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和那三位修士都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颜青棠想转身回去,但想到那人定然已将月玉带走了,气得发狠,猛然拔剑斩了石头上那一排无辜路过的蚂蚁。
其他人也从颜青棠的问题中反应过来,登时又羞愧又气恼。
竟然被人让四只普通蚂蚁给捉弄了!
一行人无言,谁都没脸张口提及此事,只是默默地赶到另一个寒潭旁边,捞出了月玉。
月玉到手,颜青棠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块月玉,澄黄中夹杂些许黑点,其品质明显不如方才那块。
真是丢脸至极。
他们带着月玉,脚步不停地直奔琵琶岛最南端的树林,片刻后到了一处空地。
秋玉疏一路尾随到此,潜伏在树上。
那空地上有三人,一人站着,另外两人躺在地上。
秋玉疏认识其中两人。
站着的那位是春雨堂的医修阿婉。
而躺在地上的,一个是半死不活的颜松云,另外一个被蒙着头,看不见面容。
秋玉疏蹙眉,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已然猜到了蒙着头的那位是谁。
一名修士将月玉递给医修阿婉。
阿婉端详片刻,犹豫道:“质地好像不大对,确认是去我说的那个寒潭里采来的么?”
颜青棠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怎么不对?”
阿婉指着月玉上的小黑点,认真解释道:“这块玉不够通透,杂质太多;这次毕竟是要用来为颜师兄凝化脑骨,若品质非上乘,只怕出什么岔子……”
颜青棠何尝不知道,但这话被一个她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医修说出,让她十分窘迫,恨极了那半路杀出的无名人。
“这已是今晚能采摘到的最好月玉了。”颜青棠一脸冷漠,“你们春雨堂不是医术很好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若医术不精干不了这事,就自己跟颜岛主说去!”
阿婉不敢再说什么,唯唯诺诺地接过月玉,盘腿坐下,摆开一排医修所用工具:银碗,银线、剔骨刀。
她拿起东海月玉,将它放入银碗。
如同雪入沸水一般,那月玉登时融化成液体,在银碗中微微荡漾。
阿婉一抬手,袖中飞出一卷画,上面等比例画出一个成年男子的头骨。
液体月玉自银碗中飞出,在阿婉舞动的双手中,逐渐凝结成了一副崭新的头骨。
到了关键时刻,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阿婉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将银线送入颜松云的右眼,然后轻轻往外一扯。
颜松云的整个脑骨便被带了出来。
说是脑骨,不如说是一只吃了脑骨但尚未消化完的巨大食骨蛊。
黑漆漆的圆球上,一时都找不见它的眼睛和触角。
阿婉用银线将它裹住,然后倒上化蛊水。
刺啦——
那只食骨蛊挣扎着化为一滩黑水,悄无声息地融入琵琶岛的泥土。
颜松云的头则像瘪掉的人面气球一般,松垮垮地皱着一团,令人作呕。
同一时刻,那月玉凝成的新脑骨缩成眼球般大小,从颜松云的右眼处钻进入。
随着阿婉口中念念有词,颜松云的头又逐渐变回原来的大小。
颜青棠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太好了!”
黑暗中的秋玉疏不以为然地笑笑。
颜青棠想得太简单了。
脑骨于人,何其重要。
即便是用最上乘的月玉来做成脑骨,风险也极高;要不然,大医何卯早就提出此法了。
更何况,他们用的还是一个品质一般的月玉。
颜松云怕是会变成一个傻子。
颜青棠走到颜松云身边,唤道:“兄长?”
颜松云没有任何动静。
颜青棠皱眉,问阿婉:“怎么回事?为何没反应?”
