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颔首，一脚踏进平安居。
守在门外的丫鬟一看见他，故意大声行礼，“奴婢见过二公子。”随即打起纱帘。
屋里的王夫人一听见小丫鬟的称呼, 脸上一喜, 激动的对身旁的婆子道：“他来了，来了。”
“是的夫人, 是二公子来了。”婆子笑着附和。
音落, 沈澈走了进来。
“儿子见过母亲。”
“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沈澈走近！
王夫人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得出一个满意的结论，“还好, 没瘦！”
沈澈轻轻一笑, 不置可否！
王夫人起身, “我特意让人专程为你整治了一桌酒席，我们边走边聊。”
沈澈颔首, “母亲先请。”
酒席设在醉雨轩，走不了多会就到了。他们坐下没多会, 沈老爷子也回来了，伸手拍拍沈澈的肩，夸赞道：“尤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办的很好，沈家我就放心全交给你了。”
沈澈不动声色，“父亲谬赞，儿子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陈群那个老东西十分狡猾难缠，你大哥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才有近身的机会，不想你一次就将他拿下了，今后有他罩着，沈家在尤城的生意就好做多了。尤城地理位置特殊，朝廷相当重视其发展，等咱们在尤城站稳脚跟后，首要任务拿下盐业。”
历代以来，无论上到朝廷，还是下至小商贩，都高度重视食盐，因为食盐所蕴含的经济利益非常巨大。
正说话间，林衣衣与沈薇一道来了。
沈薇一看见沈澈，就高兴地扑上前，“二哥，你给我带礼物了没有？”
沈澈嫌弃地推开她，“站好说话，别往我身上扑。”
沈薇立刻乖乖站好。
“给你带了礼物，等吃完饭，你去我房里拿。”
沈薇高兴地欢呼一声，要不是二哥一脸的嫌弃，她又扑上去了。
沈澈含笑的眸子越过自家妹妹落到林衣衣身上，“表哥不能厚此薄彼，给你也带了礼物。”一个多月不见，她过得似乎不错，粉嫩的脸蛋长了点肉，捏起来一定很舒服。
林衣衣一听说他给自己也带了礼物，心里面立刻响起了警钟，微白着脸向他致谢。
沈澈似笑非笑，“表妹客气了，等吃过饭，你跟薇薇一起来拿。”
林衣衣的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眼里很快浮出一层水汽，湿润的眸子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收到她的求救信号，清了清嗓子，看向沈澈开口：“衣衣晚上要给我诵经，不方便过去，回头让薇儿带给她就行了。”
沈澈一听就不乐意了，沉下脸，“她有手有脚的，怎好让薇儿代劳，今晚不行，明天白日总有空的。”
见儿子公然不听自己的话，王夫人觉得很没脸，却又不想跟他吵架，便伸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小声询问道：“要不要说？”
夫妻俩昨晚就交流过了，她这么一说，沈老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点点头，“先吃饭，吃完饭我来说。”
王夫人满意地松开手，坐直了身子。
沈老爷清了清嗓子，宣布，“人已到齐，开饭吧。”
一顿饭吃的众人心思各异，除了心大的沈薇。
饭毕，沈老爷发话：“衣衣和薇薇先走，澈儿留下。”
沈澈没有多想，以为让自己留下，不过是因为生意上的事。
待林衣衣与沈薇走掉，沈老爷挥退下人，将目光调转到沈澈身上，“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沈澈正色，“父亲请说！”
沈老爷清了清嗓子，有点不敢看儿子的脸，“我和你娘都知道你看上衣衣了，若衣衣是下人的话，这事倒好办，直接让她给你做妾，可她不是，她的娘跟你娘是亲姐妹，让她给你做妾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当妻子就更不行了，你是沈家的下一任家主，得娶个对沈家有助益的女子，衣衣她，已经许给别人了。”
沈老爷一口气说完，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不用再憋着了。
迟早都要面对的，不如早一点让儿子死心。
王夫人也是此意。
沈澈无声听完，彻底黑了脸，“她许了人家？”他阴骘的目光调转到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回避着他的目光，“正是，双方已经交换完庚帖，就等着男方下聘了。”
沈澈咬牙，恨恨道：“你们可真是我的一对好双亲！”一脚踢开椅子，大步离去。
王夫人怕他去为难衣衣，连忙拉上丈夫去拦他。
见双亲挡住自己的去路，沈澈的眼神十分冰冷，“你们这是做什么？”
王夫人上前一步，威胁道：“澈儿，衣衣她不是你能沾染的，她已经许了人，你再执迷不悟，娘就死在你面前。”
沈澈根本不受她的威胁，态度强硬，“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王夫人冷笑一声，“是吗？”随即从袖口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衣衣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她周全。”
众人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当即吓一大跳，只除了沈澈。
沈老爷：“你把匕首放下，有话好好说，别走极端。”随即转头吼沈澈，“你还不快点向你母亲认错！”
沈澈直接气笑了，“我又没错，认什么错！”
见他不肯低头，王夫人二话不说，拿着匕首就抹脖子，幸好身边的人早有防范，才没让她自戕成功。
见匕首被夺走，王夫人把心一横，扭头就朝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大树撞上去。
“不要啊……”
在沈老爷的惊叫声中，沈澈的身形快速一闪，拦下了王夫人。
王夫人顺势两眼一闭，在“晕”倒之前，被赶来的沈老爷抱住了。
沈老爷恨恨看向沈澈，“你母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沈澈怔怔地望着父亲抱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挪动双脚。
刘青不放心，一直跟着。
“刘青，你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45章
听说姨母晕倒了, 林衣衣连忙过去探望。她在沈澈回来之前重新搬回了平安居，所以过去很方便，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
当她到的时候, 王夫人已然醒了。
她快步上前，在床边坐下, 一脸关切, “姨母怎么会突然晕倒？”
