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和天才的界限太明显。
明显到让人心生憔悴。
明显到让华家墨心头对桐落有着无尽的恨意。
他甚至觉得桐落的一切都是她的身份得来的。
如果不是她背靠着桐家这莫大的荣光,她哪来今天的成就。
只可惜,这更是大错特错。
不过桐落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她甚至笑着把手机递到泊风面前,让他看华家墨说的这些话。
泊风看完也是鼻尖哼出了一声冷笑。
桐落看到他的表情以后,唇边也是笑出声。
“采访一下泊风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泊风搂住桐落的腰,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
“无稽之谈罢了,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他作势把桐落的手机远远地扔到一边去。
手也不老实地在她的身体上乱摸着。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和她一个感觉。
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觉得可笑。
现在那点觉得可笑的心情也被他这个手上不老实的给搅和了。
她装作很无奈地问着泊风。
“如果美院方真的把我踢出局了我怎么办啊老公,那我岂不是就没工作了?没工作了就没钱花,怎么办,人生好艰难。”
她脸上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声音里却是懒洋洋的笑意。
“是啊,怎么办啊。”
“老婆不工作了我怎么办呢,我还得靠老婆养着呢,不如我们就浪迹天涯吧,做那个叫什么来着,自由居住者。”
他作势跟着她的腔调打趣着。
“行,那我们就去流浪吧。”
“就浪迹天涯的那种,四海为家的那种。”
她竟然在一瞬间真的幻想到了他们两个人牵着手满世界闲逛的模样。
那样好像,真的也挺美好的。
“行。”
“老婆去哪我都陪着。”
他吻上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地亲昵着。
桐落垂眸,看他一副动情又温柔的样子,满脸都是笑意。
“好啊。”
“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晚饭。
桐落先是神秘兮兮地跟泊风说,她知道一个特别好吃的餐厅,她说那个餐厅特别难预约,但是她可以随便去吃。
她一边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一边挑起眉尾,带着笑意和泊风说,你可真是沾了我的大光了。
泊风笑着给她梳着头发。
“是是是,我没有老婆可怎么活啊,连饭都吃不上了不是。”
电话接通。
她的法语一向带着那种温润的舒适感,听上去浪漫又缱绻。
他很少听她说法语,也听不懂。
但他只是感觉到她此刻的样子非常美,从额头,到鼻尖,美得不像是凡间该有的模样。
也不像是他手中能握紧的模样。
想到这,他手中的梳子不经意滑落。
玉制的经络梳,落在地上,只消一瞬间便碎了个彻彻底底。
桐落匆匆结束了电话,第一时间看向泊风的腿。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眼里的焦急清晰可见。
“没有。”
泊风眼里压着藏不住的苦涩。
“抱歉,我再买一把给你。”
“这是在说什么?”
她丝毫不介意这件事。
“买不买什么的有什么所谓。”
提起这个话茬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不过你要是真想买的话,可能是买不到了,这是孤品,当时花了我小百万呢。”
俯身低下头,她仔细检查着泊风到底有没有受伤。
“那我去找专业人士修补一下,看看能不能补好。”
他声音很低,里面藏着沉甸甸的情绪。
桐落突然注意到他腿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痕,一下子就来了焦急。
加上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个东西再买不再买的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泊风一直在注意这个事情。
话语一时有点急。
“碎了都碎了,玉碎了再补也不会和以前一个样子的。”
“你在意一块玉做什么?”
她抬头起头,看向泊风。
“我们现在就把伤口处理一下,好吗?”
泊风的声音终是有几分怔愣,但再开口的时候脸上已然带上笑意。
“好。”
玉只碎成了两半。
桐落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能严丝合缝地对准,应该没有什么碎屑遗留在地上。
随意把它放在一边后。
她拉过泊风。
“你跟我来,书房里有医药箱。”
桐落的书房,第一次有人进。
可能和常规概念上预想的不一样,她的书房里,并没有任何一本关于艺术史或者是艺术相关的书籍,基本都是沉甸甸厚重又晦涩难读的经典名著。
莫名有一种很古老但又温馨的感觉。
她让泊风坐在椅子上。
然后蹲下身,为他处理着伤口,然后贴上敷料。
非常小的伤口,只要简单处理一下便好。
她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之前你手上伤口的缝针,现在怎么样了?”
作势抓起他的手。
“还是有点轻微的印子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用嘴吹了吹,然后又感觉自己这个行为有点蠢。
她抬起头,果然发现泊风在看着她笑。
本以为泊风会说些什么话来取笑她,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淡淡转了话锋,手指向她书桌上一个而精致又小巧的盒子。
“那是什么?”
心头一惊。
她没想到泊风会注意到那个盒子。
但也不意外。
这个盒子非常贵重,甚至是这个房间里最贵重的东西,价格将近一千万。
是拍卖品。
她笑了笑。
“没想到泊总眼光这么好呢,一下子就看到这屋子里最贵的东西。”
桐落顺势把小盒子放到他手上。
“我大方,让你随便看。”
“我可以打开吗?”
