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太太在齐二老爷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看着有心事的样子。”
“没什么。”齐二老爷生硬地回答，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嘀咕，“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人长得像珊姐儿。难道真的是珊姐儿？”
“什么长得像珊姐儿？”齐二太太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赶紧问道。
齐二老爷瞥了她一眼，虽然不大想同齐二太太沟通，但好歹也是自己多年的发妻，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于是就草草地将自己觉得齐云飞身边的男子像齐梓珊的事儿说了一遍。
齐二太太听完后鄙夷地看了齐二老爷一眼，道：“一定是你看错了，珊姐儿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男扮女装，这不是珊姐儿会做的事。”
听得齐二太太这么说，齐二老爷又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齐梓珊的性子，便也觉得有道理，立即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等到了次日，齐梓珊也不得不装扮整齐跟着大太太前往晏家。
比起其他姐妹们打扮得或华贵或娇艳，齐梓珊则只穿着平常在家里就会穿的普通裙裳，衣裳的用料也只能算是中上，很是平常。
一袭淡粉色锦缎毛绒垂踝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金帛夹袄褙子，因着怕冷，脖子上还围着雪白色的兔绒围脖。首饰头上只插了一根碧玉雕花嵌珠宝簪子，手上只戴了齐老太太送的一个羊脂白玉镯子，多余的东西一个没戴。
再瞧瞧齐翩然和齐茉莉，不仅仅是梳了复杂漂亮的发型，也穿了最新的衣裳，并且用的是最好的料子。身上所佩戴的首饰虽然不是上次那般什么贵重就往身上戴，但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搭配过的。就算是一向软性子的齐涟漪今日也颇为打扮了一番，很是亮眼，因此也导致齐茉莉看了她好几眼，翻了好几次白眼。
烟云忍不住在齐梓珊耳边小声说道：“小姐，其他几位小姐近日都打扮得好漂亮。”
齐梓珊轻轻点点头，也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看着就好，不要多话。”
翠竹见几位小姐都是这般，不免替齐梓珊捏起了一把汗。先前大太太因为齐梓珊不愿意去晏家已然不高兴，现在齐梓珊穿得如此素净，还不知道大太太怎么想呢。
齐梓珊倒是一脸坦然，她原本就不是想着去竞争的。如果能弱掉自己的存在感，让他人都不注意到自己，那就最好了。
人都到齐了，大太太扫视了几位姑娘一眼，然后才说道：“走吧。”
四个姑娘两两坐一辆黄木刻千禧纹盖红色流苏水帘的马车，拉车的马都是从塞外呼和部落买来的矮驹。虽然矮驹个子不高，却异常强壮，四肢也特别的强健有力，是拉车最好的马种之一。
第31章 晏府做客
大太太这是动用了齐府最好的车辆，一时间在路上引得许多百姓频频注目。
马车里空间大，坐下两个姑娘外加四个丫鬟足够。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么想的，将齐翩然和齐梓珊安排到了一起，齐茉莉则是跟齐涟漪在同一辆车上。
齐梓珊想着齐茉莉的性子，不由得替齐涟漪担心起来。
不过眼下，齐梓珊自个儿还在被齐翩然教育。
“六妹妹，你今儿个这是穿的什么？也太素净了一些，显得太清苦了。”齐翩然将齐梓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满她的装扮，“咱们这是第一次去晏府做客，应当好好打扮一番才不会丢了我们齐府的脸，也显得我们重视。你这样……罢了，到时候你就安分些，别叫人注意就行。”
齐翩然性子死板，说这番话自然就是她心里头是这样想的。齐梓珊有些哭笑不得，她虽然穿得没有她们那么娇艳，可是身上的衣裳料子也都还是拿得出手的，倒不至于到丢脸这个层面吧？
如此看来，齐翩然跟大太太一样，很是重视与晏家的来往。
齐梓珊懒得辩解，只说道：“妹妹知道了。”
好在齐翩然不似齐茉莉那般咄咄逼人，见齐梓珊乖巧应下，便也不再挑剔为难，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等到了晏府门口，齐翩然甚至还记得提醒齐梓珊下车要小心些。
齐梓珊太了解她这个四姐姐的性子，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晏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大太太一下马车，她便迎了上去，热情地说道：“可把你们盼来了。”
待几位姑娘都从马车上下来了，晏夫人这才带着她们往府里走去。
齐梓珊边往里走，边四处打量。
没多会儿，晏夫人便带着她们到了正院的正堂，早已有茶水点心准备妥当，屋子里的丫鬟一个个规矩地在座椅旁站着，微微垂眼，没有一人直视走进来的太太小姐。
在晏夫人的招呼下，大太太领着几位姑娘在椅子上坐下。大太太看了周围一眼，然后对晏夫人说道：“夫人持家有方，我瞧着连丫鬟婆子都规矩得不得了。”
晏夫人掩嘴笑了笑，然后说道：“大太太谬赞了，只是家里的丫鬟婆子都是需要调教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嘛。只有懂得规矩的下人，才能更好地伺候主子。”