阿婉冷汗岑岑,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颜松云的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
他的右眼浑浊无法视物,但左眼转动了一下。
“兄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颜青棠干脆跪在地上,看向颜松云。
颜松云一脸呆滞,左眼眼神空洞,看着颜青棠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算是清醒了吧?”颜青棠皱眉,急不可耐地催促阿婉,“那赶紧把剑骨也给换了。”
阿婉低下头,长长的刘海盖住她脸上的抗拒和同情。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带地上戴着头罩的人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
她将那人扶了起来,伸手去解他手上的捆仙绳。
颜青棠突然喝止:“先别解,再给他贴一张定身咒。”
阿婉看向那人胸口。
定身符的光淡了许多,的确快失效了。
她拿出定身符,抬手向那人胸口贴去。
就在定身符快要接近那人之时,阿婉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余光中,她瞥见那人的手指动了一动。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已被地上那人紧紧握住
她一声痛呼,反被定身符贴住。
那人一把揭开头罩,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容,正是越明初。
秋玉疏眉毛一扬,她猜对了,果然是他。
那颜花君知道越明初身怀上品剑骨,又看他是个无依无靠的蛊族人,便打起他的主意。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在她的意料之外。
只见越明初身手矫健地奔向正在发愣的颜青棠,一把抽出她的腰间佩剑。
颜青棠立刻反应过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惊险地躲过越明初的剑。
颜青棠站起来,惊讶但毫不慌张,对越明初讥讽道:“你一个不会使用灵力的人,怎么同时对付六个金丹期修士?。”
越明初握着剑,薄唇紧抿,没有回答。
“本姑娘今天心情特别不好,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别再惹怒我。”颜青棠深吸一口气,玉齿欲碎,“否则,你没的不只是剑骨。”
越明初垂下眼眸,声音听不出悲喜:“归墟宗是名门正派,你们就这样随意抢别人东西?之前是秋玉疏,现在是我。”
颜青棠听到秋玉疏的名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她今日何苦来这里搞这些破事!
她恼怒地一声令下,马脸修士挥剑朝着越明初砍去。
越明初提剑,向前一划。
剑气如强劲的水波一般,急速扩开,拦住了马脸修士。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正要出手相助的秋玉疏也向越明初投去惊讶的目光。
他不是不会使用灵气吗?
接着,她立刻知道了原因。
只见越明初铺开的剑气里,有一丝黑气夹杂其间。
由于是在深夜,视线不佳,众人起初没看见。
但一息后,那黑气便瞬间蔓延开来,戾气十足地扑向马脸修士。
这下,在月光映照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颜青棠惊吓得倒退几步,一时语无伦次:“你……你是魔修!难怪!”
她方才还在疑惑,越明初既然有能力反抗,为何在归墟宗却乖乖束手就擒。
那是因为归墟宗内设有许多辨别魔息的阵法结界,他若是在归墟宗内反抗,便必死无疑。
因而,等来了琵琶岛,他才趁着定身符快失效的时候催动灵力挣脱开。
马脸修士毫无防备,竟被越明初的魔气逼退了几步。
他回过神来,快速站稳,一剑斩断了越明初的剑气,然后飞身追上去。
第11章 亲个嘴
◎秋玉疏托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越明初没有恋战,收剑转身,行云流水地飞身到寒潭旁,纵身跃入。
马脸修士跟过去,正要跳进潭水中,却听见树林间有动静。
众人紧张起来。
难道越明初还有帮手?
“你们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个白袍女子从林间翩然走出,身后跟了十几个瀛洲岛弟子。
是宣如霜。
她皱着眉头,严厉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一个满脸怒气的颜青棠。
一个眼神游离的颜松云。
一个呆若木鸡的阿婉。
四个满脸惊悚的修士。
一个似乎是正要跳潭水的马脸修士。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颜青棠身上:“违禁离开宗门,解释解释?”
颜青棠满脸错愕,万万没想到宣如霜会在此时来到琵琶岛。
她脱口而出问道:“宣岛主,您怎么来了?”
宣如霜剑眉一横:“是我问你话呢还是你问我?”
颜青棠又委屈又恼怒。
最好的月玉被人抢走了,自己被蚂蚁给唬住,以为最好拿捏的越明初竟然跑了。
最离谱的是,宣如霜还突然出现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住心间翻涌的复杂情绪,回答宣如霜:“宣岛主,我们是来采东海月玉的,想为兄长把脑骨补上,让他恢复生机。”
宣如霜盯着颜松云看了看,不确定地问:“他恢复了?怎么看着……”
她忍了忍,到底没有说出“像个傻子”。
“既然是此事,为何偷偷摸摸地来此地?”宣如霜清了清嗓子,提出疑问。
“不是偷偷摸摸,是因为月玉刚采出时效果最好,所以没来得及跟宗门通报,就直接带着人来了。”颜青棠滴水不漏地解释道。
宣如霜蹙眉,袖袍一挥,一股灵力自袖中荡开。
触及方才越明初拔剑那处,宣如霜神色一凛,问道:“这里为何有魔息?”