他的声音里面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不……”
桐落心里的紧张感再次涌了上来,一句不字刚要发出声音,又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那张字条已经不在里面了。
已经被她放到北京家的画室里了。
那这样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话锋一转。
“当然可以,只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泊风轻轻地把那个盒子打开。
指尖摩挲着盒子内侧。
桐落的眉不经意地皱起。
其实,这个盒子对她来说意义非常重大,之前无数个在法国难捱的深夜里,她都会跑到这个盒子面前,拿出里面风给她的字条,一遍遍拼命告诉着自己坚持下去,再坚持下去。
所以,在她眼里,泊风现在的举动,已经是窥探她内心般的亲密。甚至可以说是亲密至极。
她心头有一种已然泛起惊涛骇浪一般的激荡感,但又被她很好地遮掩了下来。
她不介意泊风去触碰她最私密的领域。
甚至可以说,在彼此诉说之时,她会得到一种互相舔舐伤口一般的抚慰感。
而后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她能感受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那些陈年旧伤,会在不经意间一次次愈合着,曾经那些狰狞成一团的伤疤正在缓缓舒展开,慢慢长成平坦的模样。
“看来老婆之前在这里放过很重要的东西。”
“连盒子内侧都是精心用油养护着的。”
她没想到泊风会注意到这一点。
“是,是放过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
他的声音压得有点低。
“跟我的命一样重要。”
她声音里带着笑,但声线却是淡淡的。
她选择了和泊风开诚布公,自然不会隐瞒。
桐落心里清楚,泊风想知道是什么。
但是如果她不开口,他或许也不会直接问。
所以她直接了当地说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少年吗?”
“这里面的东西,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物件。”
“当年他塞到我邮箱里一张字条。”
“然后,人,走得干干净净。”
“了无音讯。”
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几分寂寥。
或许是继续这个话题有些过于沉重,她拿起除尘器随意清扫着书架上的灰尘,即便上面近乎是一尘不染。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泊风的虎口攥得近乎要渗出血来。
一双眼红得吓人。
里面除了痛苦,不见其他颜色。
第80章 Chapter 79
不经意一瞬间的回眸, 桐落恰好看到了泊风眸中不加任何掩饰的痛苦。
她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眼中露出这么痛苦又凄凉的表情。
手中的动作停住。
顺带着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都僵住了。
只有口中还能勉强问出一句。
“怎么了?”
在她话语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见到泊风眼中的阴霾,像是风吹雾散一般消散得彻彻底底。
再抬起眼时,已经不见一点痛色。
桐落的眉却是深深皱了起来。
一句为什么想问出口, 但是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泊风笑着说了句。
“腿上的伤口太疼了。”
她看了一眼那个轻到仿佛纸片割伤一般的痕迹, 终于是缓和下了身体上的僵硬, 然后放下手中的除尘机,慢慢走到泊风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拉起他的手,轻轻揉捏着。
状似在安慰一般。
“我知道, 我们泊风, 是受了很多的苦,才走到今天的。”
说到这,莫名她眼中开始变得湿润。
她想起了他的早早离开的母亲, 又想起了他那只把他当活造血干细胞的父亲。
而那个时候他也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感同身受四个字在一瞬间便穿透了她的心。
虽然她知道,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绝对的感同身受。
但是相对的。
她明白他的感受。
甚至可以说,即便经历的事情不同, 但是她深刻地明白那些磨难会给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和折磨。
泊风回应着她的视线, 但是并没有说话。
她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安慰的吻。
一触即离。
“泊风,我想说的是。”
“我们是夫妻,对吧。我知道, 这一路走来, 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为我退步,甚至可以是说为我遮风挡雨, 你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一边说, 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感觉到,我这里,在慢慢变暖。”
“我感觉到,我这里,渐渐都是你爱我的样子。”
“是你的爱,让我这颗荒芜的心,慢慢又升起了人烟。”
她眼中泛着红,但并没有落泪。
泊风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两人头靠着头,肩膀靠着肩膀,就这样沉在松软的沙发里。
桐落继续轻轻说着。
“但是我,和其他千金大小姐不一样,我不是那样成长起来的。我知道要怎样保护我自己,我想要的,也并不是一个所谓的为我遮挡一切风雨的大树。”
“所以啊,老公。”
她双手环绕住他的腰,用最亲昵地姿势拥在他的怀里。
“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老婆我也是有很强大的心理承担能力的。你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都可以告诉我。”
“只要你愿意说,我永远愿意听。”
“随时随地,任何时间都可以。”
她没有逼问他任何关于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的事情。
桐落明白,他心里压着很多苦,或许那些苦都拆解不出来尽头,就算他想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但是只要他愿意说,她就愿意为他去分担。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再次开口。
“不要永远只想着保护我。”
“因为我也想保护你,以我的方式一直保护你。”
“安心无虞的不该只有我,该是我们,是我们要一起永远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请尝试着让我一起分担你的痛苦和压力。”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