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点点头，继续说：“最近各界魔神蠢蠢欲动，似乎总有一天便会掀起混战。届时天下战乱，百姓必然不得安稳。我等定要护好归离集的黎民百姓。”
归终略有些担忧，“这世界，当真要再起纷争了吗？”
“这片土地流言四起，有人说，天理将要划分大陆，选出数位统治者。”摩拉克斯继续说道，“想必是因为这流言，才惹得四处的魔神心思浮动。”
马克修斯爽朗一笑，“无论如何，有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归离集一定能安安稳稳的发展下去。”
另外两位魔神都不禁莞尔一笑，“没错。”
……
待三位魔神商量完毕，归终轻手轻脚的来到小华蕤的房间门口。
没走几步，就发现小华蕤室内的烛火仍亮。
在室内，趴在床榻上的小丫头晃着小脚丫，手里捏着赵医师手绘的人体穴位的书页。
不时就翻开下一页。
归终轻轻开门，耳朵相当灵的小姑娘立刻抬起头开向门口。
“姐姐！”
归终走到床榻边坐下，用手轻轻抚过小华蕤脸颊边的碎发，“宝贝好努力啊，不过明天白天再学习也是可以的哦，目前小华蕤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呀，这样才能变强大哦。”
小华蕤摇摇头，声音软糯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坚定，“姐姐，我并不觉得累，也有在努力变强。”
“现在赵叔叔越来越忙了，一旦赵叔叔忙不过来，就会有人要忍受生病时的痛苦，呜……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紧接着，小华蕤的眼睛就变得非同一般的亮，“所以只要我能够变得和赵叔叔一样能够给人看病，那么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所以，我要早点学会呀！”
或许是归终？或马克修斯？或摩拉克斯？他们一举一动中对人类的重视把小华蕤耳濡目染。
但魔神的骨子里是爱着人类的，这一点无人可以质疑，理所当然。
*
冬季的日子过的充实且快速。
一直到春季来临之前，只有一件事值得拿出来说一说。
那就是留云借风真君曾帮忙照看过的麒麟蛋破壳了。
里面是一只小小软软的雌性麒麟，她被起名为甘雨。
归终对小华蕤说，等甘雨妹妹再长大一些，天气变得晴暖起来。
留云借风真君就会带着甘雨妹妹前来做客的。
小华蕤懂，她已经是见过很多个刚出生的婴儿的大姐姐了，哪怕是比生来比人类强大的麒麟，刚刚出生时也一定受不了寒冷的冬季。
所以，虽然小华蕤很期待甘雨妹妹的模样，但是还是甘雨妹妹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到了春季，小华蕤要应对的不是帮助马克修斯叔叔解决农田的相关事宜，而是被迫接受魈要离开的事实。
窗外的琉璃百合开的摇曳生姿，时不时传来扑鼻的清香。
琉璃百合是归终最喜欢的花朵，这种花在归离集的原野上十分常见，但就算如此，归终还是移栽了好多琉璃百合到院子里，精心照料。
趴在窗子上的小华蕤手里把玩着魈的神之眼，神情蔫蔫。
这是魈能陪她的最后一天。
魈对于小华蕤来说，是有些不一样的。
与另外三位魔神相比，魈的年龄更与她相近。
其他三位魔神虽然万分关爱小华蕤，但他们事务繁多，很少能够全天陪伴小华蕤。
魈会给小华蕤重新扎跑松了的辫子，送小华蕤去赵叔叔家，安静陪着她晾晒草药，安静陪着她看医书，到了时间会自觉领着她回家吃饭。
平时的魈实在存在感不强，但只要小华蕤一回头，魈准在。
虽然相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但这些时间已经算是小华蕤的大部分人生了。
并且，小华蕤从没经历过离别。
另外三位魔神在小华蕤眼里，都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存在。
但魈不同，小华蕤第一次见到魈时，脑子便不自觉的告诉自己，这个哥哥有点可怜、需要我的帮助。
毕竟，魈第一次出现在小华蕤面前时，残毒未清、伤口众多、鲜血满身。
眼里也没有光亮。
未经世事的小华蕤自然无法理解魈的痛苦，但她天然的知道：
这个哥哥好像很伤心，伤口好多，肯定很痛吧，一定需要治疗吧。
于是，幼小的女孩自发拉起魈的手。
魈愣住了，一部分是因为小华蕤的举动，一部分是因为他认出了这是在山上救了他的小女孩。
淡淡的荧光从二者相接触的地方散发出来。
小姑娘仰着头对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少年仙人说：“小哥哥，别伤心了，很快就不痛了哦。”
不过没能一次治好他的小姑娘再深深质疑起了自己的能力，自闭了好几天。