王夫人轻咳一声, 眼神微闪，“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这里有丫鬟婆子和你姨父在，没事的。”
将林衣衣赶走后, 王夫人叮嘱身边的人不许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否则就别想在她身边伺候了。
见下人连道不敢，王夫人这才满意, 随即让她们都退下, 有话要单独跟沈老爷说。
沈老爷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责怪道：“你呀你呀，今晚差点吓死我了, 有话好好说, 怎可拿生命开玩笑！”
王夫人回握住丈夫的手, 解释：“你听我说，我那都是在演戏, 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会露出马脚, 反应就不真切了。”
沈老爷听完，依旧板着脸，“刀剑无眼，万一失手伤了自己可不就亏大了。”
“好了好了，下次我不会了。”王夫人一撒娇，沈老爷的脸就板不住了。
王夫人随即开始犯愁，“你说我都以死相逼了，澈儿他会不会就范？”
“不好说，澈儿性子犟，有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沈老爷同样犯愁。
王夫人想了想，“要不咱们给他房里塞两个貌美通房，有了新人，他对衣衣慢慢也就歇了心思。”
沈老爷思考片刻，“你说的不是没道理，明天你就看着安排吧。”
此刻，林衣衣沐浴完出来，坐到妆镜前等着阿香为她绞头发，然而阿香迟迟不来，却等来了沈澈。
姨母已经让人严加看守院子，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她慌忙起身，扬起下巴，“二表哥，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出去！”
放在往日，沈澈一定会跟她斗嘴，可今日他没心情。
他过来只要她一句话。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是！”她回答的斩钉截铁，“如果你能及时回头，我们的关系或许还能回到从前。”自从婚事定下，她就决定跟他撕破脸皮，再也不要假意逢迎。
咔嚓一声！
沈澈硬生生地捏断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珍珠碧玉步摇，转身就走。
林衣衣顿时松了口气，扶着桌子刚坐下，阿香和桃子就夺门进来了。
“姑娘，您没事吧？”她们两个异口同声问道。
林衣衣摇头，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几滴血，一直延伸到门槛处。
从平安居出来，刘青看见沈澈的手在流血，急忙出声，“公子，您的手受伤了？”
沈澈仿佛这才想起手里还握着断掉的步摇，冷冷一笑，扬手就将步摇扔掉了。
原来由始至终，自己才是那个大傻子！
大步回到青竹苑，刘青让彩云赶紧去拿药箱。彩云一见公子的手在流血，顾不得思考别的，连忙将药箱拿来为公子包扎。
“公子，您的手有伤不方便，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包扎完，彩云红着脸提议。
冷厉的目光朝她扫过来，彩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脸色也由红，逐渐转白。
“本公子的手只是受了点小伤，又没废！”
彩云被他吓得双腿一软，在他脚边跪了下去，“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请公子息怒。”
“彩云，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也知道我的为人，有些话不必我说出来，你也应该明白。”
彩云当然明白，自己有意无意的暗示，公子全都看在眼里，却并不像以往那般给她回应，甚至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小丑。
彩云的额头触地，汗珠滚落到地板上，“公子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谨守本分，不敢再痴心妄想。”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就叫人将你丢进紫宸湖。”
彩云倒抽一口凉气，连道不敢。
没过几日，杨家就来下聘了。
沈老爷依旧忙抽不出时间接待，由王夫人接待他们。
杨父递上贴子，上面列了几个吉日，最近的吉日是在十月初九，双方都觉得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准备，干脆就定下第二个吉日，腊月初八。
敲定好了日子，杨父带着儿子向王夫人告辞，王夫人挽留道：“中午就别走了，我让厨房多烧几道菜，吃过再走吧。”
杨硕想留下，说不定能见林衣衣一面，可杨父心里记挂着店里的生意，抢在杨硕答应之前委婉地回绝了。
王夫人笑了笑，并不多留，让下人送他们出去。
父子二人步出沈家大门，正下台阶，迎面停下一辆马车，一位长身玉立的贵公子走下马车，清冷的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父子俩没见过沈澈，自然认不出，不好判断他的身份，便不敢贸然上前打招呼，低下头快步走了。
沈澈收回审视的目光，抬脚走上台阶，经过守门的家仆时，问道：“方才走过去的一对父子来做什么？”
家仆伸手挠了挠头，“老奴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见夫人的。”
沈澈顿时就明白了，转头吩咐刘青去打听清楚。
刘青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在去青竹苑的路上，心里直犯怂。
“公子，请用茶！”
彩云斟好茶就老实地退到一旁了，垂着眸子不敢乱瞄，看来是记住沈澈的教训了。
沈澈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轻轻一吹，浅饮一口。
就在这时，刘青回来了。
沈澈放下茶盏，不作声，听他回禀。
“公子，小的打听到今日来的那对父子是专程来向表姑娘下聘的。”
沈澈猜测的果然没错，不动声色，“定的是哪一天？”
“腊月初八。”
回禀完，沈澈就让刘青退下了，茶也懒得再喝，起身去探望母亲。母子俩自从上次闹过不愉快之后，这还是沈澈首次先低头踏进平安居。
王夫人乍一看见儿子，还以为自己眼睛不好出现幻觉看错了，直到儿子站到面前恭敬地唤她，这才有了真实感。
本不欲理他，让他知道自己还在生气，可一声“娘”让她忽然软了心肠，“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
儿子自从接手沈家的生意后，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然而今日却出奇反常，不到午时就回来了，不知碰到杨家父子了没有。
想到这个，她就脑袋瓜子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