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脸上有个小酒窝,不是那种很勾人的笑,但就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蒋靖宇听出她拒绝的意思,顺着台阶下来:“那个好像有点难,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对谁那么喜欢过。”
“没关系,我们还年轻,肯定能遇见的。”
“你可真是……”蒋靖宇也笑了,真是什么,似乎也说不出来。
不小心围观了全程的沈希尧,忍不住感叹:“MD,我都想说一句年轻真牛逼了!”又看一眼身侧的季时屹,“你妹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季时屹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往阮栖的腿上瞄了一眼,她坚持穿着那双高跟鞋。
沈希尧逮到他目光,脑子立刻就污了,意味深长的:“往哪儿看呢你!”
季时屹身边刚才聊天的女伴脸色也怪不自在的,试探着问他:“你还有妹妹?”
季时屹没理她,抬步走过去,声音在夜色里,很轻:“阮栖。”
女伴脸色有些难看,沈希尧凑到他耳边笑嘻嘻的:“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怎么样,是不是后悔看上的不是我,而是季时屹?”
女伴咬了一下粉唇。
阮栖回头,这才看见季时屹,他穿着白衬衫,腕间搭着一件薄款的西装外套,走路姿态挺拔,闲庭若步,身后站着沈希尧以及刚才跟她热撩的女人。
“时屹哥。”阮栖乖乖叫了一声。
季时屹口吻淡淡:“看到我不打招呼就走?”
阮栖就跟他客气,解释:“怕打扰你。”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单手插兜,直接说。
跟蒋靖宇的口气不一样,蒋靖宇是给足了阮栖拒绝的空间,季时屹的口吻却不容置疑。
阮栖愣了一下,刚好她打的专车到了,委婉道:“我已经打了车。”
季时屹颔首,松了松领口:“正好,喝了点酒,也不能开车。”说完,抬手拉开车门。
阮栖:“......”
“上车!”季时屹开着车门有些懒散地冲她示意。
“哦。”阮栖有些怔怔,看一眼蒋靖宇,“那我先走了,再见。”声音有点尴尬。
蒋靖宇也愣愣的,但他还没说话,阮栖先坐进去,季时屹随即也跟着弯腰坐进去。
蒋靖宇目瞪口呆。
跟沈希尧站在一起的女伴更是无语:“季时屹什么意思?”
沈希尧似乎早就习惯了,还补刀,摊手:“可能就是‘没意思’的意思。”
至于对谁没意思,不言而喻,女伴顿时气得不轻。
季时屹上车后就没说话了,开了点车窗,单手撑着太阳穴,似乎真喝得有点多,在散酒。
他身上带着酒意,英俊的眉眼间倦怠感很浓。
阮栖忍不住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觉得季时屹这波操作怎么看怎么有点迷,因为跟沈希尧站在一起的女人分明在跺脚。
而车内,季时屹微信响个不停,他拿出来一眼没看,手指滑动了一下,把人删除拉黑。
车内顿时清静了。
阮栖张了张唇,觉得自己有可能只是当了一把工具人,季时屹所谓的送她,说不定只是借口。
她想直接问,但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显得犹豫苦闷,一张脸,小表情挺丰富的。
季时屹就笑了一下:“怎么,哥哥送你,你还不开心?”
“我觉得你可能根本不是为了送我。”阮栖鼓了鼓脸颊,嘟囔道。
季时屹抬手薅了一把她柔软的发顶:“瞎说什么,这么晚了,哥哥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毕竟像你自己说的,你现在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嗯?”
他在取笑她,阮栖明显感觉到了,尤其最后那个‘嗯’字,简直不要太恶意满满。
阮栖也是有小脾气的,而且向来睚眦必报:“那我也不像有的人,撩人撩到一半,跑了,还要随便拉人甩锅,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栖有时候少根筋,一生气说话容易不过大脑,这会儿为了反击,也是张嘴就来。
她话刚落,就有点懊恼,季时屹神情似乎也微微有些吃惊。
阮栖刚想解释,季时屹身体微微坐直了点,舌尖顶了顶腮帮,自言自语:“是我想错,有的小姑娘看着胆小老实,却不是当初那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小屁孩了。”
阮栖正因为自己乱开黄腔尴尬,也就不敢接话。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
季时屹忽然让司机停车。
阮栖还以为到他家,但附近明显是商业街,刚想问,季时屹已经推开车门:“麻烦等我一下。”
他抬腿进了药店。
阮栖脑子里满满问号。
等季时屹再上车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小塑料袋,扔给她:“自己贴,里面还有药,回去的时候注意消炎,喷一点。”
阮栖怔了一下,刚想说‘我没受伤’之类的,忽然想起下午点的时候,季时屹帮她弄过高跟鞋,大约是那个时候注意到的吧。
阮栖心里怪怪的,但是难免觉得窝心,像是胸口涌入一股暖流,小声地说了句:“其实也不是很疼,谢谢哥哥。”
“不疼你站着腿都抖?”季时屹嗤了一声。
“也……也没那么明显吧。”阮栖从塑料袋里拿出创可贴,稍稍弯腰,贴在自己的左脚后跟上。
“你长大的标志是喜欢跟人抬杠?”