想到这里，依靠着窗站立的魈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本来后脑勺面对着魈的小华蕤调换了个姿势，换了一边的脸蛋贴着木质的窗子，带着隐隐控诉意味的质问魈：
“魈哥哥，难道马上就要和我分开，这件事让你很伤心吗？”
魈无奈的看向趴在窗子上的小女孩。
长大了，会开玩笑了。
魈再次开口：“接下来我会跟随夜叉一族去清缴魔神残念，虽说没有归期，但只要得到空闲，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仙人的声音清冷但柔和，小华蕤却再也忍不住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珠先是沾湿睫毛，再滑过脸颊，顺着重力滴落在窗前。
“摩拉克斯叔叔说，魔神残念一日未曾除尽，夜叉便一日没有停息之刻。”
“若是这样的话，魈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华蕤的声音哽咽，藏着无尽的茫然与惶恐。
就连每当三位魔神有空闲，便会为小华蕤上一些课。
因此，小华蕤知道魔神残念有多易形成，又多难以根除。
这意味着魈将要永无宁息之日。
直至战死？
但小华蕤知道这是魈的任务，除了魈，还有好多夜叉在做这些事情。
小华蕤清楚地知道不能阻止魈，可她很害怕自己将来再也见不到魈了……
看着小华蕤哭的伤心，魈单膝蹲下身子，用手轻柔的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
魈直视着小华蕤，目光坚定，一字一顿：“这是我的宿命，这是我应当偿还的罪孽，这也是我与摩拉克斯大人签订的契约。”
“我早有觉悟！”
现在的小华蕤还是不能彻底理解魈的所谓代价、宿命，但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魈的义无反顾。
这或许，不，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信念吧。
这比不能两人不能再见更为重要，比魈的生命还要重要。
既然如此，好吧。
虽然内心的伤心与不舍无法平息，但小华蕤不会再逃避。
她会和魈一起经受这份离别。
第10章
虽然魈的离去让小华蕤万分不舍，但此后的时间并没有小华蕤想象的那么可怕。
春季到来，归离集待做的事情比起冬季只多不少。
青壮的劳动力们都忙着去稻田插秧，妇人们忙着育蚕。
每天都忙的火热朝天。
马克修斯忙着带领一些年轻人寻找适宜的地界，用来开垦农田。
归离集的人口愈发的多了，想要让人们没有粮食危机，便要尽早筹谋更多的土地才行。
在归离集内，除了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较为清闲，大部分的景象都显得一派忙碌。
昨晚小华蕤临睡前都没有等到马克修斯叔叔回来，第二天一早，又被归终告知他早些时候便出发继续探索了。
要知道，小华蕤起的已经是很早了。
先是晨练，在吃过早饭后，小华蕤便要赶到赵医师哪里帮忙。
但今日不是去帮忙看病，而是要跟着赵医师去种药材。
到了春季，赵医师的果然清闲下来，而摩拉克斯专门选定的种植药材的田地也选好了。
正巧这几日得出空闲，赵医师准备带着小华蕤去种植药材。
饭桌上，小华蕤吃的迅速，面前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因为除了小华蕤，饭桌上还有另一位食量巨大的家伙。
化作人形的若陀龙王明明是个黑色长发的劲瘦青年，可食量却与较为斯文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吃相又略显凶狠。
如此一对比，归终不禁觉得小华蕤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十分可爱。
待一个真正的魔神幼崽和一个真正的龙王巨婴吃饱饭，动作一致的放下碗筷。
归终嘱咐小华蕤：“这两日留云借风真君就会带着小甘雨前来拜访哦。还有姐姐的另一位好友阿萍也会过来。小华蕤见到她们要问好哦。”
小华蕤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姐姐。”
“姐姐最近也不要太辛苦哦，等过段日子我帮赵叔叔把药材圃种植好，我们一起去看原野上琉璃百合吧。”
归离原的人们已经把水稻苗育好了，再过两天便要插秧。
插秧完成便要进行灌溉。
年前的灌溉机器经过了一个冬季，有一部分损坏的不能用了，剩下的可用机器根本覆盖不了现在稻田的面积。
归终便想趁这时造一个能够一次性灌溉大面积稻田的新型灌溉机器。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归终便废寝忘食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分日夜的研究。
本来应该不分日夜的。
