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洞口堵好,又将花藤放下遮挡住青石,转身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林衣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晒的无聊,也会陪着两个丫鬟剥花生打发时间。
阿香怕脏了她的手,劝了几句没劝住,就住嘴了。
花生剥完,她又开始无聊,带着桃子去摘腊梅,回来插进花瓶里,给屋里添了一抹好闻的清香。
她喜欢腊梅的香味,能令她心情愉悦,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转眼进入腊月初一。
初八是她出嫁的日子,意味着还有七天她就能离开这座牢笼了。
可初一这晚,沈澈从外面喝得醉醺醺回来,压着她就要行事,眼看就要被他得逞,她伸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我的月事还没有走,你疯了?”
沈澈一顿,脸色黑沉。
她一把将他从身上推下去,拥着被子坐起,冷声指责,“你心里只有yu%望,何尝为我想过?”
“抱歉,都好几日了,我以为你的身子干净了。”他整理好衣服,带着歉意想重新将她纳入怀里,却被她躲开了。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她开始拿枕头砸他。
沈澈无奈,夺过枕头扔到一边,好声好气道:“今晚怪我,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呸,谁要你来。”
他笑笑,并不与她逗嘴,叮嘱了两句才走。
走到门口时,听见她嘟囔一句“真啰嗦”,不禁莞尔。
确定他真的走了,林衣衣长长地吁了口气,倒在床上睡了一个踏实觉。
此后几日,沈澈都不曾来过,这让王夫人也放心不少。
一转眼,就到初七这日了。
王夫人阴霾了大半个月的心情终于在这日放晴,亲自前往林衣衣的小院,脸上重新挂上和善的笑容假意关怀几句。
林衣衣也假意地同她寒喧,姨甥俩就好似回到了从前一样亲睦。
送走了王夫人,林衣衣脸上顿时没了笑容,亲自检查一番要带去杨家的物品,确定没有遗漏,慢慢等着天黑。
可心里头,总是萦绕着一股子不安。
怕就怕沈澈会设法阻拦。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阿香进来送饭。
“姑娘,该吃晚饭了,吃完了早点睡,明早还要早起。”
林衣衣点了点头,吃了小半碗饭,喝了半碗汤结束晚饭。
阿香往浴桶里洒上许多玫瑰花瓣,又将烘好的女子寝衣拿放好,垂下头等林衣衣坐进水里后,上前为她清洗头发。
林衣衣不知自己怎么回事,饭后才过小半个时辰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坐在水里也是昏昏欲睡,等洗完出来,头发烘干,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阿香将大灯灭了,留下一盏小灯照亮,然后轻手轻地关上房门走了。
次日,离天亮还很早,王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早早就起床了。
今日是林衣衣出嫁的日子,她怕沈澈那边出幺蛾子,得亲自过去盯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林衣衣的小院。
小院的院门紧闭着,里面十分安静,一点也不像有喜事的样子。王夫人心生不满,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潘嬷嬷,去叫门。”
潘嬷嬷立刻上前叫门,等了好一会儿,桃子才慌里慌张地跑来开门。
“你们姑娘起来了没有?”
面对王夫人怒气冲冲的质问,桃子慌忙摇头说没有,之后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去看她的脸。
王夫人一听更是火大,喝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太不像话了。”一脚跨进院子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衣衣的房门前,一使眼色,潘嬷嬷立刻上前拍门,“林姑娘,夫人来了。”
叫了一遍没人应,叫了三遍里面才传来林衣衣慌乱的声音,“请姨母稍等片刻,我这就……啊……”
王夫人立刻意识到里面有情况,让丫鬟婆子合力把门撞开,进去后,被眼前的场面刺激的站立不稳,哆嗦着手指向床上的沈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澈不以为然,“知道啊。”
“知道你还胡来?”
“我心悦表妹,与她睡在一起有何不可?”
王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幸好被潘嬷嬷和秋月扶住,勉励站稳后,咬牙切齿道:“你赶紧起来给我回青竹苑,别耽误她出嫁。”
沈澈动都没动一下,眨了下黑沉的眼睛,慢条斯理道:“忘了告诉母亲,我已经让阿香代替表妹嫁去杨家了,这样的安排,不知母亲满意否?”