阮栖就……
果断闭嘴。
半个小时后,专车停在阮栖学校门口。
“学医啊?”季时屹下车抽烟,靠着车门。
阮栖拧好东西,点头:“嗯。”
“挺好。”季时屹拢了拢火,评价。
阮栖想了想,忽然靠近了他一点:“时屹哥,你张嘴。”
“干嘛?”怕烟头烫着他,他下意识把烟头拿远了点。
趁他说话的功夫,阮栖已经看到他牙齿,她离他很近,要看清他牙齿还得踮一下脚尖,几乎是整个人凑到他俊脸面前,明显已经突破季时屹的某个安全距离,季时屹有些不习惯。
他正要推开她,却听她一本正经道:“长期抽烟的人牙齿会发黑,时屹哥,你等着,再过两三年,我就可以给你做烤瓷美白了。”
季时屹:“.……”
我做烤瓷美白还得等你毕业?
不是,我牙齿真的开始发黑了吗?
季时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抽烟,但还是将面前的小脑袋推远了点:“怎么的,还没毕业,已经在想着怎么赚我钱了?”
阮栖嘿嘿直乐:“到时候给你打折!”
好像他真等着她毕业给他做烤瓷似的。
季时屹简直懒得搭理这糟心玩意儿,挥挥手:“行了,进去吧。”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口吻。
阮栖就说:“再见,时屹哥。”拧着塑料袋,乖乖走了。
季时屹看她进了学校,才忍不住摇摇头,上车。
阮栖回到寝室,徐媛媛也在。
正津津有味的一边吃螺蛳粉,一边看——那种动漫片。
“回来了?”徐媛媛跟她打招呼。
阮栖想起刚才在车上自己开过的黄腔,觉得自己明明纯洁幼小,之所以时不时的嘴巴上忍不住大尺度一下,跟徐媛媛这货,也不是没关系,顿时没好气:“小心肾亏!”
“你吃火药了?我学习学习怎么了,切,你看得也不比我少!”徐媛媛不服气。
阮栖把高跟鞋脱下来,换上脱鞋,终于不再受折磨,整个人都舒服了。
“高跟鞋穿着是好看,但是好疼啊,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质量最好的,不磨脚的。”
“我以为你会说你以后再也不穿了。”徐媛媛就觉得她挺奇葩的。
“女孩子穿高跟鞋好看,为了美,值得。”
“行吧,美少女的修养,我太糙了,不能比。”
阮栖很快洗漱完,然后小心翼翼给伤口上药。
取下来的创可贴她也没有扔掉,反而拿来洗干净,放到桌旁打算晒干。
她也搞不懂自己什么心理,有点小变态。
但是回想起今天一天的事,阮栖有些兴奋,睡不着,又想给唐骁写信了。
打开信箱时,阮栖以为自己看花眼,居然收到唐骁的回信。
她激动地点开。
心却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同学你好,看得出你跟我儿子关系很好,我也是无意间才看到邮箱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对不起,这么说可能会伤你的心,但以后你不用给他写信,我儿子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很抱歉,但是谢谢你,我想他在天上,知道有人这么关心他,一直给他写信,他会很开心的。”
第17章
阮栖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凉透。
她甚至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哭, 只是麻木地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高中时学校的流言,唐骁得了抑郁症。
所以最终, 他还是没有熬过抑郁症自杀了对吗?