颜青棠犹豫了一下,大脑飞速转动。
她没办法说这是越明初的。
若说了,宣如霜便知道他们是想强行夺取越明初的剑骨。
夺修士天赋,本就是大忌,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们颜家以后还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但是……若宣如霜找到了越明初,发现他入魔了,那取一个魔修的剑骨,便能说得过去了!
想到这里,颜青棠计上心头,立刻道:“方才有个魔修也想抢月玉,但尚未跑远,应该还在琵琶岛上。”
宣如霜神情严肃,素手一挥,果断下令:“布阵!”
她身后的修士们训练有素地散开来,御剑升至夜空中,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脚下的剑登时光芒大炽,迅速铺开,瞬间覆盖了整个琵琶岛。
颜青棠抬头,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既已在此阵中,便没人能轻易逃出去。
越明初,就等着被瓮中捉鳖吧。
***
越明初钻入寒潭中后,不敢催动灵力从而暴露魔息,因而没能游太久。
他看到一丝光亮,猜测是另外一个水潭,便浮了上去。
这个寒潭不大,种了许多睡莲与荷花,枝丫纵横交错,还算隐蔽。
他游到一个莲叶聚集处,谨慎地从水面露出半个头,大口猛吸好几口空气,这才缓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正要下潜,便听到一个幽幽的女声。
“别白费力气,跑不了了。”
越明初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去。
秋玉疏身着玄色夜行衣,没个正形地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
她杏眼明媚,高而翘的鼻子让整张脸显得立体而艳丽;平常,她不笑的时候十分有距离感,犹如伸手够不着的天边星辰。
但此刻,她眸中含着促狭的笑意,便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仿佛一树于夜色中舞动的海棠。
秋玉疏见越明初没反应,以为他没听见自己说话,于是从石头上轻盈跳下,走到岸边,又说了一遍:“我说,小呆子,你跑不了了。”
说罢,她伸手指了指天:“喏。”
越明初抬头,看见夜幕中有淡淡的银光。是宣如霜布下的大阵。
他却没接话,只问:“你都看到了?”
“对啊。”秋玉疏耸了耸肩,“看到了,你体内有魔息。”
越明初垂下眼眸:“你不问为什么?”
秋玉疏眨了眨眼
这有什么好问的。
上一世,她自己就是个魔头,魔息这个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但她明白,正经修士没人会想要跟“魔”沾染上关系。
“问这个做什么?”她扯了一把岸边的野草,语调慵懒,“还不如想想怎么躲过宣如霜呢。”
越明初这才问:“宣岛主为什么会在?”
“我干的啊。”秋玉疏一边回答,一边手欠地扯草玩儿,“宣如霜才不会允许他们搞这种阴险的手段,不过她来太晚了,如果被她撞见你正在被取骨,那就有好戏看。”
秋玉疏不知为什么,在越明初面前,她变得啰嗦了许多。就像上一世,她也总爱对一个人叽叽歪歪。
大概是此人上一世和这一世都对她有善意,她在有安全感的情况下,能放松很多;也可能是这人太过沉默寡言,她如果不说话,气氛就会陷入沉默的尴尬
“不过还好,她没看见你体内有魔息,不然,啧,你指定当场完蛋。"秋玉疏将草扔了,拍了拍手,叉腰看向越明初,“我也是挺佩服你。”
越明初疑惑:“佩服什么?”
秋玉疏抱臂:“颜青棠对你这么差,你怎么还喜欢她?”
越明初闷闷道:“不要听江子湛瞎说,我不喜欢她。”
“哦。”秋玉疏摸了摸下巴。
上一世,她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被别人喜欢过,不大搞得懂情情爱爱的事情。
而且,她对爱情也不感兴趣。
爱情又不能帮她集齐四方之力,然后抵抗弑魔大阵。
她没再追问,回到了正题上:“好了,来讨论讨论该怎么办吧。”
“我……”越明初开口。
秋玉疏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越明初噤声。
越明初立刻闭嘴。
一阵若有若无的窸窣声在林间游走,是有人来了。
若是越明初被人抓住,强探其体内经脉,便会被发现魔息,他小命便没了。
秋玉疏想也没想,一头扎进潭水中,将越明初的头使劲往下摁,自己也沉了下去。
就在他们最后一缕头发沉入水中之时,果然来了一胖一瘦两名瀛洲岛弟子。
两人用灵识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番,没有收获。
胖弟子开口:“哎,这里也没人,咱走吧。”
瘦弟子则看向幽深的潭水:“潭水表面平静,下面暗流涌动,用灵识查探不了,要不咱们下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