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霖?
“你去看看吧,”胡宛宁想了想,“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就在这里等你。”
反正也不会太久,她在这里等等,顺便还能休息一下。
“嫂子,那我先走了。”
依旧之前那个地方,阮明芙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拿起话筒便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阮同志,还记得我是谁吗?”
阮明芙:“……”
她还真忘了,皱眉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我哪能忘你啊,胡教授。”
电话那头的胡教授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阮同志记性真好,”胡教授突然叹了一口气,“阮同志,这几天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阮明芙想了想,“还算不错。”
当然不错了,啥事都有谢延昭,他恨不得帮阮明芙把饭喂嘴里,什么事都不用她动手。每天混吃等死,最多烦恼下院子里的花草什么时候能活。
好得很呢!
胡教授突然正色了起来,“阮同志,我也不多绕圈子,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想请你帮忙。你放心,报酬绝对好说,一定让你满意。”
阮明芙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胡教授又接着开口。
“我知道你有些为难,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阮明芙:“……”
她一点也不为难。
胡教授上回就想请阮明芙过来帮忙,开出的条件不错,她都心动了。只可惜后面发生了不少事,她这才拒绝。
“胡教授,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能帮的我肯定帮。”
胡教授最喜欢阮明芙这一点。
敝亮!
“就是现在有个翻译病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适合的人,你看……能不能过来帮忙翻译?”
阮明芙有些失望,“多远?”
想起上回坐的火车的遭遇,她最大的兴趣都没了。
而对面的胡教授却是双眼一亮,“不远,不远,就在市里。早上接你来,晚上就能送你回去。”
“那可太好了。”
阮明芙眉头舒展,一口便应了下来。反正车接车送,又不用她受累,还有大团结入帐。
多好。
那头的胡教授也松了一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派车还接你。”
说完正事,两人便挂了电话。
这年头的话费挺贵的,还是得省着点。
……
“嫂子,等急了吧。”
阮明芙隔老远便看到胡宛宁依旧还坐在椅子上,她赶紧走了过去。
“嗐,这才过去多久?”胡宛宁摆了摆手,“十分钟不到呢。”
“那个小魔星好不容易扔给他爸了,我可得晚点回去。”
阮明芙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
小胖子虽然不喜欢说话。
但小孩子通常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磨人。尤其皮的孩子揍一顿也就揍一顿,小胖子从小就精,耷拉着脸装可怜。
胡宛宁看他这副模样,哪还揍得下去。
今日许诸休假,胡宛宁迫不及待地将小胖子丢给他,自己找阮明芙去了。
胡宛宁站了起来,“不是说要去看菜地吗,走。”
“好。”
说是地,其实就是靠近家属院的荒地,被人开垦出来,这才成了一块块菜地。
每家每户分的地都不大。
却被勤劳的嫂子用到了极致,连沟沟缝里头都点了几株毛豆。
除却几块地荒着,其他都种了不少菜。
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阮明芙屏息,往旁边移了点,这才感觉好多了。
“所有人都想住楼房,”胡宛宁走到田埂处,“其实要我说,还是平房更好。不说别的,单说前后院带的大院子。能种点青菜什么的,平房那边能种到哪里去?”
一家人靠着这点地里的菜过日子,哪里够吃。
阮明芙赞同地点头。
“嫂子说得对。”
胡宛宁温婉的脸带着笑容,“当初老许说要选楼房,还被我给呲了一顿。”
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刻。
再往前走几步,胡宛宁指着一块地,“这就是分给你的,看,左边就是我的。”
阮明芙皱眉,“嫂子,我这块地怎么有人种了?”
胡宛宁指着的那块地,种了不少绿油油的小白菜。白杆绿叶,看起来特别鲜嫩。
“这是我种的,”胡宛宁解释了一句,“大家看地荒着怪可惜,就种点菜上去。弟妹,你要种什么直接跟我说,把这些菜给拔了。”
这算是家属院心照不宣的事。
还是地太小,看起来只有三分的样子,哪里够一家人吃,只能先把没人种的地种上。
等地分了出去,把上面的菜拔了就行。
“不用不用,长得正好呢,”阮明芙与胡宛宁亲近,倒不介意这点事,“再说,我还没有想好要种什么。”
两人的关系自然不用说,胡宛宁便没再坚持。
“那行,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跟我说。”
阮明芙点头。
其实还是因为现在没什么菜可种。
放在南方能存活一个冬天的胡荽,放这里不被冻死也得被雪埋了。
除了萝卜大白菜,还真想不到别的。
这两种菜阮明芙都不爱吃。
阮明芙也是在乡下干了几天活才知道,种地的学问也多着呢。
头疼。
阮明芙思考间,胡宛宁却蹲着身体摘了不少小白菜。末了,她分了一半给她,“这种小白菜这时候最好吃了,回去拿猪油炒了,特别香还嫩。”
就是因为这种小青菜好吃,她这才种了不少。
“谢谢嫂子。”
阮明芙也不跟她客气。
“对了,我看那边还种了不少玉米,这里还能种粮食?”
顺着她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却见那一处长着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玉米,一眼几乎望不到头。
“部队不种粮食,他们吃的从哪里来?”胡宛宁笑道:“别说部队,就连院里分我们的这块地,也有不少嫂子种了粮食呢。”
家里男人那点津贴吃到年中就没了。
大家一般都把精米精面换成粗粮,好歹能撑到年底。若是家里孩子多的人家,日子过得更紧巴,可不得想点办法。
阮明芙眉头皱了起来,“家属既然来随军,部队不安排工作吗?”
“能有多少工作?”
