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风平浪静,艳阳高照,江水映着苍翠的树林,风光无限好。
若是忽略此刻的情形,或许能好好欣赏享受一番,可惜,这船上都是宋明宣的人,要么就是他雇的杀手,哪有闲情欣赏风景。
过了片刻,平静的船舱内有了动静,一男人从船舱内出来,站在船头望了圈,随后说:“把人带出来。”
“是。”
来了两个人把麻袋扛出来,玉熙肚子难受的皱眉,为了自己的安危,她强忍着。被扔在船板上的时候,全身都疼,仿佛跟上次生病的时候那样。
麻袋口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刺眼,玉熙忙把眼闭上,在黑暗中久了,这会有点不适应。
“皇姐,又见面了。”是宋明宣的声音。
她的手脚依旧被绑着,听见他的声音毫不意外,等适应强烈的日光后,她缓缓睁眼,怒瞪了他一眼。
上次宋明宣带着面具,现在没有,能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庞,俊朗清秀,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唯独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温和,尽是狠厉凶残。
玉熙颤了下,故作镇定,扯出的笑意有些僵硬。
“是啊,又见面了。”
宋明宣蹲下身子,笑看着她:“想不到又落我手上,皇姐怎么不长记性,哦,可能是太狂妄自大了,不过也没关系,不管皇姐怎么防备,终究是落我手里。”
玉熙对上他的眼,心很慌,“你是怎么下药的?”
她想知道,她喝的药是冬玲煎的,冬玲不会害他,那定然是客栈混进了他的人,所以是谁?
玉熙想了一圈,唯一可能就是客栈的伙计和掌柜,最可疑的就是那天那个走错房间的伙计,听林学安说,那人是新来的。
她是这样猜测,但是不是他,眼下不得而知。
看宋明宣嘲笑的嘴脸,显然是不愿意告诉她的,“这皇姐就不必知道了,你的命到头了,有什么想说的?”
她被宋明宣的人团团围住,几双眼睛一同看向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玉熙扬起脑袋,一一扫向那些人,扫到最后一人时,她目光一顿,有了熟悉感。
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移开目光,重新看宋明宣,“我要是求饶,你会放了我吗?”
宋明宣冷笑声,道:“要是我要皇姐放过我,你会吗?”
不会,若她今日脱身,来日定要报仇,所以宋明宣的意思不言而喻。
玉熙不再说话,她不过是试探,绝不会求他的。
她别开脸,要杀要剐随便,要她卑微的求饶,想将她的高傲尊严踩在脚底下,那是绝对不可能。
宋明宣扬天大笑,颇有几分解气的意味,笑了一会,他忽然收起笑容,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船上,娇嫩的脸颊立马红肿起来,留下明显的巴掌印。
玉熙恶狠狠的瞪他,手腕挣扎两下,就是不屈服。
刚才他问的问题好啊,会放过他吗?肯定不放过,对她,对宋明胤,都是个威胁。
玉熙红了眼,满眼狠意,她紧紧盯着宋明宣,就是不吭一下。她在心里想,希望林学安和表哥快点来救她,不然,这次真要葬身鱼腹了。
“皇姐别想了,没人能救你。”
言罢,宋明宣站起身,喊道:“来呀,把石头装进去。”
“是。”其中一人又问:“嘴巴堵上吗?”
宋明宣笑得阴狠,“不,让长公主尝尝江水的味道。”
够狠。
把她装麻袋扔江里不够,还要放石头在里面,如此,她休想浮出水面。
玉熙眼睁睁看着大石头放在她脚边,然后,他们把麻袋拎起来,正想用绳子系上口袋时,一人匆忙跑来禀报。
“主子,有船靠近。”
闻言,所有人往后看,包括玉熙,她看见一艘船往这边来,隔的有些远,看不清上面的人,可就算如此,玉熙依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双眼一亮,张唇想呼喊,奈何她的意图被人识破,唇刚张开,就被人捂住,发不出声音。
那人蹲在她身后,身子宽阔结实,背部贴着他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她扭着身子要移开,奈何那人手臂有力,任她如何用力,都没用。
玉熙恐惧的睁大眼,那种徒劳无力的感觉,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可是忽然,她闻到了的雪松味,很熟悉的味道,在哪闻过?
