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
郎擎:“……”
魏千屿:“……”
上官清清:“???”
沈鹮抬手捂住了霍引的嘴,她侧目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往哪儿走。”
众人还是沉默,谁也不知该在秘境中如何应对。
霍引眨了眨眼,手指在沈鹮的手背上敲了敲,沈鹮的手还捂住了他的嘴,避免他语出惊人。她一时对上霍引的视线,那双无辜的眼眨呀眨,似乎有话要说。
沈鹮松手之前对他道:“你若真好奇,私下问我,别乱说话。”
霍引朝她笑了笑,努嘴像是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沈鹮立刻松开,他才轻声道:“山里有妖。”
山里有妖,若想出去,找他问路即可。
“你能找到他?”沈鹮问。
霍引点头:“他在躲我。”
所以,他能准确地找到妖的位置,只要比那小妖快,便能追上他。
过了这片桃林,再往前走便能瞧见大片斑竹,此地风景独特且优美,倒没有书中常说秘境的那般阴森危险。竹林中青涩的气味顺风飘过,风中隐约传来些许妖气,极为淡薄,可见此山中藏着的是个小妖,没什么威胁。
反倒是沈鹮身边的这位妖,妖气并未收敛,丝丝缕缕地往四处扩散,逼得魏千屿与郎擎藏有契妖的法器都一阵发寒。
郎擎垂眸看了一眼腰间的长剑,他的剑此刻根本拔不出来,想来是被沈鹮的契妖镇压了。
沈鹮能力不俗,她的契妖也非一般妖物,郎擎的契妖已是少有的寒狼,化形可有数十层楼高,饶是如此也极度畏惧霍引,那霍引究竟是什么妖?
他们不知去向,只能跟着霍引与沈鹮走,魏千屿避着上官清清,也不知她是否被吓傻了,难得安静,没立刻贴上来。
他们不敢在秘境轻易施法,因不清楚秘境中是否有特殊禁制,便只能一步步越过竹林。待出竹林,秘境中的天也将到傍晚,晚霞烧红了大半天空,如火般落入山林。
此处像是两山山坳,野草丛生,到人腰间。
妖气渐浓,沈鹮知道他们要找到那只妖了。
奇怪的是,这里好像就只有这一只妖。
沈鹮出声:“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将你揪出来?”
风吹野草如浪涛,沈鹮没见那妖有动静,霍引便指着一处,她知小妖没有威胁,缓步过去,以免惊跑了对方。
碧草之下,纯白的身影瑟瑟发抖,草丛的窸窣声叫她浑身一颤,吓得直接变回了原形。
沈鹮拨开长草去看,就见到绿油油的草丛中,趴着一只白兔,已然吓昏了过去。
第41章 兔妖
傍晚的云烧得极为浓烈, 太阳落山后天还是暗紫色的,一时半会儿颜色没淡下去,反而在完全天黑之后,细细地落了几滴雨。
沈鹮几人在中融山中走了一天, 又来秘境中走了一天, 粒米未入,都有些疲惫, 加之落雨, 便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正巧遇见了山洞, 几人也不想再走, 便入山洞避雨, 顺便将里头收拾一番。他们到底要在这秘境中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没找到出路之前,只能暂时将此处当做住所,至少可遮风避雨。
洞外雨势也不算很大, 可只要下雨沈鹮的腿便开始隐隐作痛, 到了山洞她便不想动了, 袖中的果子就算全拿出来也不够他们抵饿的,郎擎便提议出去找些食物来。
这山颇妙,妖只有一个, 其他的山鸡走兽却有不少。
沈鹮不欲走动,她靠在山洞外侧手也不抬, 只有霍引着一身素色绫罗, 安安静静地收拾那一隅,不看他们。
郎擎本要独自出去, 魏千屿被上官清清黏腻的眼神扰得心烦,也干脆跟了过去。
两名男子走后, 洞内就剩一只昏过去的兔妖,一个铺干草的霍引,与沈鹮和上官清清。
沈鹮看向上官清清,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得了对方一记恶狠狠的瞪视,见状沈鹮忽而一笑,只低声道:“多谢。”
上官清清白了她一眼,沉默着双手环抱自己的腿,本就娇小的人缩成一团,显得孤独又可怜。
她知道上官清清其实梦见了她的过去,若入秘境处梦境与过去融合且颠倒,没道理只有上官清清一人什么也没梦到。沈鹮忽而想起了她入隆京的第一日,第一个见到隆京的故人便是上官清清,她们年幼时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因魏千屿在中间,其实双方对彼此都无好感。
沈鹮因觉得魏千屿是个与她作对的傻子,而跟在傻子身后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大约脑子也不好使。
那是她年幼无知的偏见。
至于上官清清不喜欢她,大约是因为她过去与魏千屿作对,而今讨厌她,便是因魏千屿又主动与她交好。
“你早就认出我了?”沈鹮问。
上官清清道:“拿捏你一处把柄,你以后便不会与我作对,更不敢跟我抢人。”
“你知道我对魏千屿没那心思。”沈鹮又道,上官清清却不信。
雨声转大,霍引已经将歇息的地方收拾干净,甚至还主动从沈鹮的袖子里取出一件大衣铺在了草堆上,看上去软和且温暖,想来能抵御雨夜之寒。
沈鹮为叫上官清清别忌惮她,便拉过霍引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
上官清清果然震惊地看向了她,一双眼写满不可置信。
沈鹮笑道:“我既成了亲,相公又伴在身侧,且我自认我家霍引比魏千屿长得好看许多,我这人肤浅,就图人相貌俊朗,这般你总能信我不会威胁你了吧?”