她最好的朋友自杀了,而她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生过病,她一分钟都没有陪伴过他, 让他孤独地去世了。
“栖栖你怎么了?”徐媛媛听到她小声的抽泣声。
阮栖对着电脑屏幕, 哭得很压抑,似乎是知道三更半夜, 不该打扰同学, 于是格外隐忍,身体一抽一抽的, 像是要厥过去。
“别哭,别哭!你好好的, 忽然是怎么了?”徐媛媛抱着她安抚。
阮栖哽咽得不能自已, 小脸埋在徐媛媛胸口,整个人都是抽搐的状态,声音又难过又奶:“我……我最好的朋友,因为遭受‘校园暴力’,抑郁了,我现在才知道,他早就自杀了, 呜呜呜……他那么那么好……自杀了……”
徐媛媛从来没看到一个人可以掉那么多眼泪, 阮栖不仅哭得自己脸花, 还打湿了自己胸前的一大片,最后搞得两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寝室一共四个人, 她跟阮栖的关系不算是最好的,但阮栖性格软萌,有什么都会跟室友分享,从不斤斤计较,爱整洁,寝室经常她一个人收拾,她都是默默的做,没听她抱怨过,大家就都挺喜欢她的。
但是阮栖身上总有一股子冷意,例如她从来不跟室友谈论自己的家世,缄默不语,也不嘴碎说任何人的闲话,她长得又漂亮,班里不明真相的人就觉得她清高。
这是阮栖第一次主动跟人说自己的事。
徐媛媛看她哭的那个样子,觉得她非常难过。
事实上阮栖那一个星期都很难过。
情绪很低落,做什么都没精打采。
搞得蒋靖宇莫名有些惶惶,以为是自己突兀地跟她告白引起的,他跟徐媛媛的男朋友熟悉,就让东子在徐媛媛那里打听。
“蒋靖与跟你表白了啊?”徐媛媛才知道。
“嗯。”阮栖最近连化漫画都没有心思,对着稿件,下笔很难。
“你真的拒绝了?”徐媛媛挺八卦的。
阮栖迟疑的点了点头,其实脑袋很懵,要反应很久才反映出来徐媛媛问的什么。
“牛!本来我还觉得蒋靖宇挺优秀的,长得也不错,你们俩挺配的。”
“他不喜欢我,可能只是觉得合适,想谈恋爱。”阮栖淡淡的说,心里补充了一句,他连我那天脚疼都发现不了。
徐媛媛想了一下:“也是,现在有男生拉个女生就表白的,跟撞大运似的,表白不成功,马上下一个,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阮栖不太想讨论这个,没坑声。
“你还难过呢?”徐媛媛捅了捅她肩膀,“蒋靖宇还以为是他跟你表白导致你心理不适应。跟东子打听呢,我就简单提了一嘴,是因为你朋友去世。这都一周了,你饭也不怎么吃,我看你都快跟着抑郁了。”
“我很想念他。”阮栖有点伤感地说。
她不是那种跟谁都交心的人,唐骁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几乎陪她经历了小时候最难过的时光,她什么事都跟他说,就连他离开,她也要坚持给他写信,所以得知唐骁的死讯,阮栖是难以接受的。
徐媛媛想了一下:“你……要不要给他烧点纸,我听我奶奶说,给去世的人烧纸,说点心里话,也许就不难么难受了,这个坎儿就过去了。”
阮栖抬起眼皮:“能行吗,学校肯定不允许。”
“偷偷的呗。”
阮栖太难过了,一难过脑子就很炖,反应过来徐媛媛这是个妥妥的馊主意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保安室扣住了。
还要交处罚金,请家长。
那天傍晚风大,等烧完了纸钱,徐媛媛非说按他们家乡的习俗,得把烧过的钱纸放一会儿,去世的人才能收到。
两个人以为火已经灭了,出去吃了个饭,再回来的时候寝室的窗帘都被烧起来了,靠窗的一面墙烧得乌漆嘛黑的,幸好宿管阿姨发现得及时,不然整栋大楼都得烧了。
事情的后果相当严重,不仅违反校规,还给宿舍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连她们班导都过来了,学校执勤领导高度重视这件事,连着班导一块儿教育了一顿,宿舍被烧了要重新装修,肯定是要赔偿的,具体的赔偿数额,班导的意思是还是得联系家长。
两个小姑娘第一次面对这么严重的事,都怕受处分,影响后期的学分,但是更怕联系家长。
徐媛媛跟班导求情,赔偿肯定是要赔的他们认,但父母那边,能不能不联系。
班导就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师肯定有义务要给你们家里一个交代,我知道你们父母在别的城市,但肯定是要抽空过来一趟的。”
徐媛媛脑筋转得快:“我姐,老师,我姐正好在这边出差,找我姐行吗?”
班导不置可否。
徐媛媛的姐不在这边,但是她男朋由东子的姐姐在这边,徐媛媛就找东子的姐姐帮忙。
阮栖肯定也不敢让许佳宁知道,她沉默了半天,小脸憋得又红又白,看徐媛媛找到救援,害怕班导直接通过号码簿联系许佳宁,想了想,试探着给季时屹发了个信息。
她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除了季时屹,她在这里没有任何亲戚,想不到别的人。
来的不是季时屹,是沈希尧。
沈希尧会来事儿,来了就先道歉,把阮栖批评教育了一顿,说自己没管教好巴拉巴拉的,好像阮栖真是他亲妹妹似的,又说赔偿的事,肯定愿意赔,但是记过处分那什么,看在俩孩子态度良好的份儿上,老师能不能别记过啊,以后还要升学考研的,影响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