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直接去问阿初!”
秋玉疏没有理江子湛,头重脚轻地回了房间。
她扑倒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里。
越明初清隽的面容和温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喜欢她。
噢,不对。
齐修也说过这句话。
但她的反应明显很不一样。
那次齐修说完后,她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脑海中没有任何想法,随口就拒绝了。
普通得仿佛是拒绝了一次比试的邀约。
往后,他们依旧是好朋友。她便觉得“喜欢”这件事,实在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当越明初对她说出这句话后,她却懵了。
她好像没有办法拒绝他,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他们结为道侣了,那又会如何呢?
是像秋太易那样,置中毒的发妻于不顾吗?
还是像魏天星那样,心心念念用她身上的先天金丹去换紫微宫宫主之位?
想到这里,秋玉疏用力地摁了摁太阳穴,思绪登时清明了许多,起伏的心情也冷却下来。
道侣这种脆弱而危险的关系,实在是没有一丝丝吸引人的地方。
“玉疏,我能进来吗?”越枝枝敲了敲门。
“进。”秋玉疏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越枝枝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床边,问秋玉疏:“你没事吧?”
“唔,没事。”秋玉疏将鞋子一蹬一甩,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听他们说,试道大会之后,你就要跟魏天星结为道侣了呀?”越枝枝小声问道。
秋玉疏含糊应了一声。
越枝枝肉眼可见地一脸失望,沉默半晌,问:“但你不喜欢他,对不对?”
秋玉疏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越枝枝抿嘴笑了一下:“很明显啊,他每次跟你说话,你都臭着脸,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一副让他立刻滚的神情。”
秋玉疏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是吗?我感觉我对他挺有礼貌的。”
越枝枝撅了一下嘴:“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主要是那魏天星太自恋,总觉得你口是心非。”
“哦。”秋玉疏摸了摸下巴,眼珠轻轻一转,问越枝枝,“那我喜欢谁,你能看出来吗?”
“不大能。”越枝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没经验,没有十成的把握。”
秋玉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越枝枝犹豫了一下,揪着辫子,小声道:“我……我感觉,你好像是有一点喜欢……我兄长。”
“是吗?”秋玉疏歪了歪头。
“我……我很喜欢你,如果你能跟我兄长在一起,那最好啦。但我不能误导你。”越枝枝连忙解释,“总之,这件事,得你自己判断呀。”
“可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啊。”秋玉疏学着越枝枝的样子,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头发就被她揪得乱糟糟的了。
越枝枝犯了难,她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可传授。
她想了想,突然脸红红地凑近秋玉疏,咬耳朵道:“我听齐修说过一个事情。”
秋玉疏道:“你说。”
“我听他说,若是对一个人有身体上的冲动,那就一定是喜欢了。”越枝枝说完,脸红得要滴血,立马捂住脸。
秋玉疏抬眉:“齐修?这家伙的话你也信,听着就不靠谱。”
越枝枝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秋玉疏,摇了摇头:“那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秋玉疏摁了摁太阳穴,对越枝枝说:“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越枝枝点点头,离开了秋玉疏的房间。
秋玉疏托腮,眯了眯眼。
齐修说的法子,倒也不是不能一试。
第80章
◎八岁?◎
次日, 昆仑山的试道大会赢来最后一次比试。
秋玉疏从柔软的被窝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
暖暖的日光猝不及防地洒了进来,秋玉疏眯着眼睛,抬手去挡光。
突然,她感觉眼前一暗。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为她挡住日光。
秋玉疏的心跳漏了一拍。
越明初伸出手, 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秋玉疏下意识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拿, 一抬眸, 不小心撞上越明初的眸光。
他一如既往地面色平静从容, 嘴角挂着一丝浅笑,认真地看着她。