王夫人的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同时,林衣衣的脑子也是嗡地一声响,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真够卑鄙的。”
沈澈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不卑鄙怎么能得到你。”随即将唇凑到她的耳畔,“现在人人都知道昨天晚上我睡在你房里,你还要怎么嫁人呢?何况阿香已经由一顶小轿子抬去杨家了,等拜过堂,她就是杨硕明媒正娶的妻了,你确定要跟你的婢女争夫?”
他的胸膛处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将她气得直抖。
第71章
大喜的日子, 杨家张灯结彩,满院红绸,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不等新郎前去沈府迎亲,却被告知新娘子已经由一顶小轿子送来了, 这可让杨家人异常惊诧。
“不是要先去迎亲吗?怎的一顶小轿子就抬过来了?难道这林姑娘在沈家不受重视?”
“谁知道这沈家在搞什么名堂?”
“走, 出去看看。”
众人议论纷纷地跟着主家一道往外涌。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小轿子, 轿边也没丫鬟,只有一位喜娘。轿后跟着几名小厮抬着几箱嫁妆。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了。
杨母的脸变了变,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将新娘子退回去。
杨父和杨硕的脸也算不上好看,但理智尚在,不管眼下什么情况, 先把新娘子迎进来, 一切等拜完堂再说。
杨硕上前踢了踢轿子。
这是习俗,新娘子听见踢娇声, 从轿内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由杨硕牵着下轿, 随后喜娘递上一条红绸,由新娘新郎各执一端, 一同走进杨家大门。
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涌入门里, 亦步亦趋地跟在新娘新郎身后, 到了正堂,一对新人在礼生主持下, 在众人见证的目光下,一同拜了天地和高堂。
礼毕, 新娘子被送往洞房。
这个时候,天已大亮。待众人散去吃酒,杨母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冲杨父抱怨:“这沈家也太过份了,这不明摆着瞧不起咱家。既然瞧不起,又何必把姑娘嫁过来,我儿又不是娶不到妻子。”
杨父眉头紧锁,“不管怎么说,堂都已经拜了,总不能把人退回去吧。”随即叹了声气,敲了敲手中的烟杆,吐出一口烟圈,“就这样吧,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杨母恨恨地朝地上啐一口,“我要是再跟沈家来往,我就是王八。”
随后跟着丈夫出去应酬。
杨硕的酒量不行,一圈酒敬下来,走路东倒西歪,磕磕碰碰的来到洞房。
喜娘见状,赶紧递了一杯茶过去,“新姑爷赶紧喝几口茶醒醒酒。”
杨硕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抬了抬眼见新娘子坐在喜床上,心中一动,对喜娘道:“你出去。”
喜娘心想还没喝合卺酒呢,这新郎就急不可耐了。她不好多说什么,掩上门走了。
杨硕虽然有些醉了,但还记得要拿喜称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他放下茶杯,一步一步走向新娘子,搓了搓双手后,拿起一旁的喜称,轻轻一挑,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就滑落下去了。
紧跟着,新娘子露出真容。
杨硕一看新娘子被掉了包,大惊失色,“你是谁?林衣衣呢?”
阿香虽然后怕,但仍保持镇定,“我是姑娘的贴身婢女,阿香。杨公子不记得我了吗?”
杨硕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因为眼前之人画着新娘妆,难怪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且问你,林衣衣呢?”
