接替她涂了起来。
药涂在伤品上,冰冰凉凉还挺舒服。
阮明芙眯了眯眼,像只慵懒的猫。她好奇地看着谢延昭手里的药,“这也是医生给我开的吗?怎么昨天没用?”
医生昨天开的药她也涂过,味道很重还跟猪油一样,抹在脖子上特别不舒服。
阮明芙用了一晚上,可难受死她了。
这个药就不错。
跟果冻一样,还有好闻的香味。
谢延昭没有说话,只是将药放在床头,“一日三次,我中午要是赶不回来,就请人帮你涂。”
什么赶不回来?
阮明芙疑惑地看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周家人找你麻烦?”说起周鹏,阮明芙就满肚子火,“公安那边怎么说?”
周鹏都要掐死她了,阮明芙这个不吃亏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他。
进医院后,就让许诸去报了案。
就算周小虎权力再大,她就不信还能护住一个杀人犯。
他要是舍不得侄子,就让这对叔侄俩一起进去。
“不单单这件事,还有私事,”谢延昭将东西收拾好,“我拖了人照顾你,有什么事就找周姐就行。”
阮明芙点头。
不用人照顾她也行,她伤的是脖子又不是手脚。
“公安今天可能会来了解情况,照实说就行,不用害怕。”
谢延昭今天一大早才知道。
周母带着周鹏去医院,却因为他伤得太重,县医院不敢治。最后还是周小虎出面,安排了一辆车送到市里去了。
按他听到的消息,周鹏的情况不太好。
周大虎气了个半死,连夜跟着一起去市医院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去吧。”
阮明芙小手一挥。
周鹏半点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想杀了她。阮明芙对他可没半点同情,只会觉得他死得不够快。
……
顾意霖提着东西来到医院。
得了她姑姑的准话,今儿一早她就去找人了。谁知道阮明芙竟然不在那里,跑去医院了。
嗐!
她这个闺蜜是真的惨。
前几天看着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整治进了医院。
顾意霖决定,等她见到阮明芙,一定要好好嘲笑她!
她提着东西走进去,刚到门口却与一人擦肩而过。她双眼一亮,飞快地转过头,却看到一个军绿色的身影。
哪怕没看到正面,顾意霖知道这男人绝对正点。
高大建壮的身体,身强体健,还有那发达的肌肉,健壮的手臂……哪一处都踩中她的审美点。
吸溜——
看着走远的人,顾意霖收回视线。
她可没望她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顾意霖不知道阮明芙住在哪个病房,她直接找起了单人房。对她来说,阮明芙矫情又做作,她死也不会跟人挤在一间病房里。
都知道正确答案了,还费那个劲儿干什么。
在找的第五个单人病房后,顾意霖终于找到了阮明芙。
进门前,她累成死狗般的表情立马收了起来,摆出一副高傲,气势汹汹不好惹的模样来。
做好准备,顾意霖这才打开病房。
“姓阮的,你可真出息,几天不见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谢延昭刚走一会儿,阮明芙无聊得很。她靠在床上,时刻还得仰着头。要不然,下巴就会沾上药。
在阮明芙第一百零八次骂周鹏的时候,顾意霖来了。
她愣愣地看向顾意霖,“……你、你怎么来了?”
顾意霖还在得意,却被阮明芙脖子上的伤吓到了。
知道塑料闺蜜进了医院,却不知是这个进法啊。
“不是吧,”顾意霖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边,嘲笑道:“不会吧,我见过伤腿伤手的,你怎么还伤了脖子?”
她觉得,肯定是塑料闺蜜上工的时候,累得太狠,一个不小心就把脖子给嗑了。
阮明芙:“……”
塑料闺蜜吃错了什么药?
顾意霖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提了过来。
却见一个红布兜子装了满满的东西,提着的布条绳绷得笔直。得亏现在的东西质量,要不然阮明芙还真怕它断掉。
“一堆不值钱的小东西,我也用不上,就给你了。”
阮明芙:“……”
她虽然过惯了富贵生活,但不代表她没有眼力劲儿。顾意霖袋子里装的东西可都是要票才能买到的好东西,这里头没个五十下不来。
也就顾意霖在供销社上班,才能凑齐这些东西。
顾意霖面上虽然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心里却是得意死了。
自懂事后,她就没有赢过阮明芙。两人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跟斗鸡似的,但顾意霖一直是被压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