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烨将肩头的一个男人并两个少年往地上一扔,气都不带喘:“出事了,把他们带回来了。”
阿渡、叶行舟和江星衍三个人并肩躺在一起,面色苍白。最奇怪的要属阿渡,他两腮出现黑漆漆的鳞片,衬得俊秀的面容越发诡异奇特。
“他是怎么回事?”季宁玉看了会只觉得心惊肉跳,“你又是怎么回事?有受伤吗?”
季如烨将袖口挽起,满不在乎道:“想伤到我,还没那么容易。”
“有阇魔阵的消息么?”季宁玉急得快要火烧眉毛,慢慢全是疑惑,“你又怎么和他们碰到一起的?”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说什么也得跟着他们才是!
季如烨叹了口气,方才缓缓道出。
季如烨和阿渡等三人确实是兵分两路,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季如烨先是故意留下自己的气息,她的剑十分霸道,修仙界那些人都很熟悉,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追了过来。
正是昆吾宗的宗主萧长炎。
用季如烨的话来说,就是当时菩提法会在场的所有人都来,只要拂尘子不出手,她都能打。
对付个昆吾宗的宗主自然不在话下。
将对方制服后,她想要问出有关阇魔阵的事情,没想到萧长炎嘴巴硬得很,人如其刀,又臭又硬,根本不肯开口。
季如烨威胁对方要再不说,她便强行闯入他的神识,到时候万一手下没个轻重,让他变成个傻子,可不要怪自己。
听闻此言,萧长炎果然脸色遽变,大骂她不讲道义。
季如烨对萧长炎有修为压制,若是强取也不是不行。只是正如萧长炎所说,这不是什么正派的手段,甚至可以归为邪魔之术,而且对她的伤害也极大,很有可能两败俱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
无奈之下,萧长炎只得说出阇魔阵的所在之处。
“阇魔阵究竟在哪里?”季宁玉插嘴道。
季如烨语气微顿:“你且待我将事情说完。”
萧长炎以之后不愿再提及有关阇魔阵的事,只说此事非是季如烨一人能为。她要是执意要做,就是要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这话听得季如烨莫名其妙,只是要毁掉一个本身就有问题的阵,谈何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不待继续逼问萧长炎,便听得远处传来长啸,她的胸口传来剧烈悸动。
“我想,应该是阿渡出事了。”季如烨道。
季宁玉回过神,讶然:“隔这么远,你也能感觉得到?”
季如烨瞥了她一眼,笑道:“他是我的妖兽,我们立过血契。”
万万没想到季如烨跟阿渡还有这层关系,季宁玉更觉得惊异。
修士与妖兽立血契,意味着妖兽要被修士压制,并为对方所用,除非一方死亡才会解开。不管怎么想,都是对妖兽而言极其不利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叶行舟千方百计隐藏白沅沅身份的原因。
没想到,阿渡跟季如烨却早已结成血契。
季如烨不知忆起什么,微微一笑:“他笨嘛,被我骗了。”
“所以他是怎么了?”季宁玉看着阿渡昏睡的脸,想到尚在昏迷的白沅沅,脸上血色尽失:“他狂化了?”
季如烨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是的。”
“我们都弄错了,那毒不是冲着白沅沅,而是冲着阿渡的。”
只是阿渡修为深厚,没有迅速毒发,硬是拖到第二天,白沅沅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季如烨不尽想到,他们在逃跑时用的是阿渡身上的东西做成的法器,落地后被阿渡收回。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那之前白沅沅碰了那件法器。恐怕在他们祭出法器准备逃跑时,就已经被修仙界的那帮老儿盯上。
难怪之前叶行舟那小子说,这事还没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一个狂化的上古妖兽有多可怖?若是季如烨没有看住,只怕要酿成惨案。修仙界那帮人便有借口拿下阿渡。
想到这里,季如烨咬紧牙关:“这帮混蛋……”
对她下手也就罢了,连阿渡都不放过!