玉熙停止挣扎,眼垂着看身后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比常年舞刀弄剑的人多了一分秀雅。
好奇怪,明明是杀手,为何身上会有如此清冽的雪松味?还有他的手,不像是杀手的手,更像是常年握笔的手。
玉熙扭头往后看,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没看见他的眼,因为他躲开了。
她放弃呼喊,逐渐安静下来,眼珠打转,开始乱想。
那艘船慢慢靠近,船头就三两个人在搬东西,没注意这边,更没看一眼,就这么擦肩而过。
“主子,是商船,走了。”
宋明宣也放松些许,咬牙交代,“等船走远点,立马扔下去。”
“是。”
少倾,商船慢慢走了,那人也松开自己的手,把麻袋系上绳子。
玉熙躺在里边,下一刻身子腾空,接着她的身子像是飘在半空,轻飘飘的,来不及多想,便听见咚的一声。
她被扔到江里。
江水微凉,快速没过头顶,水灌进口鼻,眼睛也难受,窒息的感觉袭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比上次拿剑指着她更令人害怕。
她闭上眼,心想,不会就这么样死了吧。
她想见皇弟,想见表哥,也想见林学安,更想傅安年。
可是她和傅大人闹得那样僵,他会不会不想见自己?
玉熙拧紧眉梢,满心绝望,就在她认命时,她隐约听见有人喊:“主子先前的船调头了,朝咱们过来。”
“主子,又有一艘船靠近,把咱们围了。”
闻言,玉熙在水里睁眼,透过麻袋的小孔,她看见水面有了巨大的水花,仿佛是有人跳进江里。
是谁呢?
是林学安和表哥吗?
她无暇多想,脸憋红了,窒息的感觉使她张嘴,呛了不少水。眼慢慢阖上,没了知觉。
麻袋装了石头,沉地很快,渐渐地,水面的那点光亮也看不清。
-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好似在半空飞,越飞越高,最终飞到了山顶,站在了山尖。她很开心,因为这里离阳光很近,她一抬眼就能看见。
或许是离得太近,她感觉喘不上气,便张开唇,大口大口的呼吸。
悠地,一丝凉意从口中钻进,她舒服多了,终于能正常呼吸。
“咳咳…”
从梦中醒来,她缓缓睁眼,入眼便是刺眼的日光,她伸手挡挡,看见了手腕上的伤痕,猛然回神。
她被绑了,然后扔进了水里。她没死。
念头闪过,她有了希望,“救命,救命。”
身体无力,她起不来。
但是旁边的声音听得清晰,“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没事。”
第49章 049
被绑的恐慌害怕, 沉入江底的窒息恐惧,还有那种挣扎的无力感,都使她绝望。她有求生的本能, 可是,任凭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眼下她清醒, 意识到自己没死, 脑中下意识的就是求救。
因为她听见有船靠近,玉熙直觉是林学安和表哥来了,所以又有了希望和底气,可是男人出声的一刹那,她愣住了。
以为是自己幻听,本该回京城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玉熙擦拭脸颊的水, 揉揉眼, 撑着身子稍稍起身,她颤着嗓音说话:“你, 不是回京城了吗?”