工作再多也架不住僧多粥少。
弄到现在,除非家里特别困难,孩子特别多,吃了上顿没下顿,一般都不给安排了。
“那这日子怎么过?”
阮明芙想象不出来。
原主下乡再苦再累的时候,也没有饿过肚子。而饿肚子的感觉对于阮大小姐来说,更是遥不可及。
胡宛宁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两人正准备回去,路过玉米地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沙沙的声响。
在空旷寂静的场景下,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特别恐怖的画片。
阮明芙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退好几步。
“嫂、嫂子……”
胡宛宁本来不怕,被阮明芙影响得也开始慌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别怕。”
胡宛宁的目光盯着那处动个不停的地方,从地上捡了根食指粗细的棍子这才拨开那处杂草。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阮明芙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妈诶,可吓死她了,真以为大白天的遇到鬼了。
“铁柱,你怎么在这里?”
胡宛宁明显认识这个孩子。
听到声音传来的铁柱明显慌了一瞬,却还是转过头来。
阮明芙这才看到这个孩子的模样。
他看着不大,五六岁的模样。浑身瘦骨嶙峋,拿刀都片不下二两肉来。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普通都瘦,胖才是少数。
阮明芙也没在意。
不过这个孩子是真的脏,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拿谁的衣服改的,补丁垒补丁,看着就跟小叫花子一样。
脸也是乌漆抹黑,黑印子更是东一道西一道。
压根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铁柱看到两人,整个人都快要哭了。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整个人往里缩。
“我不是故意破坏集体财产的……我、我只是太饿了,你们能不能别去那边举报我?”
想到会被赶出去,铁柱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阮明芙这才看到,铁柱面前竟然有两三个啃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棒子。
阮明芙眉头皱了起来,朝胡宛宁看去。
却见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举报你干什么。铁柱,快过来,婶子这里有几个杂面窝窝头,放了太久有些味儿了,你帮婶子吃了好不好?”
铁柱的身体一顿,歪着头看她。
“你们不举报我?”
他在乡下就看到过一个破坏集体财产的人,被抓了起来。让他跪在空地上,其他人就开始拿东西砸他。铁柱后来,就再也没有在村子里看到这个人。
当时看到这到一幕,铁柱还小,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举报你干什么,”胡宛宁朝他招手,“走不走啊,不走我就走了。”
铁柱见状,哪还再犹豫,赶紧爬了出来。
阮明芙这才看到,他瘦得几乎脱了相。
对比白白胖胖的小胖子,铁柱几乎就是一个骷髅架子。
阮明芙想问,可当着铁柱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一路上看着胡宛宁带铁柱回去。从厨房里拿了三四个馒头出来,递给铁柱。
“拿着。”
铁柱有些迟疑。
馒头白白胖胖,分明是精面馒头,哪里像胡宛宁嘴里说的粗粮窝窝头。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胡宛宁手里的馒头,头却摇得飞快,“不行,我不能拿。”
铁柱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小手背到身后。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胡宛宁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些馒头放得久了,都有味儿,谁敢吃啊。你要是不要,那我就只能扔了。”
“别扔!”
铁柱赶紧道:“我要,给我吃。”
说着,他便将馒头拿了过来。只是他的手跟小鸡爪似的,只是碰到馒头,上面便印了一个黑色的手印。
铁柱眼里有些羞涩。
飞快地将这三个馒头抱进怀里,“谢谢婶子。”
“去吧,”胡宛宁看着他跑出门的背影,嘱咐道:“吃完再回去。”
阮明芙看着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嫂子,这个孩子也跟那个女娃一样……”
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胡宛宁却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可怜啊,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
一句话,阮明芙便明白了。
“铁柱是个好孩子,”想起那对父母,胡宛宁眼中闪过一道嘲讽,“只可惜,遇到这样的后妈。”
阮明芙若有所思。
……
第二天,阮明芙便起了个大早。
她今天可有正事,穿得不免正式了点。白色的衬衫与碎花半身裙,将阮明芙漂亮的小腿露了出来。她将头发全编成鱼骨辫,这才出门。
谢延昭这个贤夫,早就把早餐准备好了。
他看着打扮成这个模样的阮明芙,眸色微深。待看到比平时短了一截的长裙手,更是双眼微眯。
部队里最常吃的早餐还得是窝窝头与番薯,肉包子与炒面什么的,几个月都碰不到一回。
阮明芙坐在谢延昭身侧,“我今天中午不回来,你就自己吃饭,别等我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抬手将一杯白开水端了过来。
“谢谢。”
阮明芙仰起头喝了一口,随手放在一旁。
今天的早餐就是简单的粗粮窝窝头。
阮明芙吃一个便不吃了,有些喇嗓子。白粥是谢延昭自己熬的,很稠。她便就着胡宛宁给的咸菜,喝了小半碗。
“我晚上去接你。”
“不用,”阮明芙头也没抬,“胡教授说了,他到时候会安排人送我回来,你不用担心。”
胡教授?
谢延昭立刻想了起来,也包括胡教授的爱徒顾清松……
正是因为想了起来,他的眼中带着晦涩的光芒。
阮明芙抬起,谢延昭适时将水递了过去。她微微一挡,也不知道是太用力还是怎么的,杯子里的水倒到了她的裙子上。
布料轻柔,沾了水便帖到身上。
阮明芙惊叫一声,赶紧站了起来。
可是来不及了,水已经渗透并蔓延开来。
谢延昭更快。
他赶紧将水放了回去,“没事吧。”
纸又没纸,手边也没有干净的毛巾,擦也没法儿擦。阮明芙看着这块水印,摆了摆手。
“行了,我还是进屋换一件吧。”
看着阮明芙进屋的背影,谢延昭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