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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集团公布去港城总部晋升的机会给了赵佳怡,她比黎尔早一年进璃城储运,其实业务水平远远不如黎尔。
“吼,怎么不是黎尔去港城。到底选人的标准是什么啊。”这在酒店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大家都在为黎尔怎么落选了而抱不平。
见过苏朝白以后,黎尔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在强撑。
酒店内部交流宴会上,黎尔不幸成为了众人议论的话题。
说她是得罪了屋檐月的那个顶流男明星,才没被晋升去港城。
阮哲宇走的时候,跟酒店狠狠的投诉了黎尔,并且明目张胆的说下次再也不会入住储运酒店,这次的住店体验极差。
在洗手间,穿了奶白色滑缎抹胸晚礼服,在隔间里调整胸贴的黎尔偶然听见了赵佳怡跟她要好的女同事在化妆镜前说话。
“黎尔啊,本来就是一直不如我,她以为她嘴巴甜,会说话了一些,就能天天讨巧卖乖的刷存在,其实啊,做酒店一线,靠嘴怎么行啊,还是要有真本事。毕竟每天要接触那么多厉害的人呢。黎尔这次要不是得罪住屋檐月的阮哲宇,又怎么会被总部的人排除在晋升范围外?”
“港城的晋升名额三年对二线城市开放一次,三年后,黎尔28岁了,那时候再做酒店一线,年老色衰了,谁还要?”
“你知道吗,她其实家里挺穷的,一直在被债主逼着各种还债,这债也不是投资失败什么的,是她父亲年轻的时候婚内出轨,在学校里当教授,却把带的女研究生的肚子搞大了。
女研究生的家里到学校闹,她父亲身败名裂,双方和解的时候,黎家签了五百万的赔偿私了,到现在,黎尔都还在还这个钱,怪不得她买车都贷款买。”
“哈哈哈,这么惨啊,她不是一直操持着前厅部气质仙女的人设吗?可盐可甜的清醒美人啊。结果居然过得这么惨。”
“我也是有一次听别人说的,黎尔在帮她父亲养私生子,每个月都要按时汇钱过去,不然她父亲曾经的那个情妇就会出面来找她,她妈患过精神衰弱,就为了她爸出轨的事,黎尔怕她妈再度精神失常,一直在忍气吞声的被那个情妇为难。”
“不会吧,我们的清醒美人真的这么惨吗?”
“对啊,就是因为这些,她才一直不谈恋爱,她爸的私生子才五六岁,她要帮别人养很久的,起码十几年,谁跟她结婚,谁就要承担这个责任,怪不得她天天在忙着相亲都相不到好男人要她呢。”
“呵呵,不告诉你的话,你还以为前厅部黎经理是个人生赢家呢,其实是个注定失败一辈子的loser。”
“哈哈哈哈,我以前很崇拜黎经理,现在听完,我很同情她唉……”
两个嚼舌根的女人正要继续说下去,黎尔从隔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长方钱包,爱马仕的冰川白。
这个钱包最早是赵佳怡跟前厅部几个女经理聊天,说她男朋友在她过生日当天会买给她。
可是,后来门店缺货了,那钱包被人提前买走了。赵佳怡的男朋友没有为她做到这件事。
赵佳怡生日当天被打脸,前厅部的女生们都在看她笑话,说她爱出风头,天天秀她跟她男朋友的恩爱,其实她男朋友对她一点都不上心,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女大学生小三。
赵佳怡想要却得不到的那个手包,不久之后出现在黎尔手上。
集团组织内部宴会,以及帮客户组织商务活动的时候,黎尔用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穿高定晚礼服,会带上这个冰川白色的手拿包。
很低调的颜色,本来没什么特点,但是被她拿在手里就很衬她这个人明艳照人的气质。
清醒美人。
这是璃城储运酒店的同事给她取的绰号。
后来,大家都说赵佳怡的手拿包没被她男朋友买到,却被即使单身,也努力挣钱自己养自己的黎尔剁手抢先一步。
可能赵佳怡的男朋友是故意的,根本不爱她。
赵佳怡似乎是从那时候就将黎尔当成眼中钉。后来总处处针对黎尔,暗地跟黎尔较劲。
这次拿到去港城晋升的名额,赵佳怡以为自己把黎尔赢了。
“赵经理,李主管,你们在啊。”黎尔忽然微笑着,站在她们背后,问候两位对着镜子补妆的女人。
“黎经理,刚才你一直在?”适才从赵佳怡那儿听八卦听得很上头的李玉猛然间开始害怕黎尔会报复她。
