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凭歌连忙弯腰抱住它,却在那柔软的触感落入怀中时,脑内的思绪突然一下子就被触动了。
这只熊是姜炙送给她的。
刚分手那会儿她气血上头,本来是想过要不要丢掉的。
无奈的是,她没了熊的话,就会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就只好留着了,无论搬去哪里,都始终带着。
哪怕后来经过时间大法的疗愈,她已经不再需要它帮助入眠了,很多生活中无用的东西都被她给丢掉了,也还是没有丢掉这只熊。
因为她的思维突然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些转变,认为真正的放下并不是丢东西,更不是眼不见为净。而是能够即使面对着前任留下来的一切,也能波澜不惊,否则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这熊是他什么时候送给她呢?好像是在15年的12月26日吧。
那一天,是周六,也是她的生日。
由于孟军和林广莲都不在,没有人陪她过生日,她自己又没什么给自己过生日的习惯,就在早上起来蒸了两个速冻包子草草应付完后,出门去康丽百货城置办生活必需品了。
好吧,原本她还是挺期待能够有人陪着自己一块儿过生日的,尤其是在看到别的小朋友过生日有大蛋糕吃时,更是眼里心里都装满了羡慕。
然而由于一直以来,都没人正儿八经地给她过过生日,久而久之,她在面对这个“特殊的日子”时,就没有了任何想法,变得格外平静。
哪怕她手里头捏着孟军和林广莲给的钱,也还是什么都没有给自己买,路过蛋糕店都能做到目不斜视。
直到她拎着生活用品从店里走出来,看见旁边新开了一个公仔店,眼里才难得地起了一丝波澜。
怀揣着满心的好奇,孟凭歌脚后跟一转,朝着里头走进去。
公仔店装修粉嫩,各形各色的玩偶被整整齐齐地码在货架上,琳琅满目,应接不暇,令人产生一种误入童话王国的错觉,简直像极了一个专门供人做梦的,天堂。
孟凭歌径直走到一个角落中,目光立马就被一个坐在地上的超大型棕色玩具熊给吸引住了。
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太感兴趣,唯独对大型玩具熊无法做到超然物外。
具体是何缘故,她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那种东西软乎乎的很舒服。抱起来会让人分不清楚是自己在抱它,还是它在抱自己。
当然了,玩具熊还有一个优点——它永远忠诚,不会来了她身边又离开。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让它一直待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一辈子。
那是一种令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可惜那熊真的太贵了,要399元。
她身上倒也不是没有399。
今天毕竟是她生日,孟军和林广莲还是给她包了红包的。可要让她用这钱来买一个公仔,是不可能的。
太划不来了,她只能接受一百一下的价位。
就在她打算放弃时,旁边突然来了两个人。
孟凭歌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姜炙和他的同桌许心强,这会儿正在那儿盯着货架上的公仔看。
看了半天,许心强转头朝姜炙发送起了SOS信号:“你说,送哪个给我妹更合适啊?”
姜炙:“不知道啊,我对公仔没研究,对模型比较有研究,你要不要换送模型给她啊?”
许心强苦着脸摇头:“不行,我答应了我妹回家要送她一个漂亮公仔的,我要是言而无信,她会打死我。”
姜炙一手揣兜里,一手从货架上拿了个丑得要命的霸王龙晃了晃:“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话时永远都懒懒散散的,站也没个站相,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许心强看了眼那恐龙,从姜炙手中接过去,狐疑地晃了晃:“你觉得她真会喜欢?我怎么觉得她收到后十有八九会打死我?”
……
孟凭歌终于按捺不住,接了一句话:“别怀疑,她肯定会打死你。”
姜炙这才意识到旁边站着孟凭歌,掀了下眼皮,问:“为什么?”
孟凭歌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直言直语:“丑出血了。”
姜炙两只手都揣进了兜里,晃晃悠悠地转过身问:“孟凭歌同学,我的审美有那么差?”
孟凭歌毫不犹豫地对上他的眼睛:“姜炙同学,真羡慕你,一直那么自信。”
姜炙不傻,不可能听不出她在嘲讽自己,但是懒得计较,索性直接问:“那你觉得送哪种好?你那么牛,要不你出出主意?”
孟凭歌倒也没有生怯,马上就指向了那个一米高的的大熊,说:“这个。”
姜炙牵起唇角“嘁”了一声:“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还占地方。”
“这是新出的巧克力大熊,女孩子们都很喜欢,送它准没错。”孟凭歌看了他一眼,“我一个不怎么喜欢买东西的人都心动了,今天本来还打算买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来着,更别说其他女孩子了,你不懂就算了。”
噼里啪啦说完一堆,孟凭歌耸耸肩,准备离开。
姜炙却微微蹙了下眉头,冲她招招手:“等等等等,过来过来,你今天生日?”