上官清清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疯了?与妖成婚?”
沈鹮挑眉:“这世上与妖成婚的有许多,何多我一人?”
上官清清对妖并无好感,她自幼被上官府里那对母女欺辱,而上官茹的娘更是踩着她娘亲的尸体上位,她甚至有些厌恨妖,更不能理解人为何要与妖在一起。
在上官清清眼里,沈鹮大约也与上官靖一般,是个被妖的美色所惑的无知之徒,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更为鄙夷,却没有忌惮的敌意了。
沈鹮无所谓她怎么看自己,只要她别因莫须有的事嫉恨她就行。
没一会儿郎擎便与魏千屿回来了,二人身上都淋了雨,入山洞才念清净诀,除去身上的雨水后,将打来的野兔丢入火堆中,先烧了毛皮再清洗,最后烤着吃。
焦香的肉在山洞扩散,沈鹮分到了一条前腿,霍引则坐在她身后替她梳理发丝。
一天下来,草蝴蝶早已枯萎,也没了那分韧劲儿,沈鹮披散着长发看向山洞外的雨,天黑漆漆的,也不知对于中融山那边来说,到底过了几个时辰。
烤肉的香味唤醒了沉睡中的兔妖,只见那小兔子后腿蹬啊蹬,忽而睁开了眼,一瞬便化作一名穿着白纱裙的少女,懵懂地睁开双眼坐起。
几人视线纷纷盯去,那兔妖看见人虽惊讶,却也还好,只是目光落在沈鹮身边的霍引身上,又开始瑟瑟发抖,一瞬化了妖形出来,头顶冒了两根长耳朵,手臂上白绒绒的毛都竖起来了。
“小妖别怕。”魏千屿开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兔妖瞥了一眼火堆旁烤着的兔肉,瞪圆了一双眼。
沈鹮一瞬无语,郎擎也怕她再吓昏过去,魏千屿这才反应过来,拿着那兔肉藏在身后道:“这不是兔子,这是……山鸡!”
兔妖耸了耸鼻子,一瞬朝魏千屿扑了过去,郎擎连忙出面阻止,却见她身体灵活,只对着魏千屿手中的兔肉过去,拿了兔肉转身就跑,又缩回了山洞角落里。
上官清清讨厌她接近魏千屿,直接拦在了魏千屿身前,面色不虞地瞪着兔妖。
于是众人眼前,兔妖饥肠辘辘吃烤兔肉这画面便显得分外诡异。
那兔妖一边吃还一边流泪,沈鹮开口:“倒也不必如此伤心,它还没开智,的确算不得你同类……”
兔妖呜呜两声,哇地哭了出来:“太、太香了!老子多年没吃过肉,肉的味道,太香了啊——”
这兔妖,显然与众人所想的不一样。
她将兔肉吃干净,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这才重新胆怯地看向他们,尤其是盯着沈鹮身后的霍引。
向来对妖都算温和的霍引,意外在与兔妖几回对上视线后,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像是威胁般瞪了她一眼,兔妖的耳朵与尾巴又重新冒了出来,抖得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你别吓她了。”沈鹮轻拍了一下霍引的手。
霍引抿嘴,乖乖听话,便将妖气收敛,那兔妖果然在晕倒的边缘重新清醒过来。
兔妖扶着头,眼神晃啊晃,总算找回了理智,看向沈鹮与魏千屿:“紫星阁的御师?还有个魏家的紫袍御师?你们如何会入此秘境?”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沈鹮盘腿坐在兔妖对面,笑道:“你既认得紫星阁与魏家,要么是曾经出过秘境,要么曾经紫星阁与魏家的人都来过,想来来过的人,应当早已出去。”
“你怎就不猜,他们是死在这儿了?”兔妖问完,郎擎便威胁道:“若你不说出秘境出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还能对我怎么客气?”兔妖提及此,顿时发飙:“一入秘境就让这妖吓我,逼得老子在那草堆里化作原形,后来又当着我的面吃兔子恐吓我,眼下还围着我问东问西,这叫对我客气?”