黎尔在集团内很吃得开。高层领导都喜欢她,重用她。
这次她没被选去港城的总部晋升,原因何在,其实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就是赵佳怡适才鼓吹的,黎尔能力不够,且家庭背景复杂,没被挑剔的集团大老板苏朝白瞧上。
另外一种说法就是黎尔外公生病了,为了尽孝,黎尔才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黎尔的能力如何,在集团里,大家有目共睹,李玉是楼层主管,曾亲眼所见黎尔化解了无数次只有她出现后才能解决的酒店跟客人发生的危机。
李玉马上撇开自己,表态她是中间派,“适才赵经理在这儿聊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我都听得左耳进右耳出的。”
洗手台上,一丛插在仿古花瓶里的蜜桃雪山玫瑰正在盛放。
花朵旁边的镜墙映出女人五官精致的脸孔。就是适才被人八卦是loser的黎尔。
她是那么美,美得那些奶柔又芳香的玫瑰都瞬间逊色。
“是吗?有多左耳进右耳出?”黎尔缓缓走上来,打开水龙头,接了香薰洗手液,慢条斯理的洗手,似笑非笑的问。
洗完之后,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裙肩,对着镜子告诉站在她旁边,即使跟她穿着一样高的高跟,也足足矮了她大半个头的赵佳怡说:“赵经理,恭喜你要晋升去港城总部了。”
说到这里,黎尔甜软的语调忽的一转,变得别样凌厉的告诉她,“可惜,这个机会会马上没了。”
黎尔拿起放在洗手台边的冰川白手拿包,笑着要离去。
“黎尔,你什么意思?”赵佳怡心生恐惧。
她清楚黎尔那不是那种愿意吃哑巴亏的人,适才黎尔在隔间里整理隐形内衣,先赵佳怡跟李玉进来好几分钟,她俩不知道,以为这里没人,肆无忌惮的八卦黎尔的家事。
虽然她们聊的有些话,的确是真的,但是黎尔还是生气了。
“没什么意思,下周看看集团的季度简报,真的要升迁去总部的人是谁,如果不是赵佳怡,赵经理可千万别哭鼻子哦。”
黎尔浅笑着离开,“先出去了。你们如此情投意合,记得留在这儿再多聊聊。”
黎尔走后,李玉跟赵佳怡面面相觑,又气又怕,不明白黎尔会对她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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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完赵佳怡,黎尔独自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场地,坐到自己的Macan越野车上,她抽开中控台的暗格,想抽一根烟,许久没抽了,还有些想念那股沉沦的味道。
适才赵佳怡说的那些话,让她回忆了一些她觉得她早就忘怀的事,结果是,根本没有。
不然就不会有PTSD这个词的产生。
人在受到创伤之后,真的会产生很久的应激障碍,有些甚至会久到一辈子。
她捡起烟盒,掏出一根黑色的烟卷来,捡起袖珍打火机,将烟含到红丝绒般滑嫩的唇瓣,擦燃之后,正准备要引火。
微信嗡嗡震动,有人给她发微信。
先是江炙,发了很长的几串文字,意思很委婉,没加表情符号,然而读起来,黎尔也能感到浓厚的安慰成分。
江炙说,她外公的病情现在虽然得到了抑制,但是也请家属暂时不要抱太大期待,因为肺癌就是很难说的一种最让医生感到束手无措的重病。
近来倪老先生精神面貌很好,全赖于温知宴找来的新型抗癌药,但是这种药的疗效具体能支撑他走到什么时候,江炙这样的全科专业医生也不敢妄断。
黎尔明白,江炙是不想让她抱期望,然后又沉痛的失望。
【没关系,不用隐瞒,我知道他时间不多了。】黎尔打字。
江炙很快回复:【明天来看看他吧。具体的治疗方案我再跟你讨论。】
【嗯。】
抛下手机,黎尔皱眉,好像今天遇上的全是不好的事。
她坐在露天停车场的越野车里,渐渐感到无以为继的孤单。
她用指尖点开了车顶的照明顶灯,打开了车载空调,因为她在这一刻觉得冷,而且还讨厌黑。
可是璃城的冬天好像总这么冷,这么黑。
她足足离开了四年,再回来,以为会有所改变,结果是没有。
BLACK DEVIL的奶香味在鼻翼跟唇间萦绕。她唇里还含着那根黑色的烟。
黎尔再次转动打火机的滚轴,正要燃烟。