“叶行舟和江星衍是因为阿渡?”季宁玉仔细查看了两人,发现他们其实只有一些擦伤,并没有见血,遂松了口气。
不仅是因为叶行舟和江星衍没事,更是知道,他们二人要是出了事,阿渡后面清醒过来不知要多么自责。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也变得如此信任对方了?
意识到这点的季宁玉目光怔愣,还有些微微困惑。
“是的,阿渡其实尚有一丝理智,他不想伤害这两个小子,只是将两人甩了出去。我到了后,及时制止了他幻化身形,把他也一齐敲晕扛了回来。”季如烨双手抱胸,冷冷道。
幸好她及时赶到,不然只怕真的很难收场。毕竟阿渡的兽型,几乎无人能够驾驭。
季宁玉蹲在旁边,为难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四个人。出去时都还好好的,结果都横着回来,还如此惊险。
“怎么办?”
季如烨静静看着斜在天边的日落,霞光照在她的半边容颜,明明是暖色却也溢出几缕清冷的意味。
“你知道吗,阿渡其实特别笨。”
“他不过是个在海里,被我骗出来的小笨鱼罢了。”
第52章 昆仑虚
小时候季如烨就听说, 在无尘刹海里藏着比浮提海中妖兽更可怕的上古巨兽,流淌着罕见强大的血脉,震慑着四海八方。没人见过它真正的样貌, 凡是见过它模样的人都已陨落。
后来季如烨踏入仙途, 斩妖魔, 卫正道,干过不少莽撞没脑子的事, 无数次落入险境, 生死难料。
她从未想过放弃, 只要有一口气, 季如烨都会站起来继续战斗。
不过那次伤得特别重, 她摇摇晃晃倒在海边, 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的血顺着海水流入深处,而后一只笨重的“鱼头”从海水中悄悄探了出来。
“他是为了救我才从海中出现的,对于修仙界的斗争他根本什么都不懂,笨笨的, 只会跟在我身后,甚至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甘愿与我结下血契, 受我约束。”季如烨淡淡道。
“旁人轻视他、误会他,想将欲加之罪套在他的头上,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允许, 绝对不会。”季如烨握紧手中的剑, 终于明白萧长炎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此之前, 季如烨问了句白沅沅所中之毒是否跟他们有关系,没想到萧长炎怔愣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再继续下去, 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季如烨反应过来了。白沅沅的毒果然是和这群人有关,不仅如此,应当是他们故意为之。
可他们根本理由对白沅沅出手。
下一刻林间传来震动,巨物的嘶鸣震颤着季如烨的心口。
“除非破阵,不然无药可解。”萧长炎像是早有预料,狞笑道,“可是破阵,你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孤军奋战。季如烨,你不可能做到的。”
你不过是个手上拥有神奇功法,天赋平平的女人。
原来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阿渡。
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点的季如烨没有心情和他继续费口舌功夫,狠狠送了他一拳,简单粗暴,将人打得鼻血飞溅。
“我有什么不能做到?我赤手空拳都能废了你。”见萧肠炎被自己揍得神识昏沉,季如烨啐了一口。
别以为她练的这身铜墙铁壁似的身体是在顽笑,日日挥剑三万下的臂力,普通妖兽都拿她毫无办法。
待到将阿渡几人平安送回,季如烨倒是终于厘清了其中的线索。
首先可以肯定阇魔阵绝对有问题,不然修仙界那帮无利不起早的人不会斤斤算计到这种地步,宁愿断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们的后路,也要保住这个阵。
只是非保不可的原因,季如烨暂时还不知道。
其次,他们为了能让阿渡成为祭阵的牺牲品,不惜用跟阵眼有关的什么东西,炼制出毒药,借菩提法会的由头,引出神龙不见首尾的季如烨和阿渡,对阿渡下手,不幸连累到白沅沅。
目的是为了让阿渡发狂,闹出灾祸,又或者侥幸被季如烨止住,他们也可以以阿渡威胁极大的原因将其扣押,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无论是要保住阿渡,还是破掉阇魔阵,都是以整个修仙界为敌。
这点,萧长炎当真半点也未作假。
想通这点的季如烨神思倒是越发清明。
季宁玉这帮孩子只是无辜被卷入其中,根本不知轻重,白沅沅还中着跟阿渡一样的毒,江星衍和叶行舟尚且昏迷不醒。就算醒着,季如烨也不愿将他们牵扯到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斗力。