可归终闭关的第一天，小华蕤晚饭时没见到姐姐，一问马克修斯叔叔，才知道姐姐竟然连午饭都没吃！
于是小华蕤立刻跑到归终做实验的房间，半是央求半是撒娇的把归终磨出门来。
又相当严肃的对姐姐提出要求，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忘记吃饭和休息！
归终有些无奈。，魔神十天半个月不进食都没关系的。但她还是好好的答应小华蕤了。
一旁的马克修斯也很欣慰，之前的归终一旦要研究什么机械，不研究出来是绝对不会离开房门一步的。如今倒好，有了小华蕤，立马乖乖听话了。
半个月没有研究出成果的归终精神有些萎靡，但语气仍然元气满满的回答小华蕤：“好的，姐姐会听话的！”
……
元气满满的出了门，小华蕤照往常一样与和她一同出门的若陀龙王道别之后，便背起小竹筐赶往赵医师家里。
赵医师的妻子已经怀孕将近五个月了，自梦之魔神的遗民并入归离集已经快一年过去了，小华蕤并不是那个没见过孕妇的没见识的孩子了。
甫一进门，小华蕤便看见赵医师蹲在他妻子的身旁，轻轻抚摸妻子的肚子。
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好肉麻哦，赵叔叔。
小华蕤揶揄的在心里想，然后重重的咳了一声，暗示自己的到来。
果不其然，听到动静的赵医师故作镇定的起身，再转身煞有其事的说道：
“小华蕤，你来了呀。”
赵医师状似恍然大悟，“哦！对！我们该去药圃了。”
于是转身前往储物间找好农具，再出来当着小华蕤的面最后亲一口妻子的额头：“我会早点回来的。”
妻子笑着摇了摇手里的蒲扇，话确实对小华蕤说道：“小华蕤乖，中午回来吃饭。”
背着小竹篮的小姑娘今天梳了个歪歪扭扭的辫子，是若陀龙王给小华蕤扎的，为了不把小华蕤弄疼，这已经能使若陀龙王能做到的极限了。
小姑娘点点头，头上的小辫子随着她的晃动跟着摇晃，“好的，小琪姐姐。”
赵医师的妻子闺名方琪。
赵医师有些无奈，“明明应该叫婶婶的，怎么非要让小华蕤叫你姐姐啊……，这样显得我们都不是一辈的了……”
赵医师的妻子娇嗔：“我还年轻着呢，叫婶婶多老啊。”
小华蕤在一旁肯定的点头：“小琪姐姐一点都不老。”
方琪瞬间笑眯眯：“谢谢小华蕤，你们快去忙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呀。”
“小琪姐姐再见。”
“再见，别太辛苦呀。”
……
这片药圃不大不小，有差不多五亩地。
是摩拉克斯特意挑选的，土地肥沃适合药材生长的好地方。
位于村子后方，与其他人家的农田相邻。
如今三月初，正是种植黄苓、射干的好时节。
虽说药圃不大，可对于赵医师和小华蕤两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巨大了。
只凭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种不完这么大面积的土地的。
不过小华蕤和赵医师的任务并不是全部种完。
不同的药材适宜种植的时间各不相同。
一年四季都有各自应当种植的药材。
所以赵医师还需要预留出很大部分的土地来种植其他月份的药材。
但剩下的任务量仍然不轻松。
赵医师和小华蕤并不着急，一个挖坑一个埋种子。
一边种植，赵医师一边考察小华蕤相关的医术知识。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小华蕤还未觉得疲惫，赵医师却已经满头大汗了。
小华蕤和赵医师刚过来时日头微微升起，天气凉爽适宜，如今的太阳高高挂在半空，把赵医师的脸晒的通红。
赵医师呼哧呼哧的喘口气，放下镐头，“歇会儿吧。”
赵医师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田野地头，面目迎着阳光，拿出水壶给自己灌了口水。
小华蕤见状也学着赵医师的样子坐在他旁边，静静的等赵医师休息完毕。
小华蕤如今的个子没长多少，大概就是从三四岁的样子长成了五六岁的样子吧。
与人类幼童相比，这个生长速度确实很快。
但小华蕤刚出生时，用了一个冬季的时间便从头都抬不起来的婴儿长成三四岁的女童模样。
如此比较的话，这个生长速度又很慢了。
看着面不红气不喘的小华蕤，赵医师难免有些挫败：“小华蕤啊……，你果然和归终大人、摩拉克斯大人和马克修斯大人才是同类……”
赵医师又有些怅然：“唉呀……，说起来你才出生多久啊，若是与你同时出生的人类的孩子，此时不是在牙牙学语就是在蹒跚学步，我竟然也不知不觉中把你当成一个小大人来依靠了……”
赵医师有些无奈：“若你是人类，那么你的年龄不过是个孩子啊……”
小华蕤以为赵医师是觉得自己太辛苦了。
于是她摇摇头，天蓝色的瞳孔被阳光照的清澈无底：“赵叔叔，我一点都不辛苦哦，因为不想看见小孩子生病时痛苦的模样、也不想让大家忍受病痛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