手机嗡嗡震动,这一次,是温知宴,他问:【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结婚?】
面对男人在微信上突兀发来的问题,黎尔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事情可以帮她做决定,让她用来回答男人这个问题的答案。
最近的,是她想起十分钟前,赵佳怡跟酒店同事大聊特聊黎尔家境那么差,父亲出轨,母亲患过精神分裂,她以后还要打一辈子工,养她那个她一见到就心生厌恶的私生子弟弟。
有着这种出身的黎尔根本不可能谈恋爱,所以她25岁就加入相亲局。
没有正常男人会追求黎尔。
这个一味的要坚持娶她的温知宴看起来正常吗?黎尔扪心自问。
放下烟跟打火机,黎尔拿起手机,打出了几个自己都觉得很诡异的字,【好,我们结婚。】
第20章 花与戒指
车窗外雪花纷飞, 世界是苍茫雪白的一片。
夜幕降临,绚丽多姿的霓虹渐次点亮,开始为人引路。
行驶的Macan上,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黎尔的回忆戛然而止。
黎尔想起一年多前, 当她冲动的答应温知宴要跟他结婚时, 就是坐在这辆她用信用卡分期付款买的越野车上,那天她心情很差,差点想抽很多年都没抽过的烟了。
结果温知宴发信息来, 要她跟他结婚,她就没有抽那根捏在手里的烟, 后来只是将它扔进了风里。
因为, 答应他之后, 她想,温知宴这样的男人肯定不喜欢自己的老婆抽烟。
应许他,要跟他结婚的那天, 原来黎尔就在下意识的做一个称职的温知宴的老婆。
仔细算一下,如今他们已经领证一年零一个月了,结果却还没有同床过过夫妻生活。
当时的温知宴只不过是因为面临开拓国际市场的紧要形势, 要在北欧大举进军他们的新能源市场。
当地的合作伙伴对他这样的年轻总裁表露了十分的不信任, 并且了解到他的出身背景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简单, 对他抱有巨大的怀疑态度。
温知宴为了争取他们的信任, 建立良好稳固的合作伙伴形象,才会急着找一个普通女人结婚, 中和他在他们心目中各种咄咄逼人的尖锐形象。
黎尔则是遇上跟她感情深厚的外公生病, 罹患重病的老人心里担心她,临走也放心不下她的婚事, 黎尔被逼急着找人结婚。
于是他们就很巧的因为彼此的外公跟奶奶住在同一间病房而结婚了。
后来的黎尔安慰自己,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各有所求的一场婚姻,将她跟温知宴不合适的捆绑在了一起。
一个红灯禁止线前,黎尔踩下刹车。
感到咽喉有轻微的异物感,她想这两天是不是因为在酒店处理顾客纠纷,说话说得太多了,喉咙有点不舒服,够手打开中控台的暗格,想找润喉糖来含在嘴里,结果不慎找到了自己的婚戒。
早上,她在储运酒店大堂遇到温知宴,仅仅淡淡的一面之缘,他们相处还不到十分钟。
黎尔以为温知宴根本没留意到这么小的细节,结果他却敏锐的发现她没有戴婚戒。
婚戒是去民政局领证当天他送给黎尔的。
那天,本来说好早上九点半,等璃城市中心的民政局一上班,他们就去做婚姻登记。
结果黎尔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有两批在他们酒店举办婚宴的宾客因为争抢有利场地的原因打起来了,场面很混乱。最后有人报警,警察来控制场面了。
其中是一个婚宴是黎尔负责承办的,警方要她配合调查,跟她录口供录了很久。
等她姗姗来迟的去跟男人约好的民政局门口,见到温知宴站在寒风中抽烟。
穿着修身烟灰色西装,黑色高领毛衣,芝兰玉树,俊雅不凡,是置身芸芸众生也能让人一眼惊艳的郎艳独绝。
不知为何,那一天素来胸有成竹,又骄矜拽酷的男人在黎尔眼中显得异常的焦躁不安。
见她来,他漆黑眸子里翻腾的暗涌才渐渐栖息下去。
黎尔还以为他们那天去领证只是走个过场,毕竟结婚结得那么随意。
他想要一个完美的国际商场上位者形象,她则是意在安慰家人,或者说是带了点想打那些看她笑话的人的脸,她黎尔不是嫁不出去,只要她想嫁,她甚至可以嫁一个一亿之中也难挑到一个的优秀男人。
“抱歉,我来晚了。真的很对不起。”迟到的黎尔来晚了,道歉了,就觉得很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