季如烨很愿意提携后辈,她从不吝啬手中的季家剑诀,只是修仙界有关她的名声并不算好,就算她拿出剑诀旁人也未必肯相信,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能让普通人成圣的功法。且她因着修行也少有心思放在收徒。
但修仙界总归有一天要交到他们手上,他们是希望,不能让他们毁在这里,随着那个不知道究竟装了什么的邪阵。
思及此处,季如烨站起身躯,突然叫住季宁玉:“我跟阿渡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所以你也知道我必然要救他的。”
季宁玉见她如此严肃,慌忙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替我好好看着他,你的伙伴们也在昏迷,不可能将他们丢在这里。”季如烨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你放心,阿渡那家伙被我揍得没有两天醒不过来。”
“他若是还发狂,我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他!”季宁玉说得格外认真,像在承诺。
季如烨不住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怎么也傻乎乎的。没事,两天后我就回来了,会没事的。”
季宁玉微怔:“你要去哪里?”
季如烨刚准备转身,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找解药啊。”
不知道为何,季宁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心下颇为忐忑,忍不住向前追了两步:“真的么?”
季如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阿渡不是带他们去采药么?”
这倒确实如此。
季宁玉稍显犹豫:“要不等叶行舟他们醒来,我与你同去。”
“才不要,”季如烨嫌弃道,“拖后腿,我一个人速度很快的。”
见季宁玉还是满脸不放心,她回身走到季宁玉身边,抬起手掌轻抚她的发顶,嗤笑道:“你担心什么?会没事的。”
季宁玉蓦地抓住季如烨的衣角,确认道:“你会回来的,对吧?”
季如烨诧异地望着她,在那张极其肖像自己的脸上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她忍不住抬手抚上季宁玉的侧脸。
“当然。”
*
季如烨走后,第一个醒来的是叶行舟。
他身上只有被阿渡甩出去时磕到的外伤,不算很重,因此清醒的很快。见季宁玉失魂落魄地坐在旁边,叶行舟眉峰攒动,连忙坐起身:“怎么了?”
季宁玉见他醒来,回过神:“季如烨出去了。”
这里横七竖八躺了四个人,只有季宁玉还清醒着,季如烨则不在,想来应该是寻解药去了。
“去找解药了?”叶行舟坐到季宁玉的身边,中途扯到了腰间的伤口,动作微顿。
季宁玉低着头没有发现,喃喃道:“我觉得,我应该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知道季如烨和阿渡的事情后,季宁玉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的阿渡会是自己灭了季家的凶手,更无法想象,是自己当时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
“你说,那时候的阿渡,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出了事呢?”季宁玉抬起头,眼底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叶行舟沉默片刻:“无论怎样,那都不是你的错。”
那时候的季宁玉才六岁,如果不是顾玄晖最先赶到,她恐怕都活不到今天,又谈什么真相不真相?
“如果你想知道,出去后,我们一起去找答案。”说到这里,叶行舟语气坚定,伸出手,将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季宁玉的手背上。
感受到意外的温暖,季宁玉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恰在此时江星衍睁开眼睛,正看到这一幕。
也不知道是伤口痛得缘故还是其他,他立刻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气死我得了。”
他堂堂江家最小嫡子,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次次都栽在季宁玉的身上,现在还连带个叶行舟。真是气死他得了。
季宁玉瞪了眼江星衍:“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江星衍无奈地坐起,看了看两边的阿渡和白沅沅:“还没醒?”
他仔细看着阿渡脸上的黑鳞,疑惑道:“阿渡究竟是什么妖兽,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