“嗯。”孟凭歌没有过去,只是点头。
姜炙不解:“那你怎么又不买了?”
孟凭歌看了他一眼:“因为穷啊。”
姜炙皱眉:“?”
孟凭歌只好耐心地解释:“姜同学,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富裕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眼也不眨地买东西的。”
姜炙眯眼:“那你,不准备给自己过生日了?”
孟凭歌依旧没什么表情:“我爸妈说了,生日这种日子就只是提醒人又多长了一岁而已,过不过都不重要。”
丢下这么一段看似无所谓的发言,她就拎着东西转身出了店,去到底楼的打折超市里头逛了一圈,拿上几袋薯片和一条巧克力棒回到家,挑了部《忠犬八公》打开,边吃边看。
谁料看了没多久,她的房间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孟凭歌同学,麻烦你把门开一开。”
是姜炙的声音。
孟凭歌薯片掏到一半,放到了一边,拍拍手心起身,朝着门口走过去。
握住门把手,孟凭歌咔嚓一声将门打开,刚打算问“怎么了”,结果话还糊在喉咙里,一只熊就被人给猛地推送到了面前。
孟凭歌愣愣地面对着那熊,大脑突然死机。
姜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大哥,接一下啊拜托。”
孟凭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出双臂抱住了那熊,讷讷地看着他。
姜炙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先一步开了口:“虽然你说生日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我不那样认为。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会被生活热爱。孟凭歌同学,生日快乐。”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心底突然被触动。
她本以为自己是不在乎生日,也不想过生日的。可是在接到姜炙礼物的瞬间,她的眼睛突然一下就发起了热。
“谢谢。”就连她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一点鼻音。
姜炙双手缓缓插进兜里:“你这是,被我感动到了?”
“才不是因为你呢。”孟凭歌吸了下鼻子,反射性地瞪了他一眼,倏地指向那台二手电脑:“是因为那部电影。”
“哦。”姜炙看了眼,信了:“那我先回房间了,你好好玩熊吧。”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一步一拖地进了自己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孟凭歌关上门沉默地揉了揉那熊的耳朵后,眼泪啪嗒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熊的手感还是那样的柔软,软到让人不想要松开。
不行了,要掉眼泪了。
抿紧唇,孟凭歌将那熊重新推回柜子中,把要带的东西纷纷取出,收拾进了箱子里头。
第二天早上。
孟凭歌在闹钟的作用下迷迷糊糊醒过来后,伸出手摸索着取过手机,关掉闹铃伸了个懒腰,大剌剌地瘫在床上又眯了一小会儿,才换起了衣服。
她拉着行李箱刚走到客厅,江雨那边也打开了卧室门。
孟凭歌将头上的针织帽子往下压了压,说:“”我们现在走吗?”
江雨笑眯眯道:“好啊。这儿到客运站的地铁还在修建,没有开通,我提前约了个车,司机说他快到了。”
“Okk~”孟凭歌伸手比了一下,马上就和姜宇一块儿带着行李箱出了门。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人还没到度假山庄呢,心就已经飞了过去。
谁晓得,两人刚坐上车不久,司机师傅一个不留神,就和另一辆车撞上了,吓得孟凭歌和江雨立马化身尖叫鸡。
好在不是特别严重,至少大家都很安全。
两方司机下车后,撸起袖子开始理论,场面一度发展到了一种不受控制的地步,直到交警过来,两边的情绪才变得平静。
两个人叹了口气,只得将行李箱拉到马路边,准备另外打一个。
屋漏偏逢连夜雨,附近在修路,这会儿比较堵,很多车都堵死在了那儿,饶是已经有司机接了单,也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一阵风吹过来,孟凭歌忍不住搓了搓手:“他还过不来吗?”
“是啊,”江雨叹气,“那边太堵了,寸步难行。”
“好吧,”孟凭歌往手心里头又呵了呵气,“我们还能赶上客车么?”
江雨拧着眉:“不知道呢……无语。”
就在这时,一辆干净铮亮的黑色保时捷突然从旁侧街道呼啸而来,将车屁股一甩,十分潇洒地停到了孟凭歌旁边。
孟凭歌怕自己碍着人,正准备拉着行李箱去一边等,那辆车的车窗已经降落,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在等车?”