听得晏夫人的话，在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将头压得更低了。
齐梓珊在椅子上坐着，尽量往后靠，让齐翩然挡着自己。
“上次入贵府作客，也没能好好同大太太好好聊聊，更没好好瞧瞧几位姑娘，今儿个我可得好好看看。”晏夫人微笑着对大太太说着，说完之后又朝几位姑娘看了一眼。
看到齐翩然和齐梓珊的时候，晏夫人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
好在几位姑娘都是微低着头，一副羞涩的模样，没有人发现晏夫人的这个细节。
“那日不过匆匆介绍了一下，今儿个再给夫人介绍一次好了。”大太太浅笑着说道，然后温柔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齐翩然，“这是四姑娘，闺名唤作翩然。”
然后又看着齐茉莉说道：“这位是三姑娘，茉莉。五姑娘，涟漪。最后这个，是六姑娘，唤作梓珊。”
听着大太太的介绍，晏夫人一个一个看过去，不住地点头，最后说道：“齐府的姑娘个个儿都是好的，大太太教养有方。”
晏夫人的赞扬也只让大太太浅浅笑了一下，她更希望看到的是晏夫人多关注一下齐翩然。
这个想法才在脑子一过，晏夫人却真的关注起了齐翩然，对大太太说道：“我瞧着然姐儿一举一动都毫无差错，真是大家闺秀才有的样子。”
大太太正准备开口附和几句，又听到晏夫人继续说道：“莉姐儿我瞧着是个直性子，人也长得漂亮。涟姐儿温柔可人，也很是招人喜爱啊。”
这个架势，倒是要一个一个夸过来了。
齐梓珊并不想要晏夫人的这种点名夸奖，只装作喝茶，将头低下。
可晏夫人显然不会落下了她，只听到她说道：“珊姐儿也是个美人儿，我瞧着是个温婉有主意的。上次见过后，我家轩哥儿还记得这么个妹妹呢。”
晏夫人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脸色均是一变，一个个目光复杂地看向齐梓珊，各有各的想法。
齐梓珊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抿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下。她跟其他姐姐一样，没有对晏夫人的称赞做出回应，只等大太太替她说。
枪打出头鸟，晏夫人唯独对她的评价添上了晏轩，这让其他人不得不多想。齐梓珊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受攻击的靶子。
大太太神色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打起精神勉强笑着说道：“晏夫人过奖了，不是我自夸，我家几个姑娘都是好的。然姐儿是我一手教养，珊姐儿这些年……她祖母也颇为关照，几乎是养在跟前了。”
或许是因为晏夫人对齐梓珊的评价与其他几位尤其不同，这让大太太在说的时候除了齐翩然，也还带上了她。
晏夫人点点头，随后将话题岔开。
屋子里，大太太与晏夫人闲聊着，没多久晏夫人的表妹莫氏也来了府上。
一进屋子，莫氏就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看着齐梓珊说道：“这位就是珊姐儿吧？”
齐梓珊一愣，不知道莫氏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大太太也有些惊讶，有些不悦地看了齐梓珊一眼，随后对莫氏说道：“正是珊姐儿，不知道莫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莫氏虽然是晏夫人的表妹，却与晏夫人相差了二十多岁，如今也不过十四，也到了许人的年龄。
“那日表姐同轩哥儿回来，我正巧来府上，便听表姐说了几句，印象深刻，一直很想看看是个怎样的妙人。不然怎么叫表姐和轩哥儿都上了心呢？”莫氏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齐家的姑娘们都焦躁起来。
尤其是齐梓珊，她恨不能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莫氏却还不自知，一边在晏夫人身边坐下，一边继续笑着说道：“如今一瞧，果然是个美人儿，若是能跟轩哥儿……”
话还没说完，晏夫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这张嘴啊，能言善道，谁也说不过你。今儿个来，是为何事？”
晏夫人恰当地将话题给挪开。
听到晏夫人的问话，莫氏这才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连忙回答道：“母亲这几日身子爽利多了，想看看表姐呢。这不，差遣我过来请表姐入府一叙了。”
晏夫人一听便知道这中间应当还有什么事，看来自己的姨母是有事要与自己相商。于是笑着点头道：“姨母开了口，我自然是要去的。恰好你来了，便用了午膳再走吧。”
莫氏却摇了摇头，道：“母亲还等着我回去呢，今儿个我过来也是想着瞧一瞧齐府的几位姿色非凡的姑娘罢了。表姐要待客，我就不凑热闹了。”说完这些，又与大太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离了晏府。
晏夫人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似的，只对大太太说道：“我这表妹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妥当，还请海涵。”
大太太也一副大房的样子，连连说“不碍事”。