面对杨硕的质问,阿香不慌不忙回答:“我们姑娘昨儿个得知你背着她在外面养女人,很是生气不愿嫁给你,这才由我顶替她嫁进来。沈家不追究你的过错已是大仁大德,你若敢将我退回去,明摆着就是打沈家的脸,沈家岂能饶你?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息事宁人。”
杨硕顿时心虚不已,自己在外面养女人这事谁都不知道,连家中父母都瞒着,但沈家就知道,人家没有闹出来,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他若不领情,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何况李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他就更不敢造次了。
经过一番权衡,杨硕决定放弃抵抗,同阿香喝了合卺酒。
阿香暗暗松了口气,决定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起身拉住杨硕的手,轻轻依偎在他身前,柔声道:“奴婢自知没有姑娘貌美,但也是不差的。我既已嫁进来,必定会爱慕你仰慕你,孝敬公婆,你外头的女人亦可接进家中与我共同服侍你。”
杨硕被她的一番“真情实意”打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许久,确实有几分姿色,且又好拿捏,便拥着她双双倒在喜床上,随着床帐落下,阿香顿时化作一条妖媚的细蛇,紧紧缠着他攀附着他,一番颠鸾倒凤好不畅快。
事毕,阿香摊在床上想,她总算没有辜负二公子对她的期许。
王夫人自打醒来后,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沈老爷从外面走进来,挥退丫鬟婆子,坐到妻子床边,先是沉默,过了半晌才开口:“我有一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
王夫人的眼珠子动了动,“你说来听听。”
“衣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将她送走,我亦有几分不舍。”
王夫人惊诧,“你想将她送往哪里?”
“我准备将她送去京城给高官做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夫人一怔,良久都没有出声。
沈老爷叹了一声气,“澈儿已对她情根深种,若不及早将她送走,一切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随即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王夫人急忙叫住他,“若让她给澈儿做妾呢?”
沈老爷皱眉,“你以为澈儿会答应?”顿了顿,“为了澈儿,为了沈家,我们需要狠下心肠才行。”
王夫人无力地垂下双肩,随后掩面而泣,喃喃道:“姐姐,我也没有办法,请你原谅我。”
中午,陡然变天,大风吹,雨水至。
桃子将窗户关好,转身去拿来一只手炉给林衣衣焐手用。
“桃子,你也坐下歇会吧。”
桃子摇头,“不了,奴婢一会还要去拿饭。”
林衣衣往外面看一眼,“现在雨大,等雨小了再去也不迟,反正我也不饿。”
桃子笑嘻嘻地答应了,随即坐到一旁帮她缠线。
林衣衣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笑着问道:“小丫头在这府里有没有心仪的小厮?有的话不妨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媒。”
桃子被问得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否认,“奴婢才没有呢,姑娘就会瞎说。”
林衣衣笑过之后正了正色,“我说的是真的,我有种预感,姨父姨母一定会想方设法处置我的,不如在我离开之前做桩好事,也算了却了你我主仆之间的情谊。”
桃子听得落泪,“都怪奴婢没有能力保护姑娘。”
林衣衣伸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你能站在我这边我就很欣慰了。”
之后雨小了点,桃子起身出去拿饭。
林衣衣感到有些困顿,掩嘴打了个哈欠,扔下手里的线团,起身坐到美人榻上,靠着美人靠小憩。
桃子拿饭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时见她睡着了,身上也没盖东西,顿时唬了一跳,万一要是着凉了,自己非被二公子处罚不可。
连忙上前轻轻将她摇醒,“姑娘醒醒,吃完晌饭再睡。”
林衣衣揉着眼睛醒来,感觉身子有点凉,搓了搓手下榻,拿起暖炉捧着,身子逐渐有了暖意。
吃过饭,秦总管让人送来许多银丝炭给林衣衣取暖用。
有了这个好东西,桃子立刻燃起炭盆,很快驱走了一室的寒意。
到了申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林衣衣推开一扇窗,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想要接住簌簌而落的雪花,却连一片都接不着,心有不甘,也不怕冷,起身趿上软鞋,走向门口掀起厚厚的绵帘出去,站在廊下非要接住雪花不可。
沈澈这时走进她的小院,正巧见她玩得不亦乐乎,双脚顿住,倚着院门看了许久,直到她看见自己。
林衣衣脸上顿时没了笑意,也不招呼他,扭身进屋去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门前,伸手掸了掸肩头上的雪,这才掀起绵帘进去。
屋内燃着炭盆,顿时将他身上的寒意驱走不少。
桃子奉上热乎乎的茶水,就悄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