傅安年穿着一身黑衣, 全身湿漉漉的, 发丝还在滴水,清冷感更甚。他看过来, 眸光落在她红肿的面颊上, 有几分心疼。
“本来是要回去。”因为她生气, 讨厌自己,不想看见自己。
傅安年耐心解释, 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林学安留下了他, 顺便把两人间的秘密告诉了他,起初傅安年觉得两人胡闹,可静下心来想,也能明白她的意图,便将计就计了。
他们何时到的济州,住在哪家客栈,傅安年全都知晓。
玉熙听完他的解释,心情复杂,她惊喜傅安年的付出,及时出现救了她,可同时也埋怨他,居然瞒着她,害她惆然若失,闷闷不乐的那么久。但她心底最终是开心的,因为又见到他了。
刚才船板上的那个黑衣人,就是他吧,难怪雪松味那么熟悉。
那双捂住她唇的手,是那样熟悉,刚才惊慌害怕,居然没认出来。
她的表情变了又变,一眨不眨的注视他,不知怎的,此时看见他,刚才的委屈和害怕一涌而上,面对宋明宣的杀意她不曾哭泣,可是此时,她很想哭。
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泪水模糊了双眼,呜咽着开口,断断续续:“呜呜,你,你怎么才出手?我害怕,就快淹死了。”
傅安年回头瞅了眼激烈的打斗,和她这边的哭泣截然不同,那边全是惨叫。他回眸,满眼心疼,并非不出手,只是时机没到,不然他一人对付那么多人,腾不出手来救她。
男人伸手想抱她,又缩了回来,柔声安慰:“现在没事了。”
现在是安全了,但她就是想哭。
她习惯与傅安年的包容和宠溺,也习惯在他面前的无理取闹,对他更是有依赖的心理。所以现在看见他,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情绪,而且他会安慰她。
玉熙抽泣,眼微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他的指责没停,“都是你的错。”
明知她很害怕,竟然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她,要是知道他在船上,她不会那样恐慌。
她哭得惨兮兮的,不管对傅安年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确实,我该早告诉你,能别哭了吗?”她的脸还是肿的。
玉熙擦了泪,吼他:“别命令我。”
“不是命令你,是关心你。”
玉熙胸口暖暖的,嘴上却很硬,“不需要你关心。”
宋明宣打了她一巴掌没哭,这会哭得声音大,当真是把他当发泄对象了。
傅安年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她,等她哭声渐渐弱了,就知道她发泄完了,情绪稳定下来。
玉熙后知后觉的感到脸疼,捂着脸嘶了声,问傅安年:“怎么不关心?我脸疼。”
闻言,傅安年一下就笑了,说话前后矛盾,到底是要他关心,还是不要他关心?
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脸颊,说:“现在知道疼了。”
他的手下移,将她从船板上扶起来,然后往那边看,打斗基本结束,林学安他们在收拾残局。
傅安年扶她回船舱内,“不必担心,宋明宣这次跑不掉。”
他们来了两艘船,这艘船给公主用,另外的给林学安他们用。现在,宋明宣的事交给林学安和赵云洲,他则留在玉熙身边,照顾她。
她刚沉入江中,浑身湿透,轻薄的衣裳贴着身躯,曲线玲珑,妩媚勾人。傅安年稍稍看了眼,便呼吸急促,立马移开视线。
眼下她这般模样,不能让人瞧见。
“先去换衣服。”
傅安年吞咽下,顺便解释:“船上有衣服,但冬玲没跟来,没人伺候你,能应付吗?”
末了,他打趣的说了声:“或者,你可以要我帮忙。”
玉熙瞪了他一眼,余光瞥向身后,正好看见宋明宣被人绑着,押进了船舱。林学安站在船板上没过来,大抵是在找合适的时机再过来。
玉熙敛眸,乖巧的进了船舱,“你怎么知道他抓了我?还混进去了。”
傅安年关门,在房内找衣服,回她:“我天天在客栈外看着,能不知道嘛?至于混进去,杀一人就行,也庆幸他们都蒙着脸,不然真混不进去。”
原来是这样,她了解了。
玉熙抱紧手臂,虽是初夏,但湿衣服穿在身上,被风一吹,还是有点凉的,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又要得风寒了。
“来之前,你给林学安留信了?”
傅安年找了件青色的衣裙,放在床上,“自然,换吧,我在门外等。”
他解释的很清楚,玉熙算是都明白了,她嗯了声,立马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穿上了那身青色的裙子。
头发也湿了,她便把发披在身侧,拿着梳子理了理。
整理好一切,她才打开房门,傅安年在门外等着,不知何时也换了身黑色的衣袍,更显沉稳内敛。
他侧过头,眸光微动,凸起的喉结滑动下,那颗红痣也跟着轻动。
傅安年从容不迫的走过来,定定的凝视她,而后再也克制不住的把人搂进怀里。
“别再冒险了。”他轻抚后背,手臂用力,紧紧抱住她,没有一丝空隙,彻底安心了,“有事可以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