不过齐茉莉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她今日精心装扮了一番，自然是想高人一头，让他人都注意到自己的。可是没想到，一个两个注意到了齐翩然不说，还将齐梓珊狠狠捧了一把。
齐翩然是嫡女，有人奉承几句齐茉莉觉得是自然的。可齐梓珊算个什么东西？不过跟她一样的庶女，就算被记在了大太太名下，又凭什么能踩在她头上？
想着想着，齐茉莉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狰狞，目光灼灼地看向齐梓珊，就像要将她拆骨似的。
齐梓珊不是没有感觉到齐茉莉向她投来的敌意目光，可她却没有抬头去看。在这外头不比府中，她可不想起什么冲突。
只是，齐梓珊有些不明白，难道那日晏夫人见过自己一面之后，就真的上了心？晏轩也是如此吗？
脑子里满是疑虑，可偏偏没有人可以诉说，更不可能有人能给自己出主意，她只能自己想办法躲避。
在屋子里聊了许久，又出了莫氏那样的插曲，齐府的姑娘们更是坐不住了。
齐茉莉频频朝门口看去，只盼着晏轩早点过来，能见上一面。脑子里还不断回想起那日秦姨娘交代自己的事情，她也得见着人才能有机会啊。
齐翩然和齐涟漪虽然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着，但是眼神也会时不时飘忽到门外。
齐梓珊根本不用去看，就已经感觉到了几位姐姐眼神中所透露的期待。
不负所望地，过了一会儿，晏轩便真的来到了正堂。
晏轩一走进屋子，除了齐梓珊以外，其他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上。
“母亲。”晏轩朝前走了几步拱手朝晏夫人行了个礼。
儿子懂礼知趣又风度翩翩，晏夫人自然是越看越爱的，她笑着对晏轩说道：“快见过齐大太太和齐府诸位小姐。”
晏轩听了，连忙侧过身子对着大太太：“齐大太太安好。”
然后又看了齐府的几位姑娘一眼，当看到齐梓珊时，晏轩嘴角轻轻扬了扬，随后也是拱手说道：“诸位妹妹好。”
一句“妹妹”便瞬间就将彼此的距离拉得近了许多，这让齐茉莉很是欢喜。
齐茉莉看了其他姐妹一眼，然后出声对晏轩说道：“晏哥哥多礼了。”
既然人家叫了妹妹，那么她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一句“哥哥”，让齐梓珊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旁齐翩然敛了敛眉，眼中似乎闪过不屑。齐涟漪依旧只安静地坐着，害羞得连脸都不敢抬。
大太太也显然没有想到齐茉莉竟会如此主动与晏轩套近乎，一时间眼底有暗潮涌过，面上却依旧平静。
晏夫人轻挑了下眉毛，没有说什么。
晏轩只对着齐茉莉浅浅笑了笑，并未多说其他。
自从晏轩进了门，齐梓珊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她抬起头时，正好看到晏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就更不舒服了。
坐了一会儿，她终于坐不住，找了个借口便先去外头走走。
大太太自然是不想要齐梓珊留在这儿受关注的，立即便答应了下来。晏夫人则是为了显出主人家的客气，自然也是不反对的。
齐梓珊如同得到大赦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让烟云和翠竹陪着自己到外头去走走。
齐梓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只好带着丫鬟四处随便逛逛。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晏府的花园。
与齐府的花园比起来，晏府的自然是不够华贵的，但好在清新亮丽，倒也不错。
齐梓珊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又赏了一会儿腊梅，烟云便出声提醒道：“小姐，咱们也出来一会儿了，得回去了。”
心里头即使不乐意，但齐梓珊也知道烟云说得对，无奈之下只好往回走。
刚走到假山处，齐梓珊便听到假山的另一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晏哥哥，这么巧啊？我不过出来透透气，就能遇上你。”
分明就是齐茉莉的声音。
齐梓珊敛了眉，示意两个丫鬟不要出声，三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晏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过在府里闲逛，没想到会遇上齐三小姐。”
齐茉莉一听他的称呼，立即就有些不高兴了，只是面上还是撒娇着说道：“晏哥哥怎么这么见外？先前还称呼我们是妹妹，如今怎么又叫我三小姐？莫非……晏哥哥只想认我齐家其他姐妹为妹妹，不想认我？”
齐茉莉长得明艳动人，撒起娇来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样有些胡搅蛮缠的话语，听上去倒让人心痒痒。
其他本事齐茉莉可能没有学好，但是秦姨娘勾人的功夫，她倒是学得八九不离十。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晏轩也不例外。见齐茉莉这么说，晏轩也赶紧改了口：“莉妹妹别生气，我不过是不想唐突了妹妹罢了。”
听到晏轩这么说，齐茉莉心里头才舒坦了几分。随后，她往前走了一步，离晏轩更近了些，对他说道：“晏哥哥，我听闻你要参加明年的秋闱，如今应当是学得很辛苦吧？我姨娘有一道拿手的点心，叫核仁儿米糊，听说读书的人吃是最好不过的了。改明儿我让姨娘做了，差人给晏哥哥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