“纠正一下,那兔肉你吃得最多。”沈鹮眨巴眨巴眼。
“老子饿不行啊?!”兔妖的脾气显然不好。
沈鹮眉头一皱:“说不通,放相公!”
霍引闻言,乖巧地将脸凑到沈鹮跟前,抿嘴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眼神询问,要如何放他?
其实不用,只要霍引往前探一探,那兔妖就怂了。
“丫头,你好得很!”兔妖对着沈鹮咬牙切齿,她道:“老夫自知如今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也可满山川地去找,此秘境任凭你们翻个底朝天也别想找到除我以外第二个开了灵智的,若想离开这儿,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千屿问:“什么条件?”
兔妖道:“带上我,且出了这座山,必须得护着我。”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等郎擎开口,魏千屿就率先做主:“没问题,我堂堂魏家不至于连个小妖也护不住,你日后便化作郎擎的契妖跟着他,他是紫袍御师,总能护着你。”
“不,我不要当他的契妖。”兔妖指着魏千屿道:“我要跟你小子一起。”
魏千屿愣怔:“我?我……也不是不行,但你会什么?”
兔妖哼了声:“收不收我,还得老子乐不乐意,你当老子什么?愿当你的契妖?老子还没嫌你蓝袍一级是个废物呢。”
魏千屿:“……”
他正觉得气愤,只见一抹粉色身影迅捷如风,两道尖叫声瞬间叠在了一起。
上官清清一直沉默着,就在兔妖说魏千屿是废物时爆发。她直接朝兔妖扑了过去,骑在兔妖的身上双肘掐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地与兔妖扭打在一起,声音颤抖却又坚定:“屿哥哥不是废物,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沈鹮拉着霍引往后连退两步,郎擎也愣住了,唯有魏千屿率先反应过来,上去拉住上官清清。
“你又发什么疯?”魏千屿不是第一次见上官清清如此与人争斗,他觉得头疼心烦,不清楚明明方才还乖巧安静的小姑娘,怎么一瞬便爆发成了疯子的模样。
即便她嘴里说的话是为他好,可魏千屿不愿她如此,太过疯魔,太过招摇。
上官清清的眼眶都红了,那兔妖也不是好惹的,尖利的兽爪在她脖子上落下两道伤痕,鲜血染红衣襟,上官清清却不知痛:“屿哥哥不是废物,他不是!”
兔妖骂了句脏话,又在此刻服软:“疯女人,好好好,他不是废物,行了吧?”
上官清清却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兔妖的嘴道:“你侮辱他,我要划烂你的嘴。”
魏千屿夺过上官清清手中的匕首,拉着她将她摔到一旁,心中无奈且生了莫名的恼怒:“你能不能安分些?你在疯什么?旁人说一两句我自己会骂回去,用得着你要打要杀地冲过去吗?你又不是我的谁,何必如此?”
上官清清像是从疯魔中清醒,她瞬间落泪,望向魏千屿的眼神也充满委屈:“我、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不认。”魏千屿道:“我从未认过,上官清清,出了这秘境,离开中融山,我还是会向家里反抗,我不愿娶你,也不会娶你。”
这话如一把锋利的刀,刺得上官清清哑口无言,她像是被这把刀捅破了心口,削去了神智,呆愣地趴在地上久久没动,一双眼暗淡地不知望向何处,空洞无神,死气沉沉。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上官清清喃喃道。
魏千屿却想断了她的念想,他实在不愿与她纠缠,便道:“以前的孩子话,我早忘了。”
上官清清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依旧喃喃那句以前,逐渐将自己抱成一团,不敢去看魏千屿,也不敢面对所有人。
沈鹮见过她的过去,她记得那些梦境。
人的确会因时间与经历改变,魏千屿与上官清清不曾有过多热烈的爱意相处,也不曾有过山盟海誓,那些陪伴与玩闹,究竟有几分真情真意,唯有他们自己知晓。
兔妖看了一场闹剧,捂着脖子半晌瞪了魏千屿一眼,抿嘴道:“负心汉,我不跟你了,我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