孟凭歌的脖子顿时跟锈住了似的。随后她循着声音一望,就看到了,姜炙。
对方穿着一件廓形硬朗的棕褐色工装外套,单手扶着方向盘,此时正懒懒散散地看着她:“去哪儿啊,要不要我做个好人,载你?”
第7章
孟凭歌还没回答,江雨已经抓住她手臂,疯狂摇晃:“好帅啊!比我男朋友帅多了。歌儿,他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不止是江雨如此,就连路过的行人,也会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他,再激动万分地和同行的人窃窃私议。孟凭歌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姜炙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别人的目光全盘纳入怀中。
孟凭歌摸着后脑勺,答得轻描淡写:“读书时候认识的。”
“原来是老同学啊,太好了!”江雨望向姜炙:“你好,请问你真的可以载我们吗?”
方才在马路边边顶着冷风站了那么久,江雨的脚趾头都已经变成了冰疙瘩,快要顶不住。这会儿突然出现姜炙这么个人,简直无异于是老天爷在雪中送炭。
姜炙扫了江雨一眼:“可以。”
江雨一经确认,二话不说马上取消订单,拽住孟凭歌就往后备箱走:“走吧歌儿,有救了有救了!”
孟凭歌是有点不情愿的——她本来就过得凄凄惨惨戚戚,灰头土脸的。这个模样的她和飞黄腾达了的前任凑到一块儿,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秒变身小乞丐,那叫一个惨。
偏偏老天爷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她确实没办法打到车子圆润地滚,像这样一直拖着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十有八九会赶不上客车。
大女人能屈能伸,绝对不可以意气用事因小失大——孟凭歌思来想去还是从了。
放完行李箱,几个人一块儿上了车。
江雨关上车门便对姜炙说:“真的谢谢了啊!”
姜炙看上去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单手扶着方向盘,用后脑勺摇了一摇,整个姿态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江雨系上安全带,仔仔细细地观察起了车子内部,由心而发出感慨:“有钱真好。”
孟凭歌百分百赞同。有钱确实好,看看姜炙就知道,别说其他的了,就连车子也是一辆更比一辆骚——记得不错的话,上次聚会时,姜炙开的好像是另一辆吧?
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孟凭歌情不自禁琢磨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家致富。
想得正入迷时,江雨拍了下她的肩:“对了,歌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呢?咱俩认识这么久,你竟然提都不跟我提一下,也太把我当外人了吧。”
孟凭歌瞄了眼姜炙,侧头对江雨笑:“哪里,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只是我和姜先生也挺久没联系了,确实没有那么熟,能说什么呢?”
江雨点点下巴:“原来是这样……”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入姜炙耳里时,惹得他捏着方向盘的手不经意间就是一紧,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向了中央后视镜。
后视镜中,孟凭歌戴着一个灰黑色的毛线帽子,乌黑柔软的长发掩映在小巧圆润的脸颊旁边,衬得她肤色雪白,眉眼如画,乖巧得像个瓷娃娃。
呵。
不熟,确实是不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孟凭歌说的是大实话。以前熟归以前,代表不了什么。水是流动着的,人和人生是变化着的。怎么能够把以前的一切,放到现在来一概而论呢?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姜炙出声打断了她们的交流:“你们是要去哪儿?”
江雨:“晟城客运中心,谢谢~”
“哦。”姜炙发动车子,扫了眼窗外如同海潮般徐徐后退的景致,又问:“要去外地?”
江雨:“是啊,我们俩中了个隔壁城市度假山庄的奖,准备去那儿玩。”
姜炙眉心倏地一皱:“什么度假山庄?”
江雨:“就是那个晨煦度假山庄,很牛的,你有听过吗?”
晨煦。那不就是,他朋友陈旭折腾的那个,他今天正要去的地方?
姜炙下颌一松,微微侧头:“原来你们是要去那儿?”
江雨不明白姜炙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没来由地担心了起来:“是啊,怎么了?那儿不好玩吗?”
姜炙摇头:“不是,只是觉得还挺巧的。我也要去那儿。”
孟凭歌原本一直没有说话,始终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一切,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个礼拜要怎么和老板提加薪的事儿。直到听见姜炙的话,在外头野来野去的三魂六魄才被她一把塞回了身体。
“你也要去那儿?”她讶异地问。
姜炙通过后视镜看着她,“嗯”了一声:“就还,挺巧。”
江雨马上拍手:“这就是缘分啊!”
姜炙对此不置可否,懒懒道:“反正顺路,我就直接载你们去好了。”