秋玉疏突然惊醒,后退一步, 砰地一声, 把门关上,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头发还没梳, 乱糟糟的。太丢人了!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地开门, 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油纸包, 打开一眼,里面是她昨日要的甜包子。
她什么也没说,拿起一个包子,埋头就吃。
越明初递来一个小水壶:“慢点吃, 别噎着。”
秋玉疏接过水壶, 触碰到越明初的手指, 感觉暖得有些发烫,连忙推开:“等会喝。”
“哇!有包子啊!这昆仑山的早膳太难吃了!”江子湛一蹦一跳过来,满怀期待地看向越明初。
越明初气定神闲:“没你的。”
正在啃包子的秋玉疏突然加速,然后被噎住了。她一把抢过越明初手中的水壶,大口灌水。
“啊?只有阿娘才有啊?”江子湛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指着越明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
秋玉疏伸手,想捂住江子湛的嘴。
“……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江子湛义愤填膺,为自己喊不平。
秋玉疏默默收回手。
越枝枝和齐修出现了,合力把江子湛拉到一边去。
“不是!他只给阿娘带包子,你们能忍?居然不生气?”江子湛诧异地看着越枝枝和齐修,一脸难以置信。
“时间快到了,咱们赶紧去给天曜加油。”越枝枝顾左右而言他。
五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去。
一开始,秋玉疏啃包子啃得飞快,后面突然意识到,若是嘴里没了包子,就显得嘴很闲,得说点什么。
于是,她开始细嚼慢咽。
趁齐修和越枝枝没注意,江子湛又蹿到前面来,大大咧咧地挤在秋玉疏和越明初的中间。
江子湛搂着越明初的肩膀,神色严肃:“阿初,他们孤立我。”
“怎么了?”越明初问。
江子湛“哼”了一声,“他们都知道你喜欢谁,但是都不告诉我。”
越明初没答话。秋玉疏头皮一紧,想把江子湛扔下山去。
江子湛嬉皮笑脸,继续道:“好阿初,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不然我多可怜啊。”
越明初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认真小口小口吃包子的秋玉疏,没答话。
江子湛以为他不好意思回答,于是换了个问题:“要不你给我透露点别的信息?比如,你有没有表白,她有没有答应你啊?”
越明初这次回答得倒是爽快:“有,没有。”
江子湛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勃然大怒地一挥手:“岂有此理!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竟然拒绝你!”
鸟道本就狭窄,他的动作幅度又大,一下把秋玉疏手中的包子被打飞了。包子落下山崖,粉身碎骨。
秋玉疏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发怔。
江子湛浑然不觉,还在指指点点:“竟然有人拒绝我们阿初!谁!是谁!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得把这个人打死不可。”
秋玉疏面无表情地提醒江子湛:“你把我的包子打飞了。”
“包子?这有阿初的终身大事重要吗?”江子湛看向秋玉疏,“阿娘,你来评评理,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秋玉疏低下头,开始潜心研究手中的水壶该怎么打开。
走在后面的越枝枝和齐修已经扶着山壁,无声地笑作一团。
江子湛十分贴心地拿过秋玉疏的水壶,帮她拧开,然后还给她,自顾自继续说:“我觉得,是个女孩子都应该会喜欢我们阿初啊?阿娘,你说是也不是?”
秋玉疏拿着打开的水壶,僵了一下,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包在嘴里,含糊应道:“唔啊……”
江子湛拍了拍越明初的肩,感慨:“你看,那女的就是瞎,连阿娘都这么觉得。”
秋玉疏呛了一口水。
越明初神色自然,回复道:“每个人喜欢好不同。”
江子湛“啧”了一声,上下打量越明初:“都被拒绝了,这还护上了。”
越明初顿了顿,问:“你们知道雪顶花吗?”
“什么玩意儿?”江子湛无知无觉地被转移了兴趣。
“呀,我知道!”越枝枝兴奋道。
她兴致勃勃:“我前几日听隔壁的女修说了,这昆仑山有三个宝物,万化丹,雪顶花,真元石。雪顶花是一株很漂亮的花,长在昆仑山的一处小山崖上。”
江子湛觉得莫名其妙:“一朵花?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为什么是宝物?”
越枝枝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花。据说,是当年枪圣飞升成天道时,放不下其心上人,凡心动了,雪白的衣冠化为此花,留在昆仑山,故名雪顶花。”
“这花十分美丽,许多修士都去摘过,想赠给心上人,皆是无功而返。”
江子湛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他停下脚步,等着越枝枝走过来,同她并肩而行,两眼放光地发问:“那是不是很值钱?”
越枝枝摇头:“别想了,摘不下来的,秋宗主、魏宫主、谭门主,都去摘过,皆是无功而返。”
“不可能,一定能摘下来的。”江子湛不信邪,反驳道。
两人走在最后面,争论起来。
秋玉疏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的情绪也平复下来,有些懊恼,刚刚自己在害羞什么?
她大大方方地抬眸去看越明初。
越明初感应到了,也立刻偏头,与秋玉疏对上视线,眸光温润,像月下珍珠。
秋玉疏梗着脖子,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地收回目光,凶巴巴地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越明初的神色十分认真,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你,你好看。”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秋玉疏一愣,脸登时红了。
他怎么回事?
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自从表白以后,怎么什么话都能说!
真不害臊!
她瞪了越明初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直视前方,怒气冲冲地跑下去了。
她没有害羞。
她只是还有正经事要办,她太忙了,她没有时间跟旁边这个人说话!
他们来到比试台时,比试刚好开始。
魏天星十分聪明,与卫天曜拉开了距离,不断施展咒术,卫天曜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咒术擅远攻,剑术是近攻,只要魏天星与卫天曜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卫天曜无法近身,就有十足的优势。
秋玉疏抱臂,一脸轻松。
越明初站在她身边,也认真观看。
“宸光真君。”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秋玉疏用余光看见是紫微宫的魏清忧。
魏清忧冲越明初盈盈一施礼。
越明初礼貌地拱手回礼:“魏道友。”
“不用这般生分,叫我清忧便是。”魏清忧抿唇一笑,眸中波光流转。
越明初微微颔首,“魏姑娘,什么事?”
“今日比试后,宸光真君可否赏脸一聚,为我兄长庆功?”魏清忧对越明初发出了邀请。
秋玉疏暗暗皱眉。
有个谭如许还不够,又来一个魏清忧,这个人怎么招蜂引蝶的?
哼!
越明初看了一眼激战正酣的台上,答道:“魏兄的赢面不大。”
魏清忧愣了一下,笑道:“这倒无妨,为对面那位小道友庆功也可。”
越明初偏头,垂眸看向秋玉疏:“玉疏,你去吗?”
秋玉疏头都不抬,生硬拒绝:“不去。”
越明初便对魏清忧说:“抱歉,我去不了。”
魏清忧一愣,视线转向秋玉疏。
她想了想,冲着秋玉疏行了个礼:“秋姑娘,若是有时间,一同聚一聚吧?这试道大会十几年开一次,这几日相聚在此,也算是有缘。”
秋玉疏瞥了一眼魏清忧。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俩都无冤无仇。
“到时看,若没别的事,就去。”秋玉疏答道,目不转睛地看着比试台。
魏清忧若有所思,看向越明初,意味深长道:“那,宸光真君也一道吗?”
越明初点头:“好。”
魏清忧的视线在秋玉疏和越明初之间来回扫了几下,撩了一下耳边碎发,笑道:“听说二位在归墟宗自小就认识,关系甚好?”
越明初点头:“是。”
秋玉疏同时摇头:“不是。”
魏清忧抿唇失笑,行了一礼:“总之,到时恭候二位。”眸含柔情,看了一眼越明初,离去了。
待魏清忧走后,秋玉疏看向越明初,纠正他:“我们没有自小就认识。”
越明初“嗯”了一声,然后轻轻道:“你是十六岁才认识的我,我是八岁认识的你。”
秋玉疏听了,凤眼微微一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八岁?
“你是八岁来的归墟宗吗?”秋玉疏问。
越明初点头。
秋玉疏转念一想,她是宗主之女,认识她,倒也正常。
她继续抬头去看卫天曜和魏天星的比试。
越明初看了看秋玉疏专注的侧脸,然后收回目光。
心里想,我不是八岁认识的你,而是八岁开始喜欢你。
第81章
◎“可以吗?宸光真君?”◎
比试台上, 魏天星一身紫袍,衣袖随着不断结印的双手飞舞翩跹, 身姿优美,宛若一只流连于花丛中的紫色蝴蝶。
“十干,重光,金印封!”
无数个巴掌大的金印漫天而来,封向卫天曜。
卫天曜一挥剑,强劲的剑气斩破大半金印,但仍有不少金印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身上, 登时一片血肉模糊。
即便他一身玄衣, 也能看出不少地方都被血染得更深了。
带着一身的伤, 他始终一声不吭, 眼神一直牢牢地锁住魏天星,犹如一只咬住老虎尾巴